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明珠蒙塵【14】
他乃是皇叔親王，就算半夜不睡覺出門也沒人敢質疑。
夜止嵐沒覺得自己能真的遇到慕容明珠，碰碰運氣也是好的。
剛走到一叢樹蔭離，忽然聽見清脆的幾聲鈴響，一低頭，就見白絨絨的毛團子從樹蔭離蹦出來。
夜止嵐一笑，彎腰把毛團子的長耳朵拎起來。
一直雪白雪白的兔子，紅彤彤的眼睛，三瓣嘴裏嚼著幾根嫩草，脖子上掛著個金鈴鐺。
這鈴鐺……
夜止嵐伸手撥弄了一下金鈴鐺，但笑不語。
有了這隻兔子在手，就等另一隻自己送上門了。
笑了笑，抓著白兔子轉身回卷雲居睡覺去了。
白兔子被夜止嵐用一根極細的絲線綁在床頭，隻能乖乖窩在枕頭邊，時不時動一動粉嫩的小鼻子，委委屈屈逃不掉。
三更半夜，窗外驟然傳來了一聲微響。
夜止嵐勾唇笑了一下，閉著眼，呼吸平穩，一幅睡熟的樣子。
如花瓣般輕輕落地的聲音已經很細微，夜止嵐睜開眼，黑暗中隱約能看見一道纖細的身影。
他坐起身，屈指一彈，屋內燭火瞬間點燃。
女子柔美的背影對著他，手指還在不停的觸碰著物件，似乎在尋找什麽東西。
夜止嵐看著她，片刻後，皺了皺眉，他已經將燭火點燃，為什麽她還是無動於衷？
倏然，夜止嵐眯起眸，道：“明珠？”
哐當！
塵兒聽見聲音，嚇得碰掉了一個玉台擺件，連頭都不回，就要奪窗而逃。
夜止嵐哪容得她再逃，在塵兒躍起的同時，揮手一指，床幃落紗直直射向塵兒，卷著她的腰往後拉。
“不要！”塵兒驚慌大喊，用力掙紮。
夜止嵐往後一拉，將人拉入懷中。
熟悉的身體再次相貼，夜止嵐心中有一池凝固了五年的冰麵，慢慢溶解開來。
“明珠……”夜止嵐勾起她的下頷，輕聲呼喚。
塵兒被迫抬頭，灰白的眼瞳盡是驚慌，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
夜止嵐在看見她的臉時，有那麽一個瞬間，竟然怔住了。
他看見的是記憶中的人兒，可……她……
“不要！不要！”塵兒用力推他，抽抽噎噎的崩潰大哭。
“明珠！”
不管塵兒如何抗拒掙紮，夜止嵐死死抱著她，看她空洞流淚的眼睛，喃喃道：“你的眼睛……”
難怪……
難怪那晚夜探攬雲山莊，半空中會布置那樣的陷阱。
難怪……
難怪他點燃了燈珠，她卻絲毫不知。
難怪……
手指微微顫抖撫摸著她的眼瞼，夜止嵐一句話，一個字都說出來。
他的明珠有一雙漂亮的眼睛，生氣時怒火然然，微笑時顧盼生輝，從來都不是這樣……
“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會——”
砰砰砰！
房門被用力敲響，沐傾堯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王爺，請開門。”
“傾堯！”塵兒大喊。
沐傾堯聽見塵兒的聲音，也管不了其他，一掌轟開了房門。
房間裏絲紗被劈斷，夜止嵐懷裏抱著塵兒，塵兒還在掙紮不已。
“塵兒！”
沐傾堯喊了一聲，直接朝夜止嵐衝過去。
他來勢洶洶，出手便是殺招，夜止嵐不得不放開塵兒往後退了一步。
塵兒一得自由，便死死抱住沐傾堯，整個人顫抖不已，“傾堯……救我……”
“塵兒不怕，”沐傾堯摟著她哄了幾句，抬頭對夜止嵐道：“王爺！你來攬雲山莊，我敬你為上賓，可你不該欺負我沐家的人！”
夜止嵐看著塵兒，又看向沐傾堯，一痕俊眸微微眯起，“你沐家的人？”
“塵兒是我的紅顏知己。”沐傾堯平靜回答。
紅顏知己……
夜止嵐勾起唇角，笑得極冷，“你的紅顏知己，你算什麽！把人還來！”
話音一落，人已經到了沐傾堯身前，揮掌就要奪人。
沐傾堯懷裏還有一個塵兒，隻能後撤，但夜止嵐壁月第一高手又豈是浪得虛名。
拆招之中落於下風，沐傾堯背後已經貼在了柱子上，再也沒有退路了。
就在夜止嵐下一掌要落下時，沐傾堯懷裏的塵兒忽然出手。
細嫩的手掌與夜止嵐霍然而對，內力一觸即發，沐傾堯和塵兒同時靠在柱子上，勉強接下這一掌。
夜止嵐一看是塵兒，立刻收手，冷冷看著沐傾堯，“把她還給本王。”
塵兒抓著沐傾堯的衣襟，小聲道：“傾堯……”
“沒事，”沐傾堯拍了拍她的頭頂，“塵兒，你先出去，我有些話要對他說。”
“不！”塵兒立刻道：“他壞！要打傾堯！”
沐傾堯笑了，“沒有，是誤會，你不用擔心我，我可以保護自己，已經很晚了，塵兒先回去睡覺，好不好？”
塵兒搖搖頭，怎麽都不放開沐傾堯。
沐傾堯又哄了好幾句，才勉強說服了塵兒，又抬頭看向夜止嵐，“有些話，王爺也不希望她聽見吧？”
夜止嵐看了看塵兒，片刻後，點點頭。
沐傾堯讓塵兒抱著兔子，把人送出了卷雲居，回身看見月下站在門外的夜止嵐。
陰雲壓月，夜止嵐眉眼間都是冷漠，與先前笑語晏晏截然不同。
沐傾堯走過去，“王爺想的一切我都會告訴王爺，所以，盡可以不必這樣大的殺氣，沐家向來遵紀守法，不至於讓王爺這樣恨之入骨，何況，塵兒的命還是我所救。”
夜止嵐冷冷看了沐傾堯一眼，轉身進了臥房。
沐傾堯跟著他一起進去，目光所能看見的都是剛剛動手時砸亂的家具，沉默的走過去扶起桌子椅子，也不管夜止嵐是怎麽看他，淡淡的說：“塵兒是我救的，五年前，我在寒溪采藥，塵兒就趴在寒溪礁石灘上，身上到處都是傷，都是血，撿到她的時候，她的頭發已經全白了。”
把椅子擺好，沐傾堯轉頭看向夜止嵐，“那時她身上不但有很嚴重外傷和從高處墜落時的內傷，還中了毒，這毒名叫陰月，至陰致寒，她又是在冬天墜入寒溪冰水，誘使陰月發作，寒毒入體，昏迷了近三個月才從鬼門關裏撿回一條命，我能救活她已是萬幸，至於眼睛……我也沒辦法，她醒來時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隻是看不見？”夜止嵐眯眸逼問。
沐傾堯歎氣，“除了雙目失明外，她神誌不清，癡傻失憶，再也找不回記憶了。”
夜止嵐站在原地，深邃的黑眸冷漠地看著沐傾堯，“你以為本王是三歲孩童？你是壁月有名的神醫，你能救活她卻讓她失去記憶變得癡傻？”
“神醫也隻是人，不是神，”沐傾堯淡淡道：“我能就她的命，卻治不好她。”
“好！”夜止嵐冷聲道：“你治不好她，本王能治好她，你無能不代表壁月所有醫者都無能。”
“等等！”沐傾堯擋住要往外走的夜止嵐，“王爺去哪？”
“你說呢？”夜止嵐揚眉。
沐傾堯直接道：“王爺不能帶走塵兒！”
“塵兒？”夜止嵐冷笑，“你早知道她的身份，竟然還敢強留她！”
“我不知道她什麽身份，我隻知道她和我一樣，姓沐，叫塵兒。”
夜止嵐冷冷勾起唇角，“明珠蒙塵，沐傾堯，你還敢狡辯！本王一生殺伐決斷從未手軟，就算要誅滅你毓秀山莊也不過是撚在指尖罷了！”
沐傾堯看著夜止嵐，片刻後，忽然露出了一抹嗤笑，“王爺要誅滅我毓秀山莊，就像要當年誅滅慕容世家一樣嗎？”
夜止嵐慢慢地眯起眼眸，殺意在溫和的目光中若隱若現。
“王爺不必動怒，我的話還沒有說完，王爺要帶塵兒走，我是萬萬不會同意的，而王爺也是絕對帶不走她的。”
“你以為你攔得住本王？”
“不，”沐傾堯斜睨夜止嵐，“我隻是覺得，王爺沒有能帶走塵兒的理由。”
“她是本王的妻子！”
“王爺錯了，她不是，”沐傾堯平靜的說，“世人都知道，王爺的王妃在五年前就去世了，早已經去世的人怎麽會還活著呢，塵兒雙目失明少年白頭又神誌不清，雍王妃出身富貴名門，脾氣火爆聰明絕頂，這樣兩個人，王爺怎麽會認錯？如果王爺今天一定要強行帶走塵兒，確實，別說攬雲山莊這些人，就算傾盡我沐家全力也攔不住王爺，可是王爺，你強搶民女以權謀私，如果傳了出去，天下人會怎麽想你，又會怎麽想你一手輔佐出來的聖明陛下呢？”
說完，沐傾堯淡淡的看向夜止嵐，“王爺還是不要因小失大，畢竟在王爺心中，最重要的是壁月和當今的皇帝不是嗎？”
這番話說完，夜止嵐果然沒有強動，而是以一種極輕的目光看著沐傾堯。
沐傾堯坦坦蕩蕩，任由夜止嵐看也沒有退縮分毫。
無聲的較量最為可怕，最終還是夜止嵐淡聲道：“這麽說來，你是打定主意不肯將人交給本王了，好，無妨，本王會讓你願意把我交出來的。”
“王爺深謀遠慮，可塵兒是我的紅顏知己，她在我身邊五年，感情深厚，實在報歉得很。”
“沐傾堯，你也別得意，她是本王的，而不是你的，很快你就會明白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