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惡魔·我隻是害怕

  卡蓮穿著平日裏絕不會穿的黑色曳地長裙，提著裙角，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階。地下室中的壁燈隨著她腳上小高跟的“塔塔”聲而一盞接一盞地亮起。


  這裏是德古拉眾多的密室之一，卻是唯一一個女神教建築風格，類似於教堂的地方。


  ——這裏，也曾是緋月的沉睡之地。


  天花板和窗戶的彩色玻璃，寥寥數排座位幹淨整潔，烏木在燭光下流轉光輝，卡蓮站在正南方的位置，稍稍抬頭就看見了一幅很大的女神的彩色油墨畫。長五米，寬兩米左右。


  非常地柔美聖潔。女神斂眉微笑，長長的睫毛遮住了雙眸。淡金色的長卷發肆意飛揚，女神雙手握在一起，靠近高挺的瓊鼻，虔誠地祈禱著。


  卡蓮仿佛聽見了空靈美妙的聲音在耳邊回響：“願我守護的世界永遠和平，願我庇護的種族永遠幸福。”


  不可否認，這一位女神彌亞絲菲爾·達爾西妮亞·普西芬妮顯然比她的老師彌拉薇·普西芬妮女神更加的稱職，她讓各大種族《神聖製約》，卻不隨意更改。她雖偏愛某些種族，卻不會為此更改世界法則。


  就如同吸血鬼的永生，龍族的抗魔性，諸如此類……哦，還有惡魔吞噬靈魂之類的。


  卡蓮輕笑一聲，一貫嘲弄的語氣像是對誰的諷刺。


  而下一秒，她證實了，她所表達出的諷刺是對她自己。卡蓮站在女神畫像前，雙手合十，虔誠地祈禱道：


  “女神在上，請保佑我僅有的兩位摯友能平安歸來。這一次危機四伏，敵人的身份更是特殊，我有不好的預感……”


  卡蓮的金黃色眼眸中是少有的，真摯的擔憂。


  “月兒性格別扭，什麽事情都不喜歡外說。甚至不願意發泄，與我交心，隻會自己扛著。百年沉睡的委屈，別人襲擊的憤怒……她都沒有表達出來。她甚至沒有注意到，即使是摘下麵具的她，時不時地也會謙卑起來。”


  “現在她能初步卸下麵具，作為從小陪著她一起長大的人來說，我很高興。但是……止步於此了，我都快忘記她原本的性格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她曾經大笑著，燒光了古拉山山腰的翠綠森林……但是現在她已經不會做了。”


  “我想，這與上任國王、女王的離世有著直接關係。哪怕月兒連他們的姓名都記不清了。她已經很久沒有提到那兩人了。”


  “女神在上，請保佑我的摯友們渡過難關，請不要磨礪她們純真的品行，請讓她們永遠保持原樣。”


  說罷，卡蓮覺得壓著心上的一塊石頭輕了不少。她輕歎一口氣，轉身坐在了座位上，靠著椅背仰著頭，閉上雙眼，開始沉思起來。


  “不把心事外說，這也像是你呢，小蓮。”清越的聲音悠悠傳來，在教堂中傳來空蕩蕩的回音。卡蓮了然地顫了顫睫毛，沒有絲毫動作，隻是淡淡地說道：“夫人，您也來教堂了呢。”


  席拉輕笑兩聲，做完禱告後，坐在了卡蓮的身邊。她那身白色希臘風長裙在黑暗中，在燭光下似乎隱隱散發著微光，淡金色的長發從椅子垂落在地，與白裙呈得她更加聖潔美麗。


  她白綾之下的朱唇輕輕勾起一抹弧度：“月兒啊，可是‘她’的女兒，你就安心吧。小蓮，‘她’的強大，當初在多利亞大陸上，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虎父無犬子，緋月的能力，我從不擔心。你也要相信她啊。”


  卡蓮沉默許久，也沒有回話。在席拉也輕靠著椅背，側著身子，閉上雙眸，將要睡著的時候。卡蓮才發出那一貫嘲弄的語調，輕輕地、淡淡地說道：“我知道。我從來沒有不相信過她。”


  我隻是，害怕。


  害怕她，就如同我的父母一樣，離開我。


  所以，我隻是不想她們有意外，一絲一毫都不想。


  我早就知道，任何微小的細節，都可能成為彌天大禍的起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