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仁至義盡
這會兒功夫有人已經幫虎子披上麻布帶上孝帶，小小的孩子跪在棺材前磕頭，眼淚汪汪的。
“奶，康伯說虎子的病就快好了，虎子長大了，奶你走了別擔心，在那邊好好的……”
小孩子或許還不知道死亡意味著什麽，
可看周圍沉重的氣氛，許是血脈的關聯吧，讓他不知不覺就落淚了。
“看看你，還不如一個孩子。”陳金根氣的直哆嗦。
“陳爺爺不生氣，小安給你好吃的。”小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湊過來，抱著陳金根大腿撒嬌。
看著這麽小的孩子，陳金根有什麽氣也都不好衝孩子撒。
“小安乖，陳爺爺才不跟他們生氣。”嘴上這麽說，可心裏畢竟還是惱火的。
小安就抱著他的大腿，撒嬌道：“不生氣不生氣，康伯說氣大了傷身，還說虎子聰明，如果不是因為虎子是外人，康伯都想收他當徒弟了。”小家夥似乎無意中開口，卻讓林大頭精神一振。
給康伯當徒弟？那自己兒子以後豈不是也成了大夫？那……那得賺多少錢啊？
不不，這些都不是主要的。
如果虎子成了康伯的徒弟，那豈不是說，那些湯藥費，他就不好意思要了吧。
林大頭眼珠亂轉，突然道：“我願意讓虎子跟康伯當徒弟。”
突如其來的聲音弄的大家一愣，外麵的人沒有聽到小安的話，甚至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沈青寧給自家哥哥交換了一個眼神，那眼裏分明寫著“看看吧，我就知道如此”。
“我師公收徒很嚴格的，不是葉家人絕對不會傳授醫術。”康伯身邊的藥童手裏提著個籃子大聲道：“所以說，我家師傅是不會收了虎子的。”因為不是葉家人。
林大頭傻眼了，“那……那怎麽才能是葉家人？”問完這句話他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還能怎麽是？你自己都不姓葉，兒子自然也就不姓葉了。
卻不想那小徒弟笑著道：“這個很簡單，簽了賣身契就是韓家人了，我就是從小被父母賣到葉家藥鋪的，葉大夫看我資質不錯就收了做徒弟，現在給師公做一些打雜的事，順便也跟他老人家學醫。”
“我既然已經賣給了葉家，就是葉家之人了，葉大夫也好，師公也好就可以把醫術傳給我了。”
康伯就跟沈家兄妹站在一起，小山說這些的時候他沒攔著隻冷冷地看著林大頭，他倒要看看這個男人可以冷情到什麽樣子。
他不在乎收下虎子這個孤兒，但他必須徹底跟家裏幹淨，不然後患無窮！
今天這事說是他的算計，不如說是探探林大頭的心思，若是他心裏頭沒有算計，自然不會多想。
把兒子賣給韓家？
林大頭看著兒子軟軟的小身子，想到他剛出生時候的憨態可掬，走路時的磕磕絆絆，第一聲叫阿爹時候的欣喜……林大頭心裏一陣泛酸，突然就有點兒舍不得了。
可是媳婦……兒子就算是賣了那也是他們林家的血脈，難道這人的血脈還能改了不成？況且他也不是真的要賣兒子，這不是湯藥費沒有，他也是沒法子嗎，再說兒子跟著康伯，不還是住在村裏，還不是自己想見就見的！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林大頭突然一咬牙，大聲道：“裏正，求你給見證一下，我願意把兒子賣給康伯。”
這樣不但不用付那高額的湯藥費，還有人免費給養兒子，還能有一筆不菲的銀子，何樂而不為！
至於林家的香火問題……左右他還年輕，還可以再生，怕什麽。
“你瘋了！”陳金根錯愕的瞪大眼睛，“虎子可是林家唯一的根苗啊，你就這麽把他賣了？”
這人，還是不是為人父的？陳金根突然覺得他好陌生。
周圍頓時一陣竊竊私語，林大頭不用聽也知道那些人都說了些什麽。
可他主意已定，就不會被外人所擾。
“裏正，我已經想好了，這麽做是對虎子最好的。”
林大頭深吸口氣，“虎子如今病的這麽重，我要是個好人，就是拚命也得把孩子的湯藥費賺來，可是裏正你也看到了，我瞎了一隻眼睛，是個廢人啊。”
說這話的時候他特別大聲，聲嘶力竭的，“我也想讓兒子過上好生活，也想讓他吃得飽穿得暖，可我現在自己都顧不上，哪裏還顧得上那麽多。”
“虎子跟了康伯，不但能治好了病，這還能學到本事，以後不用說不定還能出去見見世麵，這也算是我這個當爹的為他做的最後一點兒事兒吧。”
說的大家夥很動容，可仔細想想……
沈青寧冷笑，一個人可以自私到這個地步，把親生兒子賣了，還找出這麽多的說道來，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是一心為孩子考慮呢。
陳金根瞪著眼睛，“你當你是好心，可你知道不知道，孩子賣了就是奴才了，一輩子都是人家的奴才。”
林大頭臉頰抽搐了一下，不敢看陳金根的眼睛。“可至少他的病治好了，他也不會再忍饑挨餓，就算是奴才……”他深吸口氣，“我相信康伯不是那惡毒的主人，也會善待虎子的。”
就算是再善待，那也是奴才的身份啊。
陳金根歎了口氣，“你可知道？虎子要是給人當了奴才，他這一輩子就毀了。不能讀書，不能入仕，就算他這輩子贖了身，三代之內都不可以參加科舉，這些難道你就沒有想過，你讓虎子以後怎麽活？”
奴才啊，那是抬不起頭來的。
林大頭苦笑，“裏正，我們這樣的人家，飯都要吃不上了，還說什麽讀書不讀書的，至於入仕，那是有錢人的想法，我們家可不行，這些我都不想。”
“再說了，那些高門大戶的奴才可是比一般人還威風的，虎子以後混好了，沒準比你裏正還威風呢。”
能比嗎？
陳金根氣的臉色鐵青，怒道：“那可是你親兒子！”這人，難道就不顧念一點兒的父子情分嗎？
“正是親兒子才要為他的以後考慮，我這也算是仁至義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