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他會怎麽誤會她
聽閻詠吟說相思前腳剛走,秦入骨心急火燎,換擋下車,直撲營部辦公室。
秦切膚正跟屋裏打鍵盤寫總結呢,頭也沒抬,“剛回來,就請假外出?為什麽呀?”
“現在沒空解釋,哥,你就讓我出營吧!”秦入骨是真急了。
“你媳婦丟了啊?”秦切膚轉過臉。
秦入骨範起擰來,“都說了沒空解釋,你批也好,不批也好,我出定了!”說完掉頭就走。
秦切膚站起來,“你敢出去試試,出了這門老子就按你逃兵算!”
剛剛和相思分開,秦切膚心裏頭也難受著呢,秦入骨算是火上澆油。但秦入骨從來都是吃軟不吃硬和的主兒,跳起來,“逃兵就逃兵合格,給我開瓢都行!”
兩兄弟還真杠上了。
秦切膚畢竟年長,先熄火,看著直往外衝的弟弟,歎息一聲,知道他強起來任什麽人什麽規矩都不放在眼裏,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單純得像個孩子,對自己喜歡的東西霸著,一股子的執著勁,死擰。
“站住!”秦切膚大喝一聲。秦入骨不理,繼續跑。秦切膚大步追上,摁住弟弟。
秦入骨掙紮,“就算我媳婦丟了,讓我去追行麽?”
“媳婦丟了也不準去!穿著軍裝,首先就是軍人。在戰爭時期軍人用生命去抵擋槍炮,在和平年代,沒有硝煙的威脅,就能夠忘記自己職責,頭腦發熱地丟盔棄甲離開陣地?”
聽秦切膚這麽說,秦入骨轉過身來。
“別嚷嚷得那麽冠冕堂皇,哥你不就是不想讓我去追楚相思嗎?”
此話出口,秦入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啥意思。
秦切膚靜默半秒,爾後擲地有聲地發號施令,“秦入骨,你給我操場跑圈去!”
作訓場上北風呼嘯,銀山猶如虎踞,俯瞰整個營區。
十圈、二十圈,單純得像要發泄掉內心的苦悶掙紮。秦入骨什麽也不想。不想鏤心真的永遠離開了,也不想相思那個丫頭到底和參謀長在搗鼓些什麽。
“行了,就地一百個俯臥撐!”秦切膚沒人性地繼續折騰他。
秦入骨趴在地上,跟著哥哥數的節奏上下撐了一百下。
“起立,持槍,五發射點,開始射擊!”秦切膚發口令。
秦入骨舉起九二瞄準,剛做完俯臥撐的手抖得厲害,無法控製。
“還等什麽?”
他心一橫,五發子彈射出去,隻打了三十幾環,“誰做完俯臥撐還打靶啊?”
“戰場上背著百斤的裝備,敵人來了,有功夫讓你歇會嗎?加快速度,子彈一秒一發!”
秦入骨深呼吸一口,端起槍,左手握著槍管,推到右手虎口處握住,垂下雙手,然後迅速舉槍指向目標,不經瞄準就射,重複三次,每槍的間隔不超過一秒。
“行了吧?”他看著哥哥。
秦切膚聽著報靶,“我忘了你最擅長這個。”
“讓我出營。”秦入骨還不改口。
“你還想出營?”秦切膚瞪他一眼,“去,給我去電話室當一個小時接線員!”
銀山山腰。
相思不想讓自己閑著,一閑就想秦入骨的事兒,便掏出才領回的手機,按下快捷鍵。接通後是太後吃驚的聲音,“死丫頭,你還想的起來給你媽打電話?”
“我查崗呢,”相思嘿嘿地笑,“看您是不是老老實實跟家打麻將呢。”
太後啐她,“別瞎貧了,這個時間你不出操?”
“我聽聽您聲音啊,好幾個月沒挨罵了,我耳朵癢。”相思嬉皮笑臉。
太後哼一聲,“好像新兵訓練結束了吧,你分到哪兒了?”
跟太後說要去念軍校後,相思又講了些軍營和笑話給太後聽。
“說是,偵查專業見習學員,剛剛到某特戰大隊,大隊長講話,‘你們都TMD不是人,你們是來學TMD殺人的!’所有新學員嘩然……”
又和太後聊了會,就掛了電話。
“紅旗”卻倏忽急刹車,相思還以為車子陷入泥坑或者爆胎了,結果司機訕訕地說,是燃油用盡了。剛剛好像的確在行駛過程中底盤碰到石塊,估計那時候就碰壞油底殼,出現漏油想象了。
“你怎麽這麽會開車呀?”聶佳瑄擠兌那小司機。
“這也不怪他,燃油燈開始不還亮著麽?”相思幫腔一句,然後下車來。
這半山腰的,哪會有車經過?看來隻能打電話回營區求助。
相思用手機打到電話室,對接線員說,“同誌您好,我是女兵班的楚相思,車子燃油用盡,現在被困在半山腰了,想拜托您派輛吉普來。”
那聲音壓低了回答,“那你穿著什麽衣服呢?”
相思說,“便服,白色大衣,藍色裙子。”
那人問,“到哪裏?”
相思說,“到膝蓋。”
電話那頭“噗”地笑噴了,相思這才後知後覺,囧囧有神地說,“到亞瀾灣。”
“你到亞瀾灣去幹嘛?”那聲音清晰起來。
“我去……”剛想解釋,突然覺得不對勁,慌忙打住,“等等,你不是……”
那頭秦入骨嘴角上揚,“命運有時候還真喜歡抽風。”
“命運他媽的一抽風就會帶來孽緣。”相思耷拉著眼皮續道。
秦入骨似乎在吩咐人派吉普下來,過了會兒,又有聲音了,“什麽聶遠?你還《上錯花轎嫁對郎》呢!”
相思笑,“連長,是你開吉普來給我們送油麽?”
“我被命令當一小時接線員,正在站崗值勤中,掰不出兩個我來。”
相思失望地咂嘴,“我還想看看連長呢。”
“我有什麽好看的,倆肩膀馱一腦袋,大馬路上奏的全是這標配。”
他的京片子說得真好聽啊。她想,一時無語。雖然有很多很多話想跟他說,但是卻不知從何說起,就像《雨霖鈴》裏那句——竟無語凝噎。
“對了,楚相思,我想問你,你到底和參謀長協定了什麽啊?”
明明很在乎問題的答案,但秦入骨卻不由自主地用了很輕鬆的語調問。
“問那個幹啥?”相思避而不答,“我倒想考考你,上課老師抽背課文,小豬、小狗、小貓都舉手了,老師會叫誰?”
突然想到這個腦筋急轉彎,其實是想試圖轉移話題。
“小狗啊,”秦入骨能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聰明,“因為——旺旺仙貝!”
“夠厲害的,”相思抿嘴笑,“那麽,哪兩種水果有手機?”
“蘿卜和青菜,因為蘿卜青菜,各有索愛。”
相思瞪圓眼睛,這廝是鬼上身了吧?怎麽啥都知道,於是不服氣道,“那麽金木水火土,說的腿長?”
“火啊,火腿腸啊。”
“什麽卡通人物最專情?”
“美人魚,因為她不會劈腿。”
相思舉雙手雙腳投降,這廝太厲害了,她怎敢望其項背啊?
“問不出了吧?”那頭刻骨君在得意地笑,“換我問你,到底你那天在電話裏是什麽意思?先頭在說你覺得參謀長多帥多帥,讓我發現,原來楚相思你是一深藏不漏的大花癡!然後你說你相信愛情啥的,後麵,你說你想贖罪,但又不能犧牲自己來救我……”
“你有必要記這麽清楚明白?”相思眯起眼。
“我還清楚明白?我是一頭的正氣水呐。”秦入骨歎道。
相思停頓兩秒,說,“反正,我和參謀長的事,與你無關。”
“這話聽著怎麽這麽盜版?原創應該是‘我愛你,但與你無關’吧?”
相思倒吸一口冷氣,臉紅若猴腚腚,數著從頭頂殺害那個飛過的烏鴉。
愣過後,她大悲大喜地感慨,“連長大人,你這廝的思維真是越來越彪悍了!”
“和你處一塊,不彪悍不行,”秦入骨說,“楚相思,老實說,你還挺可愛的。”
相思警惕,“不是可憐得沒人愛吧?”
“pamela、prettily、angelical、winning、delightful、cutey、lovable、itsy-bitsy、endearing、cherubic、sweetish、drooly,這樣總行了吧?”
他一口氣說了12個和可愛同意的英文單詞。
相思在這邊廂,甜蜜得幾近崩塌。
“怎麽?沒反應?說了這麽多,你丫還能淡定?”
相思老氣橫秋地歎口氣,語重心長地對她說,“姐是一個曾經滄海的人。”
秦入骨笑噴,“編吧,繼續編,編個中國結出來!”
相思認真地說,“我沒編,要編也不編中國結。我是真的,心裏有個人。我愛慕他已久,此情深摯,非凡人所能理解,就算是炮灰,我也愛得無怨無悔。”
“楚相思,別酸了!這文藝氣質根本和你不搭調!”
相思笑,“說真的,連長,我沒想到你也能有這麽能貧的一麵。”
秦入骨笑而不答。
相思努力用輕鬆語調說,“我喜歡爺們兒說話特別損,拿誰都能開岔,貧也貧的有度。我愛笑,他愛逗我笑,這才是一對兒。”
秦入骨不說話。
相思也不說話。
到底還是他先開口,“楚相思,你肯定能找到那樣的打BOSS,專寵你這活寶兒!”
相思咬咬牙,“我找到了,就參謀長啊。”
“那敢情好。”
“連長,”她叫他,“我隨口問問,我這款女孩兒真可愛嗎?比如說,你喜歡我麽?”
他回答得很快,“我不喜歡你這型的。”
相思差點站立不穩,嘴上還嚷嚷,“你是不是腦淤血偏癱了?說句喜歡會死人?”
“我喜歡的是你姐。”他說得很明確。
相思真不知道說什麽了。
“還有,”他繼續說,“我說不定真腦淤血偏癱了,指不定還麵癱呢。”
“你要麵癱了我拍手稱快,最好最一塊癱。”相思賭氣說。
心酸得不行,淚珠子已經滾落下來。旁邊聶佳瑄正在看著送油的吉普過來,無意間往相思這邊一瞥,瞅見這梨花帶雨的,馬上跳起來,大叫:“相思你跟誰打電話呢?哭得這麽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相思一急,慌忙按住話筒,但為時已晚。
“你哭了?”秦入骨的聲音,很是驚惶。
“是啊,”相思用手背粗魯地擦拭眼角,“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行了,芙蓉姐姐,你美人夠了吧?”
相思竟又笑了,這樣又哭又笑,讓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好腦殘。
愛情他媽的就是腦殘的產物!
“連長,我不和你說了,”相思沒力氣再撐下去,急急要掛電話,“油已經送到了,我要上車去亞瀾灣了。”
“對了,亞瀾灣,參謀長是不是在那裏給你買了豪宅別墅。”
“是啊,金屋藏嬌嘛。”相思這樣說著,感覺內心在滴血。
他會怎麽看她——愛慕虛榮的淺薄拜金女?
嗬,他怎麽看她都無所謂了,他根本不喜歡她。他根本不喜歡她啊。
她想“我自橫刀向天笑,笑完就去睡覺覺”,真撐不下去了。
“那,”秦入骨停頓了下,“後會有期了,楚相思同誌!”
相思說不出那句“後會有期”,隻沉默著。
直到秦入骨先掛了電話。
聽到“砰”的一聲掛電話的聲音,相思再站立不穩,一屁股摔倒在地。薄霧輕煙36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