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 同樣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
存希坐在麥當勞裏頭悠閑地吃早餐的時候,電話是響了又響,幾乎是每十五分鍾鬧一次。因為是主管的電話,又要假裝自己正在努力開車往這邊奔,存希隻好調了靜音放在桌子上隨便它響。
等到自己真正吃得差不多了,她才拿著手機和咖啡出了麥當勞。
在這短短一個小時裏頭,主管已經轟炸了她的手機無數次。存希看著這數目可觀的未接電話記錄不禁搖頭咋舌。突然,一個不屬於主管的電話號碼跳入存希的眼簾。
“喂?蒂森?怎麽了?是不是崔西醒了?”
“……不是。是有其他事情找你,你現在方便麽?方便的話能不能先來一趟醫院。”
存希剛坐進車子裏,就被蒂森的這句回話給弄愣了。現在她一提到醫院兩個字,就會沒來由地神經過敏。
“怎麽了?是不是崔西她……”
“不是……是崔西的父母在這兒,他們想要和你談談。總之如果可以的話,你先過來吧。”
“……哦,好吧。”
存希覺得事情很詭異,可是這通電話對自己來說又有如天助。聰明人如她,當然選擇驅車去醫院,而不是拍賣行。看這個記者圍堵的場麵,估計今天的拍賣會的到場嘉賓也門可羅雀了,既然如此,就把這一回的拍賣師推給主管去頭疼吧。
存希心裏一邊對主管真誠地默念了一句對不起,一邊華麗地轉身將車子開向了蒂森所在的醫院。
剛到醫院主辦公樓門口的時候,存希還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從下車開始,就一直在目不轉睛地盯著辦公樓入口的那群人看。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在開進來的時候,看到了正門口紐約私立醫院那幾個字,存希真心以為自己是被鬼打牆了。轉了半天又回到了拍賣行。
突然,存希隻覺得被人猛地一拉,嚇了一大跳的她幾乎叫了出來。可是那個人在下一秒又捂住了她的嘴。
“……是你啊。幹嘛啊,鬼鬼祟祟的。”
轉頭一見是蒂森,存希緊繃的神經瞬間就放鬆了下來。她就這麽任由蒂森拉著在停車場裏穿梭。大概是因為現在是在上班時間,所以蒂森身上是披著歌白大褂,看樣子還是工作到中途專門出來接他的,就連病曆本都沒放下。
存希在他身後走著,看到他這個模樣就想笑。等到好不容易帶著存希成功繞開了那些記者,安全進入到了電梯裏,蒂森在按下了自己辦公室的所在樓層的那一刻,心裏竟然油然升起一種手術成功以後,如釋重負的感覺。
蒂森重重地鬆了一口氣,發出來的聲音讓存希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怎麽了。”
顯然像蒂森這麽高情商的人都沒弄懂,這個笑點在哪裏。
“沒事沒事……”
存希揮著手,想冷靜下來表示自己並沒有笑什麽。可是越想表明一個這種狀態卻越是適得其反。最後存希把眼淚都笑出來了,就放棄做最後的抵抗了。蒂森皺著眉頭看著她笑,確切地說是等著她笑完。存希似乎是太過於放鬆了,竟然蒂森臉上那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都沒有捕捉到。
“好了,我們到了,進去吧。”
等到電梯門一開,存希就直接被蒂森扯到了他辦公室門前。蒂森在她背後輕輕一推,就讓她整個人都進了自己的辦公室裏。
“……摩爾太太,摩爾先生,怎麽你們……”
存希本來還嫌蒂森下手太重,剛還要說幾句玩笑話。一抬頭見著崔西的父母正坐在沙發上瞧著她,存希訝異之餘,立馬就正經了起來。
“我不是和你提過麽,今天讓你來這裏就是崔西的父母有事情想要和你談談。”
“是,我知道。可是我沒想到的是……我的意思是說,我以為他們會陪在崔西的身邊。”
存希剛說完這句話,就聽到一聲嗚咽。原來是摩爾太太忍不住哭了出來,存希見狀,更覺得頭疼。
“摩爾太太,對不起……我說這句話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
“不……吳小姐,我不是因為您……”
摩爾太太搖了搖頭,剛想要說些什麽,眼淚又出來了。蒂森站在一旁,見到摩爾夫婦臉上悲痛的表情,便知道他們已經再也承受不住任何打擊。於是本來打算站在一旁沉默的他便走上前來,將存希拉到了一邊。
“今天你來這裏的時候,已經看到了那堆記者了吧。”
“嗯,我知道。怎麽?難道和崔西有關係?”
存希畢竟是歌聰明人,見到蒂森特意把她拉到一邊談這件事情,馬上就明白了其中用意。蒂森的點頭,讓存希疑惑更甚。
“為什麽?他們為什麽要去打擾崔西呢?”
“我讓艾迪去問過了,好像是不知道誰放風說佳士得拍賣行的員工裏頭有人有醜聞。而且還是人命關天的事情,所以這些記者才會馬上查到崔西的事。”
蒂森說到這裏聳了聳肩,不知道是想要表達一個什麽樣的情緒。但是他無意的解釋卻讓存希頓時豁然開朗了,她低頭思考了一陣,忽然抬頭看向了蒂森。
“……你是不是有什麽要說的?”
存希的欲言又止,他第一時間看在了眼裏。
“今天我睡不著,本來是想去拍賣行處理一些事情的。結果我到那裏的時候門口也是圍了人,這就是為什麽今天早上我會突然給你打電話。本來是想問你該怎麽辦的,後來見你沒起來就算了。隻是我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
“……反正現在呆在醫院裏頭的記者大部分就是衝著這件事情來的。他們本來還想進崔西的病房,被我們給趕出來了。”
存希點了點頭,一想到崔西的父母,她又有些糊塗了。
“……那,他們是有什麽事情要和我說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或許我應該回避一下。”
蒂森這麽說著,便轉過身來和存希一起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兩位老人見存希又回來了,趕忙雙雙站了起來。看了看存希,又看了看蒂森。顯然是有話要說,但是礙於蒂森在場,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還好現在的蒂森早就不是以前的那個性格惡劣的小混混花花大少了,他頗為通情達理地對兩位老人點了點頭,又拍了拍存希的肩膀,這才退出了辦公室,將自己的房間留給了這三個外人。
“吳小姐,我們……是有個不情之請……但是在我們說這個不情之請之前,請您聽我們說一個故事。”
“兩位不用這麽客氣,我是崔西的上司,自然也是很想幫到她的。有什麽困難的地方,盡管提出來。”
存希說著,便請兩位老人重新坐下。崔西的母親看了看自己的丈夫,似乎是想讓他代替自己將那個所謂的“故事”說出來。兩個老人簡單地交換了一下眼神以後,還是摩爾先生先開口了。
“……崔西一直以來都是我們的驕傲,特別是她能夠以這份工作來申請成功獎學金,供完自己的本科課程,作為她的父母,我們真的覺得這個孩子是上天的恩賜……或許,我們不應該在這個孩子不清醒的時候,還坐在這裏和您說一些她過去的事情,可是我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我們不想讓這個孩子在醒來以後再遭受到那些記者,甚至是那些旁人的語言的傷害。我們不想讓那個孩子再受傷。”
存希坐在一邊默默地聽著,越聽就覺得苗頭不對。可是她並沒有表現出來自己的不安,隻是用雙手不停地用力抓緊手中盛水的玻璃杯。
“崔西之所以現在本科畢業,要比一般的孩子年紀大,是因為她十五歲的時候荒唐過。吳小姐您已經見過那個傑克了吧?就是那個男人,他讓崔西不可自拔地愛上了他,甚至是為了迎合他的那些小混混的品味改變自己的形象,跟著他翹課抽煙,甚至脫下了宣誓婚前無性行為的戒指。這使得她在高中的GPA一塌糊塗,甚至差點畢不了業。我們想要勸說崔西,希望她不要再這樣毀自己的前程,可是對於十五六歲的青少年來說,我們這些老人家的話根本就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嘮叨和廢話。看著自己的女兒一點一點變壞,我們卻愛莫能助。吳小姐,您能明白那種感覺麽。”
“……我明白。”
存希木訥地點了點頭,坐在沙發上有些發懵。她隻覺得對麵坐著的似乎已經不是崔西的父母,而是自己的父母。想到那天晚上那個年輕人轉身離開的背影,存希的心裏不由得微微犯疼。
“……改變崔西的,隻有一件事。那個臭小子有一次給人運毒,也帶著崔西去了。可是那個時候崔西根本就不知道傑克是帶著她去幹這種事,直到她和傑克一起被抓進了警察局。我們夫妻兩個為了讓女兒打贏這場官司花光了所有的積蓄來讓她擺脫即將到來的牢獄之災,可是傑克卻並沒有那麽幸運了。崔西自從這件事情以後才幡然悔悟,重新好好上課拿學分,準備考大學。而她也再也沒有和傑克聯係,我以為他們也不會再有聯係,我女兒的人生終於要走上正軌了。可是卻沒想到……卻沒想到這個家夥又被放了出來!他還逼得我女兒自殺!他……”
至於摩爾先生之後再說了些什麽,存希幾乎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她隻是沉浸在了震驚之中,如何都拔不出來。她以為自己是這種上流社會中的另類,卻沒想到竟然還有別的女人和她一樣在痛苦掙紮,在和過去做著鬥爭。
存希自己就要死守一個秘密,所以她自然知道這個秘密如果大白於天下的後果會有多嚴重,所以思量過後,她抬起了頭,表情變得嚴肅無比。
“摩爾先生,太太,為什麽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告訴我。這是崔西的隱私,不是麽?”
“……我們告訴您,是不希望崔西在醒來以後發現旁邊的人都知道了她的過去,再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瞧著她。她會崩潰的!而且……吳小姐,看在崔西這孩子當了您一年多的助手的份上,能不能為了她保守這個秘密?不要那些記者知道,更對拍賣行的主管保持沉默?”
存希坐在那兒,臉上的表情很冷。看起來好像是因為兩位老人這種近乎於強硬逼迫他人接受的方式感到了憤怒。
“你們剛才說的那個不情之請,就是指這個?”
她的眼睛在兩位老人身上看來看去。隻見這一對夫妻互相依偎著,雖然臉上表現出一絲羞愧的神情,卻依然毫不畏懼地正視著她。這就是一對父母保護孩子的姿態,如此地神聖而不可侵犯。
盯著摩爾夫婦二人良久,存希的眼神終於有些軟化了。她的眼角,還有些濕潤。
“我知道了。我會保守這個秘密的。不管崔西的自殺是不是和這個有關,我都一定會想盡辦法保護她。可是,我隻是盡我的綿薄之力,我不是神,更不是這個拍賣行的主管,我的力量或許不足,所以也請你們二位做好一定的心理準備,好麽?這就是我唯一的條件。”
存希說著,便站起身來伸出手。摩爾先生看著存希看了好久,隻覺得這個和自己女兒年紀不相上下的女孩子所表現出來的成熟似乎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
“好,成交。謝謝你,真的非常謝謝你。”
也不知道是被她的這種成熟所說服,還是因為他們早就已經是一對孤注一擲的老人,除了去選擇信任麵前的這個年輕人,就沒有其他的選擇。摩爾先生在一陣沉默以後,緊緊握住了存希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