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試
顧衍倚在床頭小憩,突然聽到窗外有一絲輕扣的聲音,頓時睜開了眼睛。約麽了下時辰,子時已過,低頭看了眼還在熟睡的南遙,微微勾了勾唇角。給她掖好被子,小心地走到窗邊,用鐵骨扇輕輕開啟了個窗縫。
外麵一片寂靜,整個江城都籠罩在黑暗之中,已是深秋,涼涼的風從窗外透了進來,帶著一絲來自北方的寒意。顧衍皺了皺眉,將窗封好,回到床邊,睡到了南遙的身側。
此時窗外,一道黑影從顧衍看不見的角落裏躍出,劃過月色,向遠方奔去。
南遙睜開眼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顧衍幫她把床幔給拉上了,所以醒來時並沒有感覺到陽光的刺目。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看見顧衍正輕手輕腳地帶著個食盒走了進來。
突然很想調戲下他,南遙眼珠轉了轉,悄無聲息地躲到了床側暗處。
顧衍輕輕放下了食盒,走到床邊,以為南遙還在睡,所以側了側身,擋住可能會影響到她的光線。緩緩地拉開床幔,卻發現床上已空無一人。
心下一沉,眉頭頓時皺得很深,正欲轉身離開,南遙卻突然蹦出,順勢趴到了他的背上,雙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噔噔噔,找不到我了吧。”南遙笑得很是開心。
顧衍原本緊繃的神經頓時鬆了下來,歎道:“你嚇死我了。”
“怕什麽,我又丟不了。”南遙從他身上下來,摸著餓扁了的肚子往餐桌走去,顧衍卻突然拉住了她,撒嬌著說:“南兒,下次不許再這樣嚇我。”
“哦。”南遙應了一聲,“那下次我再換個樣子嚇你。”
顧衍無奈,隻好拉著她去吃早飯。
“我們比完武後出去逛逛吧?”南遙用渴求的眼神看著顧衍,語氣中也略含興奮地說:“昨天小二說比武那地周圍會有市集,還能吃到最正宗的當地美食呢。”
“好。”顧衍應道:“南兒很有信心嘛。”
“也不是,但也不能輸吧,怪丟人的。”
顧衍輕笑哄道:“放心吧,他打不過你的。”
……
比武擂台設在城中心的羅川湖上,整體布置得相當大氣壯觀,看得出來大家對此很是重視。兩側人才濟濟,江湖英豪絡繹不絕,無論是茶樓還是小攤前都擠滿了人。
南遙和顧衍兩人到的時候也是一驚,沒想到百曉生搞得這個排行榜還挺受推崇。朗長空雖找了不少人幫忙,但在場內仍是忙得自顧不暇。南遙走到入口處,見牌子下麵坐著個翹著二郎腿的年輕男子,在那撅著下巴,很是傲嬌的樣子。
“你倆幹嘛的,看熱鬧的上外圍去,比武的過來報名字。”
南遙有點好笑,納悶朗長空從哪找來的這麽個野孩子,還挺有官僚作風。
“比武的,我是南遙。”
“哦?”年輕男子收起了蠻橫,認真地問:“南風堂主,是來接受石天驚挑戰的?”
“是,他來了?”
“那可不,他昨天就來了。”年輕男子撇嘴說:“不過,連我都能看得出來,他打不過你。”
“哦?”南遙來了興趣,挑眉道:“小哥對我很有信心嘛。”
“嗨,不是我吹,好歹我在江城也混過這麽幾年,看人還是很準的。昨天那大漢一天都在這,晚上人都散了他也沒走,一看就是緊張地不知所以了,你說他也是,不是這盤菜,非得硬上,最後丟麵兒的還不是自己。”
南遙被這個小哥逗笑了,好奇地問:“小哥怎麽稱呼?”
“好說,在下蔣民,人送外號江城包打聽。”
“哦,原來是蔣小公爺。”南遙輕笑。
蔣民在聽到南遙對自己的稱呼後很是開心,更加熱情地招呼起來,“走,我帶您進去。”
三人剛走到內場,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朗長空迎了過來打了聲招呼,親自帶著南遙和顧衍去了候場區,並讓蔣民去找找石天驚。
顧衍先是環顧了下四周,而後又問向朗長空:“朗兄,最近比武的人多麽?”
“還好,都是些排名較低的新手互鬥,南堂主是第一個排名前十的高手來這應戰的。”朗長空笑了笑,對兩人解釋道:“有的人比試完後無論勝負,直接留下觀戰了,你別看這麽多人,看熱鬧的估計有九成。”
“哎,所以,那石天驚就是覺得我弱,不然也不能來挑戰我。”南遙扁嘴,有些憋氣。
朗長空聽後大笑地說:“也不是,你總不在江湖上走動,別人不清楚你的實力是有可能的,估計今日比完了,就沒人再敢找你挑戰了。”
這話說得南遙心裏很舒服,滿足地給了他一個明媚的笑容,這時突然看到蔣民跑了過來,神色很是驚慌的樣子。
“朗少俠,出事了。”
“怎麽了?”
蔣民吞了口口水,結巴地說:“是石天驚,他死了。”
顧衍皺眉,心歎怎麽這麽巧,便問道:“怎麽死的?”
“我剛才在場內轉了好幾圈也沒找到他,正想回來找你們商量呢,卻被修棧道的夥計給攔住了,說水裏有東西,讓我幫他扯網撈撈。結果撈上來後,發現是一具人的屍體,整個都泡軟了,我膽大地上前,見那人就是那個我半天也沒找到的石天驚。這會兒人都聚集過去了,你們也快去看看吧。”
三人聽後立馬跑了過去,拉開人潮,便看到了這驚人的一幕。
石天驚本就長得高大,被水泡發後更顯臃腫,臉色青紫,口鼻處有些許泡沫,典型地溺死症狀。由於北野和唐笑都不在,所以無法進行屍檢,得不到準確的死亡時間。
顧衍皺著眉,看向蔣民問道:“你昨天最後見到他是什麽時候?”
“喲,具體的時間我可記不清了。昨天有比試,所以人散得比平時晚。我一般都是最後一個走的,可那時候見他還是活著的呢。”
“他那個時候在幹嘛,為什麽沒走?”
“我也奇怪啊,就見他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獨自蹲在湖邊,低頭呢喃著什麽。我還以為他是在擔心今天同南堂主的比試呢,於是上去拍了拍他,他嚇得差點兒掉水裏。”
“這麽說昨晚有人在你走後,過來把他淹死了。”南遙分析道:“可石天驚體格這麽大,武力值又不低,這人能把他淹死,也是個高手啊。”
“但蔣民說他昨天並不在狀態,恐怕下手並不困難。”顧衍回答。
周圍看熱鬧的人本以為今天可以看到一場高手過招,誰知還沒開始就死了一個,都有點大失所望。這時,嘻嘻鬧鬧的人群中突然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一個男子抱著腦袋摔倒在地,滿臉驚慌失措地望著屍體的方向,引起周圍一陣騷動。
“詛咒,這是詛咒,鬼族傳人來索命了。”男子不停地重複著,整個人更是嚇得鼻涕眼淚橫流,有人好心地上前去扶他,卻被他生生推開,繼續自言自語著說:“怎麽辦,下一個就是我,怎麽辦?”邊呢喃著邊逐漸跑遠。
南遙見此很是好奇,問道:“那是誰?”
蔣民回答:“他叫曹平,小時候燒壞了腦子,一直神神叨叨的。前幾天他大哥死了,他也就徹底沒人管了,天天在街上發瘋。”
“剛才他說的詛咒是怎麽回事?”
蔣民搖頭,歎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這事有點蹊蹺。”朗長空站起身來,對兩人說:“我認為,石天驚死得並不簡單。”
“哦?朗兄知道些什麽麽?”顧衍問。
“我猜測,這是個連環殺人案。”
……
朗長空帶著兩人,在附近的茶樓裏要了個雅間,坐在窗邊歎了口氣。
“朗兄剛才說這是個連環殺人案?”顧衍問道。
“顧兄有所不知,江城這十天內,已經發生過兩起殺人案件了,而這石天驚恐怕就是第三起。”
“怎知這三起案件是同人所為?殺人手法一致麽?”
“非也。”朗長空搖了搖頭,說:“三人不僅死法不一,而且我也曾調查過,前麵兩起的死者平時並無交集。我懷疑是連環殺人案的依據,僅僅是因為兩人上臂都有一樣的眼睛圖騰。而我剛才查看石天驚的時候,發現在他的上臂上,也有一樣的圖騰。”
“隻因為這個,就說是連環殺人案,會不會有點勉強?”南遙有絲不怎麽認同。
“可這的確是三人之間的共同點,確實有連環殺人案的可能性,而且還不低。”
“郎兄說說前麵的案子吧。”顧衍建議說。
朗長空點了點頭,聲音緩緩道來,“第一起案子發生在十天前,一個獵戶在後山山腳,發現了一具男屍。死者滿目驚恐,七竅流血,躺在了一堆金銀財寶之中,就連嘴裏,都被塞了不少金銀。獵戶驚慌之下便報了官,仵作前來驗屍後,稱死者是吞銀而死,身體上除了我剛才說的上臂有奇怪的眼睛圖騰外,並無其他可疑之處,也無其他外傷。而且更讓人納悶的是,死者周圍和口中的金銀財寶都是真貨,價值連城。”
“死者是什麽人,會不會是打家劫舍之類的山匪被人滅了口?”南遙問。
“不會,死者叫曹勁,並非江湖中人,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商戶,一年前才來的江城。”
“那些財寶是他的麽?”
“這就不知道了,不過後來衙役查了查曹家的公賬,發現並沒有這筆錢。要是普通的殺人案件也不可能將這麽多錢留在現場,官府調查多日卻毫無頭緒,便來找我幫忙了。”
“那第二起呢?”顧衍繼續問道。
“第二起是五天前,死的是一個江湖中人,高手榜上排名十七的林曲林少俠,發現他的是歸雲寺的僧人。那日清晨,歸雲寺的幾位小僧像往常一樣前去巡山,走到途中,就發現了林曲全身均被木樁釘死在樹上,麵目猙獰,很是嚇人。由於這屬於江湖案件,於是官府便派了我前去偵查,我到那兒時一眼就發現了他手臂上的眼睛圖騰。所以懷疑,這兩人之間可能有某種聯係,並猜測這是起連環案件。”
“最近有林曲的比試麽?”
“沒有,所以就更加奇怪了,他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江城?武功不低的他又是被何人殺死在林中的?我獨自走訪了很久,但也沒有找到什麽線索。”
“第三起就是石天驚了。”南遙點著頭說:“和第二起案件之間也相隔了五天。”
“對。”顧衍應道:“這麽說還挺有規律的。”
“可死法差得也太大了,曹勁是吞銀,林曲是被木樁釘死,石天驚是溺死,八竿子打不著啊。”南遙托著下巴在一旁沉思。
朗長空也無奈地點頭說道:“而且林曲和石天驚武功都不低,殺掉他們並不容易。”
顧衍沉吟了片刻,緩緩抬頭看向朗長空,“我同意朗兄的看法,相同的眼睛圖騰一定代表著兩人之間有聯係,隻是我們還未查到。假設他們關係匪淺,殺他們的是同一個人或者是同一個組織的可能性就極大。至於殺人手法也不是完全沒有規律,我猜測,凶手應該是按照五行的順序殺人的。”
“嗯……五行?”南遙想了想,驚歎道:“有道理啊,曹勁是吞銀,屬於金。林曲是被木樁釘死在樹上,很明顯屬於木。而石天驚就更明顯了,溺死屬於水。金木水火土,還真和五行有點關係。”說完,含笑拍了拍顧衍的肩膀,揶揄著:“行啊顧公子,腦子轉挺快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