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泥濘

  安夏又沒睡好,一晚上夢見的都是霍延南鄙夷的目光。


  時隔四年,她已經長大了,再回到他身邊,以這樣居心叵測的姿態,心裏的滋味澀澀的說不清道不明……


  行李本就不多,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東西就回了霍家。


  霍延南不在,門開著,安夏自己拎著箱子走了進去。


  從大門到客廳,短短的幾十步路她卻好像用盡了一生的力氣,四年前那個雨夜離開這裏的時候她曾經發過誓,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再踏進這裏半步。


  “安夏小姐,”傭人還認得她,但也不再像當年那樣蔑視她,而是禮貌的同她打著招呼,安夏嘴上噬著笑,看著風情又魅惑,她也不是當年那個小女孩了,現在的她是妖精。


  十六歲被驅逐出霍家的人,時隔四年還能回來,好像確實沒有人再敢對她不敬了吧。


  而且以霍延南現在在霍家的身份,安夏有些嘲弄的勾了勾嘴,她或許隻不過是霍延南默許回家來暖床的免費床伴吧。


  一進客廳安夏就看見了神色怡然的躺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的慕清。


  安夏放下箱子,沒讓傭人提醒她,靜靜的站在原地看她。


  她總覺得這個人好像沒有心似的,無論發生什麽事情,她永遠都能這樣風輕雲淡,不管是當初小眠查出有心髒病,還是現在她給人戴綠帽子被發現,她總是可以這樣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好像天塌下來也跟她沒關係。


  “姐,”安夏澀澀的開口。


  沙發上的女人身子似乎頓了頓。


  很快安夏就斷定是自己的錯覺。


  “回來了?”慕清回頭看她,滿臉不耐煩,“我還以為你會死在外麵呢。”


  慕清放下遙控器朝著她走過來,安夏忽然間發現她好像也老了不少。


  “喲,真漂亮,”慕清看著她,滿眼讚許,“真不愧是我的……”發現自己說錯話了,立刻頓住,轉身懶懶散散的給安夏倒了一杯茶,才繼續道,“不過啊,跟我年輕的時候,那還是沒法比的。”


  安夏接過茶,沒有答話。


  慕清似乎也沒什麽話要跟她說,遞了茶又轉過身去看電視了。


  安夏站了一會兒,管家吳叔從樓上下來領著她去了閣樓。


  “安夏小姐看看滿意嗎,有什麽不合適的地方吩咐我再找人給你改改。”


  吳叔是從小看著安夏長大的,為人很慈善溫厚。


  “不用了,吳叔,我很滿意,你去忙你的吧,我現在想休息一會。”


  “好,有什麽事情叫我。”


  吳叔帶上門離開,安夏放下箱子四處掃了一眼房間,淺綠色的地毯和窗簾,象牙白的書桌和壁櫥,明黃色的床單,處處都透著二十來歲女孩的活力和美好,不得不說,吳叔還真是花了心思。


  不過,安夏酸澀笑了笑,俯身睡在地上,四年前,就是在這個房間,這個閣樓,霍延南毀了她的一生,掐碎她所有幻想。


  讓她住在這裏,霍延南是故意為難她。


  回到霍家的第一晚,注定的一夜未眠。


  安夏洗完澡穿著睡衣窩在窗台上抽煙,閣樓的窗台開的很大,有一塊可以容納一個人睡覺的大位置,安夏愛極了這裏。


  “嘎吱……”又是老舊鐵柵欄的聲音,安夏身子微微一僵,是霍延南回來了。


  “延南,我跟你說,老子真是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姑娘!那一個眼神,嘖嘖嘖……”說話的人有些醉,安夏沒有聽清楚他含糊不清的說了什麽。


  “吳叔,送盛少去客房休息。”霍延南清冷的聲音清晰的傳進耳朵。


  “是。”吳叔恭敬道,“少爺你也快去休息吧。”


  “嗯。”


  安夏立刻掐滅煙,從窗台上跳起來走到門口,檢查門已經反鎖好以後,安夏才又晃悠悠的回到窗台。


  約摸一個小時後樓下沒了動靜,安夏勾了勾身子往外看,一樓的燈已經熄了。


  手機屏幕忽然亮起來,安夏抓過來,一條陌生短信——“不想在閣樓就自己到我房間。”


  安夏微微一滯,很快笑起來,刪了短信存下號碼——霍延南。


  沒有直接去霍延南房間,安夏隨便撿了一件衣服又進了浴室,霍延南討厭煙味,所以她不能帶著一身煙味去他房間。


  開了冷水,安夏穿著衣服淋。


  思緒恍恍惚惚好像又回到了好多年以前,那時候姥姥死了自己以慕清妹妹的身份被接進霍家,一個從鄉下來的野丫頭,所有人都看不起她,嫌棄她,不願意跟她一起玩,就連家裏的下人都敢欺負她,隻有霍延南對她好,會對她溫柔的笑,會偷偷買糖給她吃,所有年少的溫暖和愛意都來自於那個少年。


  溫暖和愛意……


  安夏低低的笑起來,可是誰想得到呢?


  他所有的好都是為了十六歲那晚的報複,一舉摧毀她的所有。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慕清的女兒,他恨慕清小三登堂入室害死他的母親,所以把所有的恨意和惡意都聚集在她身上,不惜一切毀了她。


  其實現在想起來,她當初早就該猜到的,比如他從來都不會吻她,從來都不看著她的眼睛笑,從來都不會在外人麵前承認這段關係……


  安夏從浴室出來,草草擦了頭發,剛剛隨手撿的衣服是一件黑色的性感睡衣,安夏笑了笑,套上,走到鏡子前,裏麵的女人素麵也美得不可方物,這是她第一次這樣認真的照鏡子,原來自己那麽好看,可是有什麽用呢?

  早已是深陷泥濘的人生,肮髒低賤,惡心至極。


  很巧,霍延南的房間跟她一樣也在三樓。


  並且,三樓隻有他們兩個人住。


  安夏有些好笑,看來他安排房間也是很有預謀的。


  門沒有關,虛掩著,安夏赤著腳走進去時,霍延南正站在窗前打電話,少有的溫和語氣。


  安夏勾了勾嘴,誰這麽有能耐,可以讓霍延南這樣溫柔以待。


  沒有打擾他打電話,安夏安靜的脫下身上的外套,露出裏麵性感的黑色睡衣,霍延南剛好掛了電話轉過身來。


  “延南哥,”安夏抬眸看著他笑,純真又美豔。


  霍延南身上隻裹著一件浴袍,依稀可以看見男人身上硬朗的線條。


  看了安夏幾秒,霍延南放下手機,低沉道,“過來。”


  安夏笑了笑,將頭發束到一邊,貓一樣爬過來,嘴裏道,“不知道延南哥喜歡什麽樣的服務方式……哦,”安夏捂了捂嘴,故作驚慌,笑道,“職業習慣,延南哥別生氣。”


  霍延南依舊麵無表情的看著她,眸子閃也沒閃。


  安夏心裏狠狠一抽,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總是有意無意的想要說一些話故意惹霍延南,想看看他會不會有什麽表情,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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