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緊張的談判
“……可是,約他們出來有用麽?”
“當然有用。他們這麽一而再再而三的對你發律師信,又撤律師信,無非是想要逼你出麵主動找他們商量就是了,有雙方律師在場的庭外和解,是我們雙方都想要的事情。哪裏有他們不肯的道理?聽伯父的,準沒錯。你就去找溫切斯特典當公司,說要庭外和解。以外的事情什麽都不要講,也不要管。我有安排。”
“……可是……”
梁碩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他其實是想知道闕宋的整個計劃。說到底,根本就是因為自己還不夠信任這個狡猾又城府深的男人。雖然他梁碩現在是這個男人的女兒的心頭肉,雖然他多半之後就會變成這個男人的女婿,可是梁碩卻總覺得,闕宋從來就沒有把他當作自己人看過。相反,還防備得他防備得很死。
所以,梁碩想說服闕宋至少透露一點點計劃的線索讓他知道。可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所以話剛到嘴邊,就完全變了個方向。隻見梁碩在一小段沉默以後,就用十分認同的態度答了闕宋的吩咐。
“好,我馬上去辦這件事情。”
既然闕宋已經這麽保證了,應該就沒問題了吧,雖然對方討厭自己,可是說到底他也隻不過是一個太過於溺愛女兒的父親,也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梁碩一般這麽剖析著,一邊轉身就往外麵奔。
闕宋坐在那兒繼續抽著他的煙鬥,當梁碩的背影消失在他的書房裏的時候,他的眼睛不自覺地眯成了一條線。
就好像闕宋當初對他說的那樣,梁碩剛剛有聯係溫切斯特典當公司講和的意圖,對方立馬就接住了橄欖枝,根本就不帶任何猶豫,更沒有任何的欲拒還迎。光明磊落地表示著自己這種逼人低頭的意圖給對方,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是起到了徹底侮辱了梁碩的作用。
可是這一次梁碩是硬著頭皮請自己的未來老丈人出山替自己出頭的,所以雖然明明是他的事情,他卻突然沒了說話的權利。完全屬於闕宋怎麽讓他做,他就跟著怎麽做。就像現在這種情況,梁碩一抬頭看著對方那個笑眯眯的代理律師就覺得討厭,卻又發作不得,因為他最多就是個當事人的角色,除此以外,他就已經沒有任何決定輕重的權利了。所以即便有什麽氣他受不住,那也得忍下去。
闕宋和對方公司約的是上午九點在自家的辦公樓會議室裏見麵,順便還請帶上雙方律師。所以當他準時到達會議廳,隻看到威爾遜一個人坐在那兒的時候,他紋絲不動的冷靜表情多少還是有了點波瀾。
“這位是……”
闕宋的語氣還算客氣,在沒有搞清楚對方的來曆之前,他早就習慣了對待眾生平等的態度。那客氣的語氣,在梁碩看來都有些過分了。
“您好,我是溫切斯特典當公司的律師,也是他們的代理人,關於代理身份,溫切斯特典當公司的法人代表已經簽署了一項授權書給我。想必這位先生便是闕宋,闕先生了吧?幸會幸會,這是能夠證明在下代理人身份的文件,還請您過目。”
威爾遜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字裏行間處處透露著縝密的邏輯,隻是寥寥幾句話就打消了闕宋的疑慮和不滿。甚至於,他似乎從闕宋走進來那一刻開始,就意識到了對方是一個喜歡把人分作三六九等的人,所以當威爾遜將文件遞給對方的時候,也是先給對方律師過目,再讓對方律師交給闕宋,這樣細微的舉動完全體現出了他的識時務。
那份文件闕宋隻是瞟了一眼,因為看到自己律師點頭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似乎並不討厭眼前這個聰明的年輕人。於是闕宋手一抬,便又請威爾遜重新坐下。
“謝謝闕先生。”
威爾遜點了點頭,職業性笑容從來就沒有拉下來過。可是坐在闕宋身邊的梁碩卻總有這麽一個錯覺,這個家夥在對著自己說話的時候,帶著些不屑一顧與嘲諷。
“我請溫切斯特典當公司來談的案子,你作為他們的代表律師,應該一清二楚了吧。事實上,我們是想要個庭外和解。就不知道,貴公司作何想法。”
闕宋等到威爾遜一坐下來,就開門見山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是的。這一點我已經從溫切斯特典當公司的法人代表那兒知道了,既然是雙方的共同意願,我將竭盡所能來達成這個目標。其實我的委托方對於庭外和解的要求很簡單,就是希望梁碩先生能夠歸還先前他和闕穎小姐一起用非法手段贖回的一件商業物品。這個商業物品是當初溫切斯特典當公司在接受抵押的時候與抵押人簽訂過保期合同的。可是因為梁碩先生和闕穎小姐使用了一些不當的手段,騙過了溫切斯特典當公司,他們才會犯這樣的錯誤。”
威爾遜侃侃到來,雖然是當著梁碩的麵,也並不影響他指桑罵槐地說梁碩是個賊。至於梁碩,因為現在能說話的隻有闕宋,他心裏雖然覺得不服氣,卻隻能夠握緊雙拳來忍了這種憋悶。
“嗯,事情經過我不太清楚。不過,我聽說當時我的女兒和梁碩先生是有用真金白銀來贖回那件物品的不是麽。因為自己的錯誤而推諉責任到他人身上,甚至告梁碩先生是欺詐,這個罪名,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闕宋沉吟了一陣,在稱呼梁碩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加了先生兩個字,明顯就是為了和梁碩撇開關係。這個細微的疏離之處讓威爾遜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他心中忍不住又是一喜,總覺得這就表明其實闕宋對於庭外和解能不能成功,把握也不是很大。
既然如此,他一定會最大限度地為存希討回一個公道。至少是要給這兩個惡人一些些教訓吧,不然他們這些學法律的真的是無用武之地了。一想到自己能夠成為維護正義法則的一顆螺絲釘,威爾遜的心情變的大好。
“確實如此。可是先前第一次溫切斯特典當公司告梁碩先生欺詐並非空穴來風。這是梁碩先生給典當公司簽署的支票的影印本,請您過目。”
威爾遜慢條斯理地闡述著自己的觀點,並沒有因為闕宋這種假裝的冷靜而自亂陣腳。誰都看得出來,他是有備而來。有備而來到了闕宋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他將手裏的煙鬥放在了一邊,雙手捧起來那個清晰的支票影印本看了又看,並沒有發現有什麽特別之處。所以,他將疑惑的眼神投向了威爾遜。
“怎麽?難道是因為他的這個支票賬戶裏頭的錢是空的?”
“並不是這樣。這個支票戶頭裏有錢,且絕對高於七十萬美元。可是,闕穎小姐和梁碩先生在簽署了這個支票以後不久就匆匆搬家了,不僅如此,他們還主動聯係銀行改了自己的家庭住址,致使他們的信息與這張支票上抬頭所寫不符合。這使得溫切斯特典當公司不僅拿不到錢,還要接受銀行的審計核查。也難怪我所代表的法人公司會一氣之下將梁碩先生告成欺詐了。不過,這一次是梁碩先生主動聯係了我們,並且充分表明這隻是一個誤會,所以第一次控告才會被撤銷。闕先生,對於這件事,您應該一清二楚吧。”
“……嗯,我知道。”
闕宋臉色有些難看,因為事實上他對於這第一次的來龍去脈一點都不清楚,被敵人告知自己人錯在哪裏,是戰場大忌。闕宋有一種被梁碩忽悠了的感覺,麵子上瞬間就有些掛不住了。
雖然闕宋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可是威爾遜還是選擇視而不見。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火上澆油,說他惡作劇的心態也好,說他是落井下石也好。反正這一次他和梁碩的梁子肯定是結下了。
“這一張,是當時這件物品的抵押人,吳存希小姐的筆跡。這一張,是贖回那個項鏈的時候,不明人物簽署的自動放棄保期合約的筆跡。闕先生,請過目。”
威爾遜氣定神閑,又從公文包裏頭拿出來兩疊文件,平行推到闕宋麵前。闕宋現下早就已經沒有原先的氣勢了,他一開始就知道對方有備而來,卻沒想到竟然是如此咄咄逼人。闕宋咬了咬牙關,威爾遜似乎還可以瞧見他寬大的下顎後部那一陣細微的動作。
“這個是什麽,字跡比對麽。”
“沒錯。這是抵押人吳存希小姐自己出資所做的字跡比對,兩種簽名的外形看起來一模一樣,實質上卻在一些細微之處有很多不同。現在吳存希小姐因為有了這樣一份有利證據,正在對我當事人追究法律的責任。這也是為什麽,我當事人會選擇追究梁碩先生的法律責任。闕先生,我想,既然大家已經坐到了庭外和解的台子上麵來了,我們也不好藏頭露尾。不如便全都對您說了吧,我們有當時闕穎小姐和梁碩先生來公司簽署合同,並遞交吳存希小姐身份ID的若幹複印件的錄像。從他們進公司頂替吳存希小姐要求贖回這件物品,到他們拿著該物品走出典當公司,都有錄像記錄。如果說吳存希小姐一定要對簿公堂來要求我當事人來償還她的損失的話,我們隻好也用相應的權利來對梁碩先生和闕穎小姐采取必要的手段了。”
威爾遜洋洋灑灑地說了起碼有半個小時,現在終於沉默了下來等對方的回音。闕宋坐在這個年輕人對麵,雙手交疊於胸前,看起來是在考慮什麽,其實他是真正對這種連環套一般的計謀甘拜下風了。
是那個吳存希出的主意麽?還是麵前的這個年輕人?
闕宋看著威爾遜笑得無辜的模樣,忍不住也冷笑了一下。那模樣,頗有大將之風,是一種願賭服輸的坦然。
“好吧,我會勒令小女將東西物歸原主的,不過既然如此,那七十萬美元可就不能由我們出了。”
“那是當然。我當事人,溫切斯特典當公司也還沒有存入那張支票。如果闕先生不介意的話,不如我們現在就約個時間地點,徹底完成庭外和解。屆時我當事人公司的法人代表和當天與闕穎小姐還有梁碩先生簽署合同的那個業務員也會到場。您隻需要帶您的律師和闕穎小姐,還有梁碩先生帶著那件物品一同前往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