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侯府當年事
清晨的慧文書院最是讓人神往,朗朗的讀書聲伴著陽關灑向書院的每個角落,幹淨的走廊,不時走過兩三學子,他們或在討論,或在附和,佳句頻出,引典論今。
小豆子從他們身邊經過,不禁失神,幻想著若有一日自己也能長衫素衣,出口成章,那該有多好。
範蒼萋帶他進了一間院舍,這裏鋪著整潔的竹席,排列著一塵不染的案幾,應該是學子們念書的地方。
此時公孫門晝正襟危坐,在主位上翻看著古籍,儼然一副老先生的樣子。
“先生。”範蒼萋走進後,恭敬行禮,小豆子跟在後麵也被感染,恭敬的鞠躬行禮。
公孫門晝合上書,看了看二人,和藹的笑著,問道:“他就是你常說的那個機靈孩童?”
“正是,今日帶他來,請先生幫忙看一封信。”範蒼萋坐在公孫門晝的右手邊。
別看小豆子平日不守規矩,粗枝大葉,其實對文質彬彬的君子很是崇拜,他深知未得主人許可不能隨意入座的道理。
公孫門晝見他低頭安靜的樣子,認可的點點頭,緩緩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竇子文。”小豆子口齒清晰的回答道。
這也是範蒼萋第一次聽到小豆子的大名,沒想到竟這麽有書生氣質。
“坐吧。”
得到公孫門晝的允許,小豆子才慢慢坐下,二人麵對,頗有一種先生與學子的感覺。
“你說要看一封信?”公孫門晝麵向範蒼萋,疑惑的問道。
範蒼萋這才從袖中拿出一封信,解釋道:“這是小豆……不,竇子文的母親留下的一封信,一直由一位婦人保管,因找不到見麵的機會,沒能交給他。”
小豆子聽說娘留了信,也焦急的張望,可惜自己目不識丁,看不懂信封上寫的什麽。
“為何會拿到我這了?”公孫門晝接過信,細瞧一番,確定信從未被打開過。
範蒼萋又說道:“因他不識字,而我或多或少與信中人有些關係,怕他不相信,所以帶到先生這,請先生說與他聽。”
公孫門晝心領神會的點點頭,看向小豆子問道:“你可信我?願讓我一讀?”
小豆子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回答道:“煩勞先生。”
公孫門晝拿起信,先不急著拆開,先開口問道:“你可知信是給誰的?裏麵應是什麽內容?”
小豆子思索一番,回答道:“定是母親寫給我的,告訴我她如何被害,讓我為她伸冤。”
見他回答的如此堅定,公孫門晝眉頭一皺,又將信放下,鄭重其事的說道:“此信上寫的是貞義侯府盛二公子親啟,顯然不是給你的,你若有不信可先拿去別的先生那裏請他們看看。”
這讓小豆子大吃一驚,母親為何會給盛家二公子留書呢?心中雖有疑惑,但他相信先生不會騙他,隻回了一句,“請先生將信中內容說與我聽。”
公孫門晝遲疑了一下,對範蒼萋說:“這信既然是寫給盛家二公子的,我們私自拆開似乎不合道理。”
範蒼萋早已想到這一點,在路上已經吩咐水熏去請盛千山過來,想來此時也該到了。
果然不出半盞茶的時辰,水熏便引領著盛千山前來,他入座後詫異的看向範蒼萋,問道:“什麽急事,要我馬上過來?好在今日我不用輪值。”
“有一封信是給你的,寫信的人正是我之前向你問起的廚娘。”
盛千山有些茫然,此時公孫門晝開口道:“信在老夫這,若盛二公子不介意,老夫可代讀。”
盛千山想這一切定是範蒼萋安排,聽她的就是,做了個請的手勢,便安靜等待。
公孫門晝小心翼翼的打開信封,泛黃的信紙上草草書寫,用詞並不講究,看來寫信的人學問不高。
他一字一句認真誦讀,偶有錯字,辨別一番後盡量還原本意。
這封信滿是懺悔之意,更有贖罪之願,情真意切,讓人動容。
當公孫門晝誦讀完,小豆子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問個明白,他皺著眉問道:“毒害其身,罪孽難贖是什麽意思?我娘是被人毒死的,怎麽變成下毒之人了?”
範蒼萋之前通過多方了解,已將事情還原了七七八八,向小豆子解釋道:“我問過藥鋪老板,他說你娘在死前半年多,一直在詢問草藥的毒性,那些草藥與平日我們用的香料極其相似,或許是有人掉包了香料,被你娘烹飪用了,她知道後很是自責覺得是自己毒害了那人。”
“可是,我娘死的時候,我明明聽到侯府夫人說我娘中毒已深,再不可能醫救。”這也是小豆子為什麽不接受夫人的慰問,他覺得他娘的毒應該就是夫人授意下的。
範蒼萋搖搖頭說道:“我想你娘是自己吃下的那些毒藥,她得知自己間接毒害了別人,所以為贖罪自己也承受了那些毒物。”
小豆子整個人向下沉去,他不敢相信娘是自己食毒而死。
此時盛千山也是疑惑不解,“竇家媳婦給誰下毒了?”
範蒼萋眉頭緊鎖,猶豫不決的說道:“我想應該是你的乳娘吧。”
盛千山也這麽猜測過,可沒有理由呀,他困惑的問:“可是,為什麽呢?若說竇家媳婦是被人利用,那幕後主使為什麽要殺我的乳娘呢?”
範蒼萋搖搖頭,這點她也想不明白。
此刻公孫門晝突然開口道:“因為你的乳娘就是你的親生母親。”
“啊?”範蒼萋與盛千山同時驚訝的看向他。
其實信的後麵還有一張紙,那上麵的自己娟秀,用詞考究,很明顯與寫信的人不是同一個人,而上麵寫下了一個秘密。
原來盛千山的乳娘早就發現食物裏麵的香料被人掉包,不過她並沒有聲張,因為她知道自己本就不應該留在世上,可她擔心她死後,有人會用同樣的方法殺死自己的兒子,便在臨死前給廚娘竇家媳婦留了書信,希望她能提醒自己的兒子,多加小心,並且勸竇家媳婦盡快離開,以免惹來殺身之禍。
盛千山呆坐在哪裏,嘴裏嘀嘀咕咕的說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母親已經被父親送回西域了,乳娘……不可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