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這份愛絕對是個傳說
久久電子書評論說:陳曉旭版本的紅樓夢,林黛玉像從天上來到人間,新版紅樓夢裏的林黛玉,像從天上人間來的。
話是犀利了點,但也有幾分道理,聶佳瑄看了幾集就感覺索然無味,最後停息。無聊到翻出n年前的老片子《吸血鬼驚情四百年》,再看一遍,仍然心中遺憾深深。
誰不會為那四百年的癡情所動容呢?
所以寧願,一醉千年。
突然想到漢樂府民歌裏的話,“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雖然這句話如今聽在耳裏,大部分人都會條件反射地感到惡心。其實單看這幾句詞原本是多麽美好啊。可偏偏瓊瑤奶奶應將它塞給了連扒個白飯也要感慨“鋤禾日當午”的紫薇格格和爾康少爺。好端端幾句妙語生生淪為“你是瘋而我是傻”般史上最遭人厭的台詞之一。
想到這熾熱的情話,忍不住又憶起聶輔周。
很想念他。
退伍之後,在帝都一家外企工作的聶佳瑄,最近迷上了塔羅牌。她很想知道命運會不會安排她和聶輔周再度牽手,然而看著牌麵,她知道他們彼此將各有新的開始。
時代蕩蕩,天上的星耀幾顆變化,人間成千上萬的人顛沛流離,有成千上萬份愛失錯交臂。就這樣,雖然同處一個城市,卻一直沒碰上過。世界說小,其實也很大。緣分這種東西,果然是很淺很淺的。
轉念又想到楚相思。那個她應該對其咬牙切齒卻終究沒有辦法去恨的人。
她現在過得怎麽樣了呢?聶佳瑄很想知道。上次聯係時,得知她已經和秦入骨在人民大會堂舉行過接受全國人民和黎巴嫩人民祝福的盛大婚禮,甚至連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都發來半私人半官方的賀電。
伉儷倆的愛巢,位於風景迤邐的朝陽公園附近的棕櫚泉國際公寓。
本來相思答應秦入骨和他一起搬進亞瀾灣的別墅,與她的大伯和公公住在一起,但是,到最後聶輔周和秦切膚卻一致反對,也正是他們倆,幫著兩口子挑選了棕櫚泉國際公寓。
就真沒見過如此奇特又如此和諧的一家四口。
想要了解楚相思今日生活狀況的聶佳瑄,啟動蘋果本子。
還沒使出殺手鐧,就攻破了楚相思的防火牆,這麽不體現技術水平的黑客工作,讓聶佳瑄很沒有成就感。相思正在上網,聶佳瑄便毫不客氣地入侵了她的電腦。
聶佳瑄複製了楚相思所有的聊天記錄,想從中找到絲絲縷縷聶輔周的痕跡。
首先看到的卻是她和秦入骨之間的情話。譬如,有次秦入骨參加完愛爾納突擊,在愛沙尼亞首都塔林和她討論他們七十歲的樣子。
相思說:
“你尿床了,那說明你身體的某些功能正在弱化,比如忘性大,比如嘮嘮叨叨,比如夜裏睡不著頭昏眼花,比如消化不良,比如嘴裏會有種不好的味道,比如脊背癢癢可你的手臂舉不起來夠不著……嘿嘿,即使這樣,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秦入骨回答:
“七十歲時,我曬太陽會記得那兩個凳子,倒水喝時會記得倒兩杯,別人給我吃喜糖時會記得揣一顆在口袋裏,讓你高興,讓你甜。”
就是聶佳瑄這麽個外人看來,也覺得心裏甜絲絲的。
她想起秦入骨在婚禮上對相思說的話,他會讓她成為他最後一個女人,從此瞎了眼睛,隻為永遠,永遠記得她的樣子。雖然不可信,但很感人。
便又想到聶輔周。聶佳瑄關閉黑客軟件,打開帝都軍區官網,點擊司令員的日程安排。在黎巴嫩立功後,聶輔周已經升官到帝都軍區頭號交椅的司令員,算是軍政界最年輕的上將司令。他的日程安排也被公布在網上。
網頁上顯示,他今天下午三點有政治委員會議要開。
看他這樣忙碌,她心疼,不忍再看,又打開楚相思的攝像頭。很快,相思正在輸入的對話框出現在聶佳瑄的屏幕上,她在跟聶輔周聊天。
聶輔周問,“這幾天刻骨要集訓,切膚會去你那兒做飯?”
“不會,”相思回答,“哥他去參加北約軍演了。怎麽啦?”
“德國阿塔利帕古樂團的音樂會,我訂了席位。”
相思馬上發了個驚喜的表情,“伯恩瓦德洛爾的羽管鍵琴的那隻古樂隊?太棒了!”
“喜歡就好,”聶輔周發了個溫柔的笑臉,“那麽,晚上六點我開車去棕櫚泉接你?”
“來我家做飯吧。”
還沒來得及驚訝相思可以如此自然地把聶輔周當家庭婦男使用,聶佳瑄就瞠目結舌地看著聶輔周幾乎沒有任何考慮地就答應了下來,“好。”
等一下,聶佳瑄想,按照聶輔周的日程安排,今天下午三點不是有政治委員會議要開嗎?如果去棕櫚泉給相思做飯,顯然是來不及了。
她惶惶張張地關掉黑客軟件,從收藏夾裏打開司令員的日程安排。
乖乖,才不到一分鍾,聶輔周的日程安排就改變了。
網頁上赫然顯示著,今天下午的政治委員會議推到明天!
聶輔周的秘書肯定還以為司令員提前離開是關乎軍區重大事宜的,殊不知他早早地翹班走人隻是為了去菜場買菜,給某人做飯而已!
聶佳瑄猛地從旋轉椅上跳起,隨便換了件衣服,就衝到車庫,驅車前往帝都軍區總辦公樓。在地下車庫出口處等了沒多久,就看到聶輔周驅車從車庫裏出來。
跟蹤他到了附近的菜市場,看到聶輔周穿著昂貴的手工西裝、踏著精致的牛皮鞋子,在雞飛狗跳髒兮兮鬧哄哄的菜市場和一堆討價還價的大媽大嬸中那惹眼的身影,聶佳瑄忍不住鼻子發酸。
他本人卻好像若無其事,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的菜上。盡管他聚精會神,仍然花了近兩個小時精挑細選,才終於買完了他要買的食材,心滿意足微笑著上車直開到棕櫚泉。
後麵的情節就要靠聶佳瑄自己想象了。她坐在車裏,百無聊賴地等著聶輔周出來,想他一定給相思做了滿滿一桌子菜,首先他差不多買了一周的食材,好像生怕裝不滿相思家的冰箱。
肯定是色澤鮮豔,葷素搭配,賣相極佳的四菜一湯。第一道肯定是水晶蝦做成的涼菜,蝦的皮被敲成薄薄的一片,開水燙熟後冰鎮,晶瑩剔透。不過看他剛才那high的摸樣,說不定會把鹽和糖搞錯,弄出怪怪的醬料。
誰能想象,帝都軍區最權勢最威嚴的司令員,正低眉順眼為人洗手作羹湯?
就這樣嫉妒相思嫉妒了將近兩個小時,看著聶輔周還沒有出來,聶佳瑄突然意識到自己在犯傻,正準備驅車回家時,突然從公寓大樓裏跑出來一團身影。
來不及反應,聶佳瑄的車門就被聶輔周拉開了。他把不知為何呈現出半昏迷狀態的相思推到車廂裏,自己也飛速跳上車,然後朝聶佳瑄低沉喝道:
“去醫院!”
半路上,聶佳瑄戰戰兢兢地從內視鏡裏窺視後座的聶輔周,“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聶輔周一邊幫相思擦汗,一邊頭也不抬地回答,“你跟蹤技術還欠點火候!”
聶佳瑄一臉黑線,又看了看相思,“她怎麽了?”
“應該是對龍蝦過敏。”
正說著,相思悠悠然睜開眼睛,望著聶輔周,“我死了以後你要想我。”
“我會的。”
“我臥室壁櫃正中間抽屜裏藏著點私房錢,是存折,雖然沒有多少錢但也夠我媽搓幾頓麻將,密碼是我的生日。告訴我媽,如果不記得我生日可以看看我的身份證。”
“知道了。”
“床墊子底下有個大信封,裏麵是我高中校草寫給我的情書,告訴刻骨,我欺騙了她,他不是我的初戀,不是我故意瞞著他,是我怕他誤會啊!”
聶輔周冷靜地說,“你放心地去吧,明年今日我們父子仨給你燒周年。”
“……”
夜間急診科的掛號窗被一道百色簾布遮住,當聶輔周敲了n遍窗戶的時候,簾子後麵才出現了一張睡眼惺忪的臉。
“掛號費四塊五。”
聶輔周甩出一張五塊的,“不用找了。”
“不行不行,”相思無醫自愈,忽然來了精神,“找,一定要找,居家過日子才知道米米的重要!”
如願以償拿到五毛錢,相思滿足地被聶輔周背到背上。
值班室一陣歡聲笑語,緊閉的門久叫未開眼見著相思的呼吸越發紊亂急促,靠在背上的身體也漸漸開始滑落,聶輔周氣血上衝,“啪”地一聲把門踹開。
“誰是醫生?”
門裏嚇傻的幾個人震驚於一腳踏開大門的魄力和那英俊逼人的帥氣大叔氣場,要知道,那可是一扇不鏽鋼的加固門!
“再沒人說話我就要指定了!”
西伯利亞必殺寒氣,馬上讓所有人如夢初醒般跳起來自告奮勇。
“過敏引起的呼吸道堵塞及腸胃功能紊亂,”勝利者邊給相思寫病曆,邊揣測著兩人的關係,“打一針脫敏劑再推一針鈣就沒事了。”
聶輔周把相思安置在走廊一角的座椅上,讓聶佳瑄先照顧著,他自個則橫跨大半個醫院去劃價,又跑了三層樓到藥局取來藥,再把相思送進靜點室時,已經累得滿頭大汗。
聶佳瑄忍不住伸手幫他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佳瑄,你先回去吧。”
聶輔周清晰地吐出那兩個字,震動著聶佳瑄的耳膜,好久沒有聽到他這樣喚自己,好久沒感慨原來自己的名字也能動聽如斯。接著就是布滿臉的紅暈,他竟然還能如此親密地叫她,這叫她情何以堪?
她嬌羞半響,垂頭款款道,“沒關係,你陪他,我陪你。”
折騰半天的相思沉沉睡去,聶輔周守在床邊,一直到兩大瓶靜點液全流進了她的體內。
輸液完畢,聶輔周背著相思走出大樓。
後半夜的街頭空無一人,夏夜涼風細細地拂在臉上,是說不出話來的暢快。
相思趴在聶輔周寬大的背脊上,眯著眼睛,似在感受著他走路時帶來的顛簸和他呼吸時起伏的背部以及他熟悉的體溫。
“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相思說,“記得最後一次伏在別人後背上的記憶,是小時候父親寬厚的肩膀。”
聶輔周輕笑起來,“我就是你父親啊。”
“對哦,”相思摟緊了聶輔周的脖頸,“老爸,我們一起數星星好嗎?”
“你不怕摔跤我就數給你聽。”
“那我數給你聽吧。”
“……”
“一顆、兩顆、三顆……”
晚上回到家,聶佳瑄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爬起來想寫點什麽。
他記得,聶輔周曾跟她說過,有一種愛情,叫柏拉圖,無論發生什麽,它都是永恒的。沒有時間,沒有空間,何時何地,都綻放如花。
她想,聶輔周對相思的愛,就是那樣一種超越肉欲的永恒的柏拉圖之愛吧?她想起以前看過的一首詩:
你看不看我,我都在那裏,不悲不喜;你念不念我,情總在那裏,不來不去;
你想不想我,愛就在那裏,不增不減;你愛不愛我,我就在這裏,不離不棄。
其實聶佳瑄也沒什麽遺憾了,因為他的那句“佳瑄”,也是因為她懂得。他懂得他的愛,因為她也正用同樣的愛,默默地守護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