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受傷
她別開眼,淚水衝出眼眶,斜斜地自臉頰滑落。
“拜托,” 她開口,聲音是飽含痛楚的哽咽,“不要再提那些我鬧的那些笑話。”
她語氣裏的灰心和軟弱幾乎擊潰他,按捺不住地想擁她入懷,她卻急急地退後,執意保持距離。
“我不會逼你,”頹然垂下的雙拳握緊,他苦笑地盯著她,“我隻想告訴你,想找你報複是真的,刻意接近你是真的,但我動了感情也是真的。”
她的沉默,讓他的心不斷地下沉,一直沉向看不見底的深淵。
“抱歉我因為最差勁的理由接近你、也用了最糟的方式愛上你。”他沙啞的聲音,酸楚的語氣,讓她的淚水從心底一直湧出眼眶,再也控製不住。
“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他在向她告白,亦在向她懇求,這個向來高傲,冷淡的男人,放下了所有的尊嚴,將自己心中最真實脆弱的那部分敞開在她麵前——這明明是她夢寐以求的時刻,為何她竟心酸得難以回應?
原來她還是耿耿於懷的,原來她並非自己想象中的無怨無悔,縱使心旌已然倒戈,但原諒的話卻哽在喉頭,怎麽也說不出口。
“歡,”他的聲音裏帶著濃重的失落,“你連我看我一眼也不願意嗎?”
曾經,他在哪裏,她的目光也在哪裏。到如今,他才知被人眷戀的滋味有多美好。
“沒有。”她轉過頭,眼裏泛著淚光。然而她的視線隻在他臉上停留了幾秒,便移向他身後的街景。
忽然,她的嘴邊綻放一抹極豔的笑容,那樣的妖嬈,卻有著哀傷的味道,徹底地迷惑了他的眸,也迷惑了他的心,怔忡間他已被她猛然推開,槍聲響起的時候,眼前的一切仿佛成為慢鏡頭,她如一隻飛累的粉蝶,無聲無息地翩然落在他懷裏,雪白的大衣上,紅豔的花朵漸漸綻開。
“歡——”他嘶吼出聲,臉色慘白如紙。
瞬間更激烈的槍聲響起,手下們開始反擊的同時,牢牢地將他們護了起來。
真是惡俗的情節——恍惚中她想,覺得有些好笑。
隻是他此刻驟然變色的表情,和環著她的顫抖懷抱卻讓她的淚水肆意洶湧。
肩頭的灼痛似火一樣的燒著,她額上的冷汗不停地滲了出來,意識開始模糊,她看見他在焦急地呼喚她,卻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不想分開。
不想就這麽分開。
就算有一天我注定要失去那溫暖的,寬闊的懷抱,那時而清冷時而深情的目光,也不可以是現在。
——如果現在我告訴你,我的答案是我願意呢?
——抱歉我因為最差勁的理由接近你、也用了最糟的方式愛上你。
——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我還沒有告訴你,你說的話,多麽讓我心動。
原諒或不原諒,根本不是問題。從來,我對你就沒有絲毫的抵抗力。
你曾說,你不習慣這麽擔心一個人。
所以這一次,我怎舍得讓你難過。
月華如水。
安靜的病房裏,夜色是深幽的藍,四處彌漫。
“聽風。”
房門被緩緩推開,柳若依輕輕走進來,手裏拿著一杯咖啡,遞到葉聽風麵前。
“是你。”他接過杯子,似乎剛從沉思中回神,“謝謝。”
“怎麽一盞燈也不開?”就這樣一個人靜靜坐在黑暗裏。
“我怕她睡不好。”他回答,聲音因為疲憊有些沙啞。
事實上,她確實也沒睡好,一直處於昏迷中,偶爾還神誌不清地說胡話。
“你已經兩天沒休息了。”柳若依皺眉,語氣中有擔心。
“我沒事。”他深深地注視著那張沉睡的容顏,移不開目光。
他一步也不敢離開——怕一個轉身就會永遠失去她,怕她醒來找不到他的人。
這一生,從未這樣地恐懼,這樣地無措,仿佛一顆心被震得粉碎,卻還要辛辛苦苦地找回來,一一拚湊完全。他永遠忘不了她倒在懷裏的那刻,身體深處迸發的那種刺骨的痛,連呼吸都幾乎被剝奪。
——我不會讓他傷害你。
是他自己作的承諾,卻沒有實現。
他那樣傷了她的心,她卻還是選擇救他。
伸手觸摸她如畫的眉眼,指尖的溫暖,是他一輩子也不想放棄的眷戀。
“我等你,”他輕輕開口,“無論要多久,無論你有多恨我,隻要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我會一直等下去。”
“其實我還是可以像以前那樣,欺瞞,哄騙,強迫……用盡所有我能用的手段,不管多卑鄙,隻為了把你留在身邊。隻是我不會再這麽做,永遠不再會。我們重新開始吧,就當我們隻見過一麵,我會告訴你,那個蹲在地上靜靜地看魚遊泳,表情茫然憂傷的女孩,居然讓我心裏一震,所以,我故意向她借火,她不會知道,當她邀舞的時候,我有多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