第335章 生命的意義
短短數日，牛誌傑變得慘不忍睹。
往日裏油光可鑒風度翩翩的中分頭不見了，頭發這裏缺一片那裏少一塊，露出紅鮮鮮的頭皮，殘餘的頭發上，也沾滿了血汙和油膩。
往日裏代表著身份與學識的金絲眼鏡也麵目全非，隻剩下一隻鏡片，還布滿了裂紋，以至於牛誌傑眯著眼睛湊近了看了好久，方才認出三人來。
他遍布裂口的嘴唇不住顫抖，血絲充盈的眼中滿是惶恐。
任誰第一眼見到這麽一個人，都會覺得是怕死，是被等待死亡的恐懼折磨成了這樣。
牛誌傑這副慘狀沒能喚起郝靚的同情，反而是深深憎惡：“活該，罪有應得，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是是，求求你，讓我死，現在就槍斃我！”牛誌傑抱拳苦苦哀求。
“是受不了等死的煎熬？”楊楓問道。
牛誌傑扭頭看了眼門口，小王正站在那裏，牛誌傑趕緊閉住嘴巴。
楊楓衝郝靚使了使眼色，郝靚起身走到小王麵前，道：“小王，我們有些問題想問問牛誌傑，如果方便的話……”
郝靚話沒說完，小王便展顏一笑，雙手一攤：“你們聊，不過不要太久。”說著，就離開了。
小王一走，牛誌傑便雙手抱著自己，哭訴：“他們打我，他們從背後捅我，他們知道我是死刑犯，他們居然不怕我，我要殺了他們！”
“為什麽？”楊楓、郝靚異口同聲。
牛誌傑眼神閃爍：“一定是焦秋生，一定是他讓人折磨我，害怕我說出不利於他的話。”
楊楓步步緊逼：“你都知道什麽？”
“他開的是窯子，他逼良為娼，裏麵還有初中生。”
郝靚道：“希望你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
牛誌傑搖頭苦笑：“我一個死刑犯說的話，有人信嗎？”
“我信。”楊楓目光炯炯：“如果你所說屬實，也許算是重大立功表現，說不定可以改判。”
“可惜，我知道的隻有這麽多。”
……
三人婉拒了小王的挽留，連晚開車回去，還沒到春陽縣，焦秋生接到一個電話。
“焦哥，今天有人探視牛誌傑。”
“誰？”焦秋生氣喘籲籲道，最近吸納了不少新技師，焦秋生正親自試活。
“縣局郝靚，還有兩個年輕人，我隻知道其中一個是楊楓。”
“楊楓？”焦秋生心中一驚，“他們為什麽要見牛誌傑？他們都說了什麽？”
“牛誌傑說的話對你很不利。”
焦秋生罵道：“這個王八蛋。不過放心吧！一個死刑犯，沒人在意他的話。”
“就怕有人較真。”
“嘶——”焦秋生深吸一口氣：“這樣，給哥哥把姓牛的整瘋，一個精神病的話，還有人相信嗎？”
“焦哥，這個我在行，包在我身上。”
“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這邊剛剛掛斷，又接到陳二狗的電話，焦秋生接通了道：“二狗啊，有事兒？”
“焦哥，有點事，如果你在店裏，又方便的話，我去見你，咱見麵談。”
“也好，你去我辦公室。”
十分鍾後，陳二狗在焦秋生辦公室見到了滿臉疲憊的他。
“焦哥，你要注意身體呀。”
“哎，老嘍，不中用了，兩個活都試不下來。”
“歲月不饒人。”
焦秋生呷一口茶水，道：“二狗兄弟，你找我有什麽事？”
“我像撤股。”
焦秋生眉頭一皺：“為什麽，咱們的事業欣欣向榮，咱們還有共同的敵人，你要半途而廢？”
陳二狗苦笑搖頭：“我最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我們每個人都是為什麽而活？”
焦秋生笑道：“吆，這個問題很深刻嘛，是哲學家思考的問題。”
陳二狗微微一歎：“我有一個妹妹，今年上初二，爸媽死得早，我們兄妹一直相依為命，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些年我一直在外打拚，小菊不但把家裏操持的井井有條，學習成績在學校也一直名列前茅。”
“了不起。”焦秋生豎起大拇指。
“人生百年，如白駒過隙，所有爭的奪的，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我現在覺得都沒意義了，我要用我的餘生，用我的以後的全部生命和精力，去守護我最值得守護的人。”
焦秋生靜靜看著陳二狗，半晌，搖搖頭：“二狗，你說出這番話，哥哥都不敢認你了，你還是那個叫人聞風喪膽的陳二狗麽？唉，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既然你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好拒絕。”
“謝謝焦哥。”
焦秋生擺擺手：“明天吧，明天讓財務把錢轉給你。”
陳二狗微微一躬：“焦哥你忙，多多保重。”
焦秋生麵上含笑，目送陳二狗出門，等到門在眼前閉合，才臉色一變，罵道：“狗屁，沒出息的東西。”
……
陳二狗躺在床上，撥通了妹妹的手機：“小菊，哥哥終於忙完了，明天晚上見，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哥哥每天送你上學放學。”
“真的？”陳小菊哽咽道：“好，明晚做你愛吃的糖醋排骨。”
“嗬嗬，現在在學校還是家裏？”
“是從學校回家的路上。”
“這麽晚？”
“晚自習嘛！每天都是這樣。你問這樣的問題，說明你對自己的妹妹關心不夠，要好好檢討哦。”
“必須檢討。”陳二狗說道，隨即提醒：“這麽晚了，一個女孩子，盡可能走大路，走人多的地方。”
“知道啦！哥，你居然也會羅裏吧嗦，不過，我覺得好幸福，好溫暖。”
陳二狗沉聲道：“小菊，以前哥哥對你關心不夠，從明天開始，哥哥好好補償你。”
“好了好了，哥哥哎，今晚你怎麽這麽煽情，弄得人家幾度落淚，你好壞。”
“好了，那我就不說了，到家了給哥哥來個電話。”
陳二狗掛斷手機，溫柔地看著屏幕上穿著校服的妹妹，看著看著，困倦襲來。
……
隨著城市發展擴張，到處都在拆遷，到處都是工地，就連小小縣城也不能免俗。
春陽縣城郊，大片大片農村被拆或者待拆，村民都搬走了，停水停電，斷壁殘垣，就像鬼城。
陳小菊經常走村裏經過，這樣一來能夠少一半路程。
這條路走了不下百次，閉上眼睛都能知道下一步踩在哪兒。
月上柳梢頭。
剛剛跟哥哥通完電話的陳小菊心裏熱乎乎的，哼著小曲走在拆到一半的村子裏，突然，一種異樣的感覺從心頭升起，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似乎黑暗中，有雙眼睛注視著自己。
陳小菊咽了口唾液，抬頭看向夜空，隻見輕雲蔽月，月色迷蒙淒清。
陳小菊深吸一口氣，準備唱首歌壯壯膽，就在這時，一個軟乎乎的黑影飛速而來，從腳下穿過。
“啊——”陳小菊發出一聲驚呼，瑟瑟發抖地看去，原來是一隻狸貓。
肥胖的狸貓前蹄踩著垂死掙紮的老鼠，抬頭無畏地看向陳小菊。
狸貓有著一雙幽碧的水晶瞳孔。
突然，狸貓放開奄奄一息的老鼠，扭頭就跑。
陳小菊這才聽到腳步聲，她趕忙轉身，隻見一隻手帕按向她的臉。
突如其來變故，讓陳小菊忘記了掙紮，當手帕蓋住口鼻，身子被手臂鉗住，她才驚恐地看到一張精瘦的長臉。
下一刻，眼皮重逾千鈞，倦意幕天席地。
……
陳二狗猛然坐起，才發現天已大亮，拿過手機一看，都早上七點了。
居然沒有接到妹妹小菊的來電，陳二狗試著撥了一個過去，響了很久，沒人應答。
“也許是上學去了吧。”陳二狗搖搖頭，發了一個信息：看到信息，跟哥哥聯係。
……
星期天，中午吃飯時，楊楓提議，飯後去高小寶的偵探社看看，結果得到了一致響應。
飯後，顧不上洗鍋抹碗，兩個丫頭很是捯飭了一番，然後率先上了車。
楊楓上車，看到刻意打扮過的二人，笑著搖頭發動了車子，道：“又不是去相親，至於嗎？”
看到偵探社門口停著一輛路虎攬勝極光，楊楓同秦雪對視一眼，三人下車，推門進去，高小寶從飯盒裏抬起頭，笑著叫道：“哥，姐，你們來了。”
側身坐著，禦姐裝扮的蘇沁心盈盈起身，目光無視楊楓，衝秦雪微微一笑：“小雪。”
秦雪走上去：“心姐，你怎麽會來？”
高小寶揚了揚手裏的趙記飯盒，一臉幸福：“心姐是來給我送飯來的。”
秦雪一拍腦袋：“還是心姐有心，我認了弟弟後，就不聞不問了。”
“知道就好，以後改進哦。”蘇沁心親昵地拉著秦雪的手，笑顏燦爛，如果楊楓不是秦雪哥哥，要不是對秦雪非常了解，都要以為這是一對卿卿我我的百合了。
楊楓搖搖頭，衝高小寶笑道：“小寶，真是羨慕你呀，你有這麽兩個漂亮姐姐噓寒問暖。”
高小寶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隻是我有些奇怪，忙的連吃飯時間都沒有了嗎？”
“是挺忙的，不過還不至於沒有吃飯時間。”高小寶搖搖頭：“你這大股東總算有時間過來視察一下嘍。”
楊楓擺擺手，看了眼飯盒裏的飯菜，道：“如果吃完了，咱們單獨聊聊。”
“哥，我吃好了，我們進去談。”
“好。”
“心姐、小雪姐、嬌嬌姐，你們隨意啊，就跟到家裏一樣。”
蘇沁心大度地擺擺手：“去吧去吧，正事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