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細節決定成敗
晚上十時。
玉宇無塵，月華如水。
楊楓帶著高小寶來到何江龍的監護室外，兩個小警察裹著大衣，正在門口椅子上打盹兒。
“我要進去看看何叔叔。”
左邊一個睜開惺忪的睡眼：“我認得你，進去吧。”
右邊警察嘟囔道：“剛剛進去一個大夫，你進去是幹什麽？”
“沒什麽，如果他睡不著，就陪他聊天解悶。”
“去吧去吧。”
楊楓和高小寶換上罩衣、鞋套，走進了監護室。
二人走到裏間，看到一名醫生正用注射器往輸液袋中送藥，而何江龍正醒著。
楊楓直覺哪裏不對勁，何江龍卻虛弱地衝他打起了招呼。
“小楓來了。”
“噯，何叔叔，你還沒休息。”
“睡不著。”
“所以我來陪你聊聊天。”
“還是小楓懂我。”
這時，醫生端起托盤向門口走去，楊楓目光跟著他的背影，一眼發現了他腳上的高幫馬靴。
“等等。”
醫生身子一震，卻沒回頭，聲音平靜道：“什麽事？”
“你剛才加的什麽藥？”
“常規藥。”
“為什麽這樣給藥？”
“一直這樣給。”
“回頭讓我看看你的臉。”
楊楓話音未落，醫生一把將托盤砸了過來，楊楓下意識抬起雙臂，雞零狗碎是擋住了，可是，一隻足有四十三碼的鞋底已經踹了過來。
“小楓小心！”何江龍出言警示，身子往起一抬，疼得差點暈過去。
楊楓咬牙曲臂再擋，沒想到對方不但速度驚人，而且勢大力沉，楊楓被這一腳踹得向後滑出三米，雙臂疼痛欲裂。
高小寶見機從側方偷襲，不成想對方反應如電，出手狠辣，一腿將高小寶掃退了好幾步。
隨後，“醫生”冷冷一笑，豎起食指衝二人搖了搖，大步流星，走出監護室。
刹那間，楊楓看到的是一雙冰冷無情的眼睛，同時，他還發現，此人眉毛既濃且寬，眉尾還有一顆紅痣。
高小寶右臂一抖，已然多出一柄小刀，剛要去追，楊楓出言阻止：“別追了，是個高手。”
“哥，你沒事吧。”
“我沒事。”楊楓搖搖頭，突然大叫：“快，快拔掉何叔叔的針頭。”
高小寶毫不猶豫衝過去，一把從何江龍的手肘上拔出針頭。
這一切其實隻是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何江龍剛剛反應過來，就感覺手臂一痛，高小寶也沒揭膠布，就扯下了針頭。
何江龍雖然有傷在身，腦袋卻還算敏捷：“小楓，你是懷疑……”
楊楓點點頭：“讓院方檢查一下就知道了。”
“你沒事吧。”何江龍一臉關切。
楊楓搖搖頭：“我沒有。”
何江龍麵色陰鬱：“剛才那人像是部隊裏的高手。”
“你說他是軍人？”
何江龍閉上了眼睛，腦袋有些大。
不多時，蘇秦被請了過來，他撿起地上的注射器，將其中的一滴液體滴在食指指尖，用大拇指輕輕撚了撚，然後放在鼻端輕輕一嗅，臉色大變。
接著，蘇秦麵色凝重走到病床邊上，捏著輸液管嗅了嗅，然後長長出了口氣：“是氰化鉀，真的好險。”
何江龍想到自己再次在鬼門關前打了一個來回，愣了半晌，才道：“小楓，你又救了我一命。”
楊楓一臉沉重：“何叔叔，到底對方是什麽人？”
何江龍搖搖頭：“我也不清楚對方的勢力，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敵人是亡我之心不死。”
“您剛才說那是一個軍人。”
何江龍道：“是啊，沒想到軍方也牽扯了進來。”
“如此說來，您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您有什麽打算？”
何江龍苦笑：“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我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我能有什麽打算？”
楊楓看了眼蘇秦，蘇秦道：“我先回避，順便把這個藥分析一下。”
說著就朝外走。
“蘇主任，這件事請你暫時保密，你就當沒來過監護室。”
蘇秦怔然片刻，點點頭：“我明白。”
蘇秦走後，楊楓看著何江龍道：“何叔叔，總不能坐以待斃，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有沒有認為比較安全的去處，可以暫避一時。當然，這是一種消極的方法。”
“那積極的呢？”
“以退為進，瞞天過海。”
“怎麽講？”
“現在封鎖消息，對外聲稱你中毒死亡。敵人一旦得意忘形，離露出馬腳就不遠了。”
何江龍長歎一聲：“唉，小楓，方法是個好方法，可是如果我裝死，牽扯太廣，沒法操作。”
“那……”
“用你的手機撥一個號碼，我親自向老領導匯報，看他怎麽安排。”
楊楓按照何江龍的要求，撥出一個陌生號碼，等到話筒裏傳出一聲中氣十足的“我是高瑞國”，楊楓才將手機放在了何江龍的耳邊。
“高書記，是我。”何江龍的聲音依舊虛弱。
“哦，是江龍啊，聽說你恢複的不錯，現在感覺怎麽樣？還有，這麽晚了怎麽還不休息？多休息，才能恢複得快。”
“謝謝高書記，我差點又一次見不到您了。”
“什麽意思？”
“就在剛剛，一個身手了得的人冒充醫生，往我的藥水裏注入氰化鉀，要不是楊楓及時發現，我早就……”
“什麽！”高瑞國咆哮如雷：“豈有此理，無法無天！”
“高書記，您不要激動，我給您打電話，就是想聽聽您的意見。”
“那你下一步有什麽打算？”
“楊楓提出兩套方案，一是找一處絕對安全的地方暫避，二是假死惑敵。”
高瑞國歎道：“假死惑敵也揪不出敵人，這樣吧，我們對外聲稱將你安頓老幹部療養院，實際上，你藏在省軍區大院。”
“高書記，我不想這麽藏頭露尾，我要反擊！”
“現在不是時候，先養好身體再說。”
“高書記，那個冒充醫生的，好像是軍中的高手。”
高瑞國深深吸了口氣：“所以，更不能輕舉妄動，而要暫避其鋒芒，不可做螳臂當車的傻事。”
“高書記……”
“江龍，我都沒來得及跟你講，我很快就要離開蜀南了。”
“啊？這個時候，您要離開？”
“我是黨的幹部，組織讓我去哪，我必須無條件服從。”
“可是……”
“我離開之後，你們的日子會更加難過。我奉勸你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一定要韜光養晦，保存實力。”
“高書記……”
高瑞國語氣異常沉重：“我隻能說，敵人強大的超乎想象。”
“我明白了。”
“嗯，剩下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都有我來安排，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是。”
“把手機給小楊，我跟他講兩句。”
楊楓接過手機道：“高書記，您找我。”
“小楊，你是怎麽看出對方是假醫生的？”
“因為他穿著高幫軍靴。”
“果然是細節決定成敗，你的觀察力細致入微，真是不錯。”
“謝謝，可是我沒能抓住那個壞人。”
“壞人是不是很厲害？”
“是。”
“所以，不要輕舉妄動，不要想著去調查什麽，太過凶險。”
“我知道了高書記。”
高瑞國道：“聽你言不由衷的樣子，是不是你早有決定？小楊，你是棵好苗子，你初生牛犢不怕虎，可是你不知道鬥爭的殘酷性，我尚且退避三舍，你趁著牽扯不深，離得越遠越好。”
“放心，我聽你的。”
高瑞國微微一歎：“再見。”
楊楓收了手機，久久無語。
“小楓，高書記跟你說些什麽？”
楊楓搖搖頭：“對方到底是什麽樣的勢力，居然能讓堂堂省委書記望洋興歎，暫避其鋒。”
何江龍道：“高書記即將離開蜀南，有些事他確實力有不逮。”
“高書記讓我不要插手，他擔心我有什麽不測。”
何江龍道：“高書記的意思跟我一樣，小楓，你已經三番五次的救我，這個案子太過複雜，牽扯太廣，你不能再介入進來。萬一你有什麽三長兩短，我會內疚一輩子。”
楊楓鄭重其事地點點頭：“何叔叔，您放心吧，我聽您的。”
高小寶突然插嘴道：“何書記，我能不能看看你身上的傷口？”
“哦？”何江龍看著楊楓，不明所以。
楊楓想了想，道：“何叔叔，小寶有一種本領，看一眼傷口，基本能說出是什麽樣的利器所傷。”
“是嗎？自己看吧。”
高小寶撩起何江龍的病號服，小心翼翼打開紗布，看了三處以上的傷口，然後又給何江龍重新包上。
“怎麽樣？”高小寶看完之後，何江龍問道。
高小寶道：“我得研究比對一番。”
何江龍道：“小楓，小寶，你們回去休息吧，我就不信對方猖狂至此。”
楊楓搖搖頭：“我想高書記今夜就會有所安排，在你安全離開之前，我就在這守著您。”
“小楓……”何江龍眼眶一熱，不由一陣哽咽。
“何叔叔，反正我也睡不著，嗯，我想你這可能是秘密離開，有沒有必要給馮阿姨和少堂說點什麽？”
“你說遺言？”
“何叔叔，你胡說什麽！”
何江龍嗬嗬一笑：“怕什麽，說死就會死？”
楊楓哭笑不得：“何叔叔，讓我怎麽說你呀。”
何江龍點點頭：“不過，小楓你說的也有道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是該給妻兒留幾句話。”
“何叔叔！”楊楓不高興道：“你越說越離譜了，就當我沒說。”
“小楓，我說你錄。”
“呃……你稍等。”楊楓慌忙打開手機錄音功能。
“一別生死兩茫茫，雨欣，能娶到你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福，這些年，我虧欠你們母子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