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重複

  塵長明可以確定的是，這並不是塵暮雪的天賦【鏡】的能力。

  塵暮雪的天賦鏡，只可以投射出實力要比本體弱的生命體，而眼下的實際情況卻是，那人不僅可以投射出塵長明的複製體，而且將周圍的一切都投射了出來，包括塵長明所布下的白色線陣，滿是雨水的青石板，以及街道上那些搖搖欲墜的建築，全都具現了出來。

  唯一與真實場景不一樣的是，在具現出來的那些景象之中，漂浮著一縷縷淡淡的金色靈氣。

  而殺紅了眼的血千刃，卻渾然不覺，像是瘋了一樣，在那些虛假的場景之中，充滿獰笑的折磨著同樣是虛假的【塵長明】。

  它似乎完全感覺不出那一切都是假的。

  塵長明這時注意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在血千刃的腦袋的一側，插著一根細小的金陣，那應該是由靈氣凝聚而出的。

  血千刃像是瘋了一樣，狠狠的折磨著另外一個【塵長明】，而那個【塵長明】也隨著血千刃的折磨，會合理的表現出對應的神情，就像真的塵長明那樣。

  這讓塵長明感到一陣徹骨的冷意。如果不是這突然而來的轉折，想必自己的下場就跟這鏡像中所上演的一模一樣了。

  究竟是何等厲害的能力，居然連實力恐怖的血千刃都能騙了過去？

  而躲在不遠處斷壁之後的林離，因為看到眼前那詭異的景象，以及站在那虛假景象之外安然無恙的塵長明，所以一直很是困惑的注視著那一切。

  她在落靈帝國四處旅行了十幾年，期間見識過無數的人和事，聽聞過無數奇奇怪怪的傳說，所以也算是見多識廣了。

  但她對這如同一幅讓人咋舌的水墨畫一般，突然轟然展開的虛假景象感到有些不解。

  而讓人恐懼不已的血千刃，就彷彿一個渾然不覺的困獸一般，被囚禁在這副處於虛假與真實之間的水墨畫中。

  太讓人震驚了。

  林離小臉蒼白，那雙明亮的眼眸之中滿是驚愕，她在慶幸塵長明撿回一條小命的同時，同時也感嘆那人究竟是怎麼做到這種事的？

  難道是類似於製造幻象的能力？

  轟轟轟.……

  在狂嘯的暴風雨之中，那些由風靈珠的力量所凝聚而成的細線，散發出一陣陣輕微的光亮，如同無數白色的綢帶一般，在塵長明身旁四處飛舞著。

  塵長明親眼目睹著另外一個自己，就這麼被罪該萬死的血千刃苦苦的折磨著，他心中很不是滋味，雖然那一切都是虛假的。

  「這是當然。」

  塵長明很理解阿牟的這種做法。

  畢竟林離是它的女兒，是無法替代之人，如果換作塵長明，他也會這麼打算的。

  「現在夜還未深，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阿牟望了黑暗的蒼穹一眼，轉過身對塵長明和林離說道。

  他想要掙脫魔能的控制，但他的力量，在那些狂戾強大的能量之中，是如此的微渺。

  「銀伯，霜兒……」

  石決的口中呼喚著這些名字，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被魔石反噬。

  他還沒有親手殺了桀德，也沒有執行跟孟霜之間的承諾。

  他怎麼能，就這麼死去。

  但就算石決再怎麼抵抗魔石的入侵，也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最終，石決沒有了感知。

  他的靈魂，被魔石吞噬，湮沒在一片黑暗之中，陷入了沉睡。

  片刻之後，那塊高階魔石逐漸褪去了耀眼的紅芒。

  只是，它不再是原來的黑色，而是變成了一塊透明的石頭。

  它像失去了力量般，從半空中墮落，摔成了細小的碎片。

  石決的身體，這時也輕輕的降落在地面上。他低著頭，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身上的氣息強大而令人恐懼。

  咳咳咳.……

  石決的嘴中，發出一陣似笑非笑的詭異聲音，令人琢磨不透。

  嗷嗷嗷.……

  他突然四肢趴在地上，像魔獸那般怒吼起來。他的吼聲氣勢磅礴，充滿著野性與暴躁，令這片荒落村莊的房子紛紛倒塌。

  他不斷的吼叫著，空氣中泛起無數黑色的能量波紋。

  轟！

  石決的手腳，在這一瞬間膨脹開來，變成了巨大黑色的爪子。

  他的軀體，也在暴漲，看起來威猛無比。而他的頭顱，變得面目猙獰，有著讓人膽寒的白色獠牙。

  嗷嗷嗷.……

  石決的嘴中，不停的散發出魔獸的叫吼，場面極其的怪異。

  最終，被魔石反噬的石決，變成了一頭魔獸。

  那魔獸體型龐大，長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尖刺，有一座小山般大小。

  「這就是【黑雷咆哮】麽？」

  塵長明注視著那顆漂浮在他胸膛正中央的那黑色光球，他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那黑色光球之中所蘊含的那股強大恐怖的力量。

  當年姐姐在落日山脈為了救出被黑色巨獸抓住的自己，所使出的靈術就是這一招靈術【黑雷咆哮】。

  塵長明不禁又想起了過去的往事。

  塵長明深呼吸一口氣，下一個瞬間，在那昏黃的油燈燈光的照耀下，可以隱隱約約的看到，那漂浮在他胸膛位置的那黑色光球，隨著一陣陣黑色閃電不斷竄動所散發出來的聲響，就連塔樓那冰涼的空氣之中，都出現了無數細小的黑色電紋。

  啪……

  這時銅門緩緩的打開，從裡面走出了兩個人，一個中年人，一個胖子。

  中年人儀錶堂堂，氣度不凡，將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他身穿筆挺的西裝，身形挺拔，腳上還穿著錚亮的皮鞋。

  而那胖子嘛，穿著牛仔褲和t恤，理著寸頭，有著圓滾滾的臉，圓滾滾的肚子，以及圓滾滾的腿。

  本來胖子的表情有些凝重，但當看到站在銅門外的周雪之後，頓時兩眼發光，一副笑咪咪的模樣。

  「看哪，師父，這是哪來的小妞，這麼漂亮!」胖子砸砸嘴，興奮的說道。

  「臭小子，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麽？！」中年人瞪了胖子一眼，胖子便低下了頭來不再說話。

  「哼，大膽小鬼，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我秦應龍的住宅，是爾等小鬼該來的地方麽!」

  那中年人向著周雪的方向，怒目大喝道。

  周雪雖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她知道這些話是對在她身旁的小鬼說的。

  「嗚嗚嗚……哥哥，我害怕!」

  「大仙，我們錯了，饒了我們吧，我們不敢了!」

  周雪再一次聽到了那兩個小孩子的說話聲。只是他們在哭，聲音中充滿著害怕和恐懼。

  這時，中年人走了到周雪的面前，從西裝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張黃符……

  周雪看到這一幕，突然覺得這手持黃符的中年人，跟他的穿著風格有些格格不入。

  一般看到穿西裝的人，首先想到的就是一些商務人士。

  可眼前穿著西裝的大叔，居然是一個道士。

  中年人口中在念念有詞一番之後，便把符往周雪的身旁一扔……

  隨即那張符便化做了藍色的火焰，在空氣中焚燒成了灰燼。

  周雪耳旁小孩子的哭聲，也隨之消失了。

  「你把那兩隻小鬼怎麼樣了?」周雪問。

  「被我的往生符送回地府轉世投胎去了。」中年人目光炯炯，聲音有些沙啞，望了一眼周雪說道。

  「想必你就是秦昊的父親吧？我是他的同學周雪，秦昊他現在怎麼樣了？」

  望著眼前眉目跟秦昊有些相似的中年人，周雪問道。

  「哦?原來你就是周雪，沒想到我們家的小昊，居然還認識這麼有氣質的女生。」

  秦應龍笑著說。雖然他已經四十多歲了，但他看起來很是年輕，就像二十幾歲的小夥子一樣。

  周雪聽了這句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

  「昨晚跟秦昊在一起的就是你吧？聽說秦昊是從樓梯上摔下來才受的傷……」

  他感覺自己突然變得天真。

  他可是生活在地獄之中的人啊！他有過很多次的恐怖經歷，有好幾次都差點沒了小命，被青之獠牙那些飢腸轆轆的妖獸差點給生吞了，而眼下這種只是嚇唬人的把戲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會感到害怕。

  小老鼠原本以為自己早已麻木絕望的心，已經不會再有這種情緒。

  但是現在他在暗無天日的煉獄之中，好像又看到了一絲希望的光芒。

  他的心似乎又忍不住的悸動起來。

  他畢竟只是一個八歲的孩子，渴望過上不被奴役的正常生活。

  小老鼠討厭這樣的感覺，討厭這樣沒出息的自己，更討厭每次希望落空后，那讓人更加無法忍受的絕望和痛苦。

  但也許，他真的是不同的，也許這一次，眼前的那個人說不定真的能夠拯救流霜鎮也不一定。

  小老鼠沉默了會，依然冷冷的注視著塵長明和林離，只是他的視線之中，不再是那麼的死氣沉沉。

  「三年前，青之獠牙就這麼突然的出現在了流霜鎮。也許不是突然，或許是我們當時太過沉寂在慶典中而沒有察覺罷了。」

  小老鼠這時緩緩的開口說道。

  從他的神情，以及所說的話，讓人很難相信這居然只是一個八歲的孩子。

  這三年來，他究竟經歷了什麼，才會讓原本稚嫩的心智強行蛻變到了成熟的階段。

  塵長明不知道。

  他的臉瀰漫在一片白色的水霧之中，從他那雙烏黑分明的瞳孔中流淌出，讓人分不清那究竟是淚水還是雨水。

  看起來悲傷極了。

  「我清楚的記得那一天，剛好是【落靈祭】，當時流霜鎮的大家都在舉辦著各種各樣的慶典，沉浸在節日的喜悅氛圍中。」

  「落靈祭？」

  塵長明很明顯不知道這個節日是做什麼的。

  在這之前，他一直在遠離塵囂的鳴山生活，所以不知道這個也很正常。

  林離瞥了塵長明一眼，看到他臉上困惑的神情，便笑著解釋道——

  「知道這個帝國為什麼要叫落靈帝國嗎？」

  塵長明搖了搖頭。

  林離這時全身上下都被雨水給淋濕了，她身上那藍色的冒險者裝束緊緊的貼在她白皙的皮膚上，勾勒出她那曼妙玲瓏的身姿。

  她臉頰上那幾顆小痘痘，讓她有種專屬於少女的青澀美感。

  「我們所在的大陸叫做神火大陸，由東西南北四個國家所組成。而我們的帝國——落靈帝國，便屬於東面的國家。」

  「五百多年前，這片大陸被洶湧的黑暗吞噬，人們生活在一片水生火熱之中，苦不堪言。」

  「在【永夜君王】率領的黑暗勢力之下，這片大陸的人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毫無反手之力，只能絕望的等待摧毀和死亡。但是有一天，東西南北四個國家，在陰暗的天空中同時出現了四團顏色不用的火球，那四個熊熊燃燒的火球很是巨大，看起來就像是第二個太陽一般的耀眼，彷彿神靈顯跡一般，讓當時身處黑暗中的人們痛哭流涕。」

  「隨後那四個火球分別在東西南北的四個國家降落，火焰褪去之後，從那四個火球之中居然走出了四個少男少女，當時的人們看到這神奇的一幕，便虔誠的跪下，將那四個人尊稱為這片大陸的【神】。也是之後他們將各自國家的人們，從黑暗中拯救了出來。」

  也不知道王兆平日里為了發泄心中的怒氣，究竟殘害了多少條無辜的生命。

  日復一日，慘死的亡魂便合為一體，成了煞氣強烈的邪物。

  留在人間的貓靈，因為被王兆殘殺而亡，心中的怨恨不能消散，所以便去找王兆報仇，在他的背後留下了血手印。

  到了這裡，事情的緣由已經水落石出。

  這下，他更不能決定要不要救王兆了。

  冤有頭，債有主，自己犯下的罪孽，遲早有一天會得得到報應。

  有時候，人比鬼要可怕得多。

  秦昊嘆了口氣，他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這般的讓人震驚。

  啪啪啪……

  那邪物這時趴下身體，搖擺著長長的尾巴，像是其他的野貓那樣，四肢著地，緩緩的朝王兆走了過去。

  王兆心裡又怕又慌張，他轉動著眼眸望著四周，周圍依然一點人的動靜都沒有。

  他突然之間感到很是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跑來這條沒有人的死胡同，又為了什麼要去殘殺那些無辜的小生命。

  只是，任憑他再怎麼後悔，一切都已經晚了。

  轟……

  這時，王兆的後背紅光閃爍，在昏暗裡是那麼的詭異。

  不好!血手印要發作了!

  秦昊的心裡一緊。眼睜睜的看著認識的人死去，讓秦昊心裡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