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斷情
阿貴默然的回到客棧。他看到承歡靜靜的躺在那裏,他胸口的血跡已然風幹。阿貴走過去蹲在他的身邊,他呆呆的看著承歡,撫摸著他那如雲的秀發說道:“承歡,承歡!讓我們重新來過吧!”可是承歡再也醒不過來了。良久,阿貴把臉埋在承歡的長發裏,像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來。
籬湖的四周一片寂靜。承歡一襲白衣安詳的躺在竹筏上,他的周身鋪滿了花朵。阿貴一揮衣袖,一記掌風便將竹筏推往了湖心。竹筏擾亂了悠悠碧水,蕩起一圈圈漣漪。阿貴深深的看了一眼湖心,他冷漠而悲傷的轉身離去了。
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承歡已連同竹筏一起沉入了水中,隻剩下一些五彩斑斕的花朵還在湖麵飄蕩四散開來。
不知不覺,阿貴走到了朱府門前。朱府喜得小少爺,全府上下一片歡騰。屋簷下掛滿了大紅燈籠,如同過年過節一般。一個家丁發現了阿貴,他慌忙不迭的跑去向朱公子稟報去了。
朱公子正在房內抱著朱曉風逗著玩兒呢,剛生產完的芊芊躺在床上滿足又幸福的看著他們。突然,一個下人闖了進來,他慌慌張張地說道:“不好了,他來了!他來了!”
朱公子眉頭緊鎖,他沉聲道:“什麽事情這麽緊張?”不等下人回答,他已經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阿貴。
朱公子冷冷說道:“你來做什麽?”
阿貴沒有回答,他邁起腳步正要進來。隻聽見朱公子一聲怒喝,厲聲道:“誰讓你進來了!”繈褓中的朱曉風“哇”地一聲大哭起來,立馬有奶娘過來將他抱走。
芊芊說:“七郎,你別這樣!”朱公子看看芊芊,沒再說什麽。
阿貴從懷中取出一個物件遞給了朱公子,朱公子打開一看,竟然是他前些日子與阿貴簽下的契約。朱公子喜不自禁的說:“多謝阿貴兄弟了!”
阿貴看著芊芊說道:“我這樣做,全都是因為你。”
朱公子一時語塞。
阿貴轉過頭來對朱公子說:“芊芊身子弱,她生產時落下了病根,雖然我當時已然用真氣救了她,但是她恐怕以後都不能生育。再者,擔心她以後舊病複發,你可差人去洛陽城找我。”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正巧,阿貴剛走,風少便過來了。他老遠便聽見朱曉風在哭,問朱公子這麽回事。朱公子便將阿貴來歸還契約的事情告之,風少高興的說:“這個家夥還算是有點良知。”說完,他又問朱公子:“你們有沒有看見小雪?”
芊芊說:“今天一直沒有看見她。”朱公子卻趁興開起了玩笑,他笑嘻嘻的說道:“怎麽了這是,才幾個時辰沒見著人家便牽腸掛肚了?”
風少臉一紅,說道:“我對小雪並無二意,你別亂開玩笑!”
朱公子並未理會,他繼續笑道:“男子漢大丈夫,何必扭扭捏捏!不喜歡人家,還小雪小雪叫得這般親熱!”
那風少原本是鍾情於芊芊一人的,要不然也不會把眼珠挖出來給她,而自己下半生卻在黑暗中度過。現在聽朱公子這樣拿他和雪女開玩笑,又是當著芊芊的麵,一時間覺得羞愧又尷尬,於是顧不得自己和朱公子多年的同窗情誼,憤然拂袖而去。
朱公子看著風少離去,撇撇嘴說:“真小氣!”
芊芊嬌嗔道:“七郎,你都做了父親了,怎麽還是這般孩子氣!”
朱公子一愣,轉而笑笑撲到芊芊的身邊說道:“芊芊,我們……好久沒有那個了!”芊芊嬌笑著用手戳著朱公子的腦門說道:“還不可以噢!不許亂來!”
風少立在門外聽了半晌,歎息一聲便摸索著往雪女的房間走去了。
“小雪,小雪!你在裏麵嗎?”風少敲門問道。房內無人答應,風少便輕輕地推門而入。
房內靜悄悄的,但是風少能聽見有人在呼吸。而且是雪女。自從他將眼珠給了芊芊,他的聽力格外靈敏。上天對人總是公平的,你失去一樣,便會得到另一樣。
風少見雪女人在房內卻不應他,便伸出手來在桌上摸索著打翻了一個茶杯。頃刻,傳來一陣茶水注入杯碗的聲音。一雙溫軟的手將茶杯遞送到了風少的嘴邊,風少毫不客氣的喝了下去。
“風。”雪女娓娓說道:“我們離開這裏好嗎?去過我們自己的生活!”說完,不等風少回話便抱住風少,整個身子軟綿綿的倒在了風少的懷裏。
風少隻覺得一陣溫香軟玉,腦子裏亂哄哄的來不及多想,雪女已然將濕熱的香唇覆蓋在了風少的嘴唇上。她的手,也不規矩的伸向了風少的下體。
“放肆!”風少怒喝著將雪女推開,她一個淬不及防直接坐在了地上。
“你……韓冰風!我有什麽不好!你竟然這樣拒絕我!”雪女一字一句恨恨地說。
“我心裏隻有芊芊一人,無人能比!”風少冷冷的說。
雪女冷笑道:“她再美,再好,也是別人的!你這輩子永遠都得不到!”
風少氣急敗壞地揮了雪女一個耳光:“你胡說!”
“我沒有胡說!她連孩子都有了,你是再也沒有機會得到她了!枉我當初在雪山救了你,還照顧你半載,你居然對我沒有半點情分!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和你下山!”雪女說完,抓起長劍奪門離去。
風少愣愣的站在那裏,心裏百感交集。當初在雪山發生雪崩的時候,他和雪女同時被埋在雪山裏,若不是雪女救他,他真的就回不來了。話雖如此,可是他也不能因為感激就去接受雪女。畢竟自始至終,他心裏隻有芊芊一人。雖然她已身為人母,不能與之相守,但求護她周全吧!隻是現在,芊芊生活美滿,也是他該離開的時候了。
打定主意,風少便去向朱公子和芊芊辭行。朱公子和芊芊一聽說風少要走,怎麽也不同意。
芊芊說:“風公子,你還是留下來和我們一起生活吧,好讓我們照顧你呀!小雪這姑娘不錯,我和七郎還準備撮合你倆呢!”
朱公子也說:“是啊,是啊!你們留下,朱府才熱鬧。將來你倆成親有了孩子,咱們的孩子還可以結個娃娃親!”
風少淡淡的說:“她已經走了。”
“什麽?”朱公子和芊芊驚訝的問道。
“小雪已經離開了。”風少重複道。
風少未做任何解釋,而是抽出長笛交給朱公子說道:“這是我祖傳之物,奈何我對音律一竅不通,不能發其所長,現將它贈與令愛,也算是我給孩子的一個見麵禮吧!”
朱公子說:“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客套了?”
風少慘然一笑,說道:“我要走了。”
芊芊說:“你別走,沒有雪女,誰來照顧你?況且你看不見!”
風少說道:“看不見沒關係,整個世界都在我心裏。”
朱公子拍著風少的肩膀說道:“好兄弟!既然你去意已決,我不阻攔你,但是我們隨時歡迎你回來!”
風少說:“好,你們多保重!”說完,毅然離去。
芊芊急得直戳朱公子的腦門:“你怎麽就不留住他呀!你讓他一個人去哪裏?”
朱公子說:“風少的性格我最了解,他決定的事情是不回改變的。而且他天天看見你,心裏也難受啊。“
芊芊頓時語塞。
雪女一個人跑出去老遠,卻沒有看見風少追來,心裏難免有些失望。便自言自語道:“罷了,罷了!我早料到他韓冰風心裏沒有我,又何苦我對他一片癡情呢!天下美男子多不勝數,我要找的話還不是隨手拈來,也總比一個瞎子強!“
忽然有人高聲笑道:“好不害臊的丫頭!”
雪女聞言一驚,循聲望去,竟然是阿貴。
“你在這裏鬼鬼祟祟幹什麽?”雪女怒喝著抽出長劍。
阿貴斜了她一眼,不屑的說道:“你說幹什麽?這路又不是你家的,為何你走得,我卻走不得?”
雪女鬆了一口氣,將長劍入鞘,說道:“懶得理你!”說完,便加快步伐。
“瘋丫頭被甩啦?”阿貴卻是不依不饒跟在身後。
雪女聽他這麽說,簡直就是怒不可喝:“你胡說什麽啊,你才被甩呢!”
阿貴撇撇嘴說:“果然被我說中了。”
“你!”雪女狠狠說道:“我現在不想打架,識相的就滾開!”
“怪不得沒人要,原來那麽凶!”阿貴不緊不慢的說。氣得雪女一把抽出長劍就像他劈來,偏偏他還不躲閃,就與雪女接起招來。
兩人打鬥了幾個時辰也累了,這時候的天色也黯淡下來。雪女氣喘籲籲地說:“我看出來了,你存心讓著我!其實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對手。”
阿貴撇撇嘴說:“你知道就好!我不過覺得煩悶,找你玩玩而已!”
雪女白了他一眼,道:“呸!誰要跟你玩!”說完,一轉身走了。
“小雪!”阿貴喚道。
“咦?”雪女轉過頭來,她看見阿貴托著下巴正眯著眼看她,於是生氣地說道:“我不叫小雪!”
“那你叫什麽?”阿貴不依不饒的問道。
“我沒有名字!”雪女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誰也不知道,她此刻淚流滿麵。
深夜。星光璀璨。
一堆篝火,幾壇清酒。雪女仰望著星空,喝了一壇又一壇。阿貴卻像個鬼魅不聲不響地坐在了她旁邊。雪女什麽都沒有說,扔給他一壇酒。
阿貴接過酒壇子,二人對著星空狂飲起來。
“我從小是個孤兒,被師父收養帶入昆侖山。不知人間冷暖,隻有師父作伴。師父死後,便隻我一人生活。從來不知情為何物,誰知道一動起情來是叫人這般傷感!”雪女憂聲說道。
阿貴看看她,說:“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你或許隻是沒有命中注定的人罷了!”
“那你呢?”雪女轉過頭問。
阿貴聳聳肩膀,不以為然地說:“我們蘇家原本是富貴人家,就是因為姑姑和朱弦他老頭兒私奔,那原本許配給了人的,人家有錢有勢,在朝廷又有官。為了報複我們蘇家,隨便安插了個罪名將蘇家一網打盡。”
“後來呢?”雪女好奇的問道。
“後來啊,”阿貴笑笑說:“後來我逃出來了,十年報仇,手刃仇人!”
雪女說:“你還真厲害!就是性情古怪了些!”
阿貴強笑道:“可惜雙親已經不在世了,空守一身財富又如何!”
兩人不再言語,不知不覺睡著了。
阿貴醒來的時候,隻覺得一陣目眩,原來是太陽高照了。他爬起來一看,雪女早已不知去向。旁邊的樹上刻了幾個字:珍重,後會無期!
阿貴搖了搖頭,一副無所謂地笑笑,便也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