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宇選擇閉上眼睛。
經曆一絲悸動後,死亡距離自己如此之近。還沒有登上更遼闊舞台,楊一宇不免有些遺憾。
然而楊一宇不後悔,隻有在床上能做威猛先生的叫雄性動物,不叫男人。
“啪!”
槍聲還是響起,猝不及防,楊一宇甚至來不及回首自己一生。
滾燙的鮮血撒在臉上,並沒有伴隨意料中的疼痛。
“你快走吧。”
楊一宇陷入一個柔軟的懷抱,耳畔響起的聲音如同搖籃曲令人心安。
蘇之盈將楊一宇推開,轉身迎向泥者。
禮堂中回蕩起聲聲連環爆炸,接踵而至的弧形氣浪將楊一宇的禮服吹得呼呼作響。
楊一宇抬手擋在臉前睜開眼睛,血紅視線中展現出一幅超乎常理的戰鬥場麵。
楊一宇悟了,無論自己再怎麽威猛,對蘇之盈來說隻是個累贅而已。
於是楊一宇果斷跌跌撞撞逃向大門。
蘇之盈淩厲的身姿在昏暗禮堂中留下一道殘影,鮮血從肩頭傷口湧現,在空中形成一條虯結綾帶。
那一對繡拳不帶半點花哨淋向泥者,在禮堂中留下無數拳坑。
泥者俯地在禮堂中如蛇遊離,那隻手槍已被蘇之盈奪走,用蠻力擰成麻花。
來自身高一米六體重不足九十斤小姑娘的暴力如龍卷風摧毀著禮堂。
待到禮堂內半數布置被破壞得不成型時,蘇之盈的動作終於遲緩,袖管碎至肩頭,露出兩條皸裂的細手。
血綾飄落在地,在蘇之盈身後鋪就一條紅路。
泥者回頭看了眼呼吸粗重唇臉蒼白的蘇之盈,用蜿蜒身體卷起一張長桌回身一砸。
蘇之盈側身一記鞭腿將長桌踢飛,化身尖刀刺向泥者,毛孔溢出的滾燙血水蒸發成霧,拳掌一前一後拍向泥者腦袋。
泥者站在原地,衣下鼓起兩團半球向雙手,形成兩隻麵團樣的肉泥塊,將蘇之盈的拳掌扯了進去。
拳掌上的蠻力順著肉泥團衝入泥者體內,如石沉大海不起波浪。
“太輕了。”泥者搖頭道,“你的身體現在很虛弱,我勸你放棄抵抗,可以少受點傷。”
“你的廢話真多!”
蘇之盈提腳勾起地上一塊木板,橫掃向泥者側腰。
一米來長的實木板在蠻力加持下一瞬間觸碰泥者身體,木板中段實打實撞上泥者側腰將其拍飛。
蘇之盈伸腿勾住連排固定座椅架,禁錮雙手的肉泥團在泥者不斷伸長的柔軟手臂拉扯下形變、剝離,最終隨兩米長的手臂抽回泥者體內。
泥者的身體在破碎的地麵上粘連著滾動,不過滾動三四圈就止住動勢。
他的肉體形變程度有限……
蘇之盈捂著前胸吐出一口混合胃液的血水,選擇性忽視渾身上下裏裏外外徹骨的疼痛,伸出手臂一把扯下舞台上的帷幕,攥住一角從側麵奔向泥者。
六十平米左右的方形深紅幕布在禮堂中形成一座山丘,在昏暗光線暈染下顯得妖異而深邃。
泥者聽著圍繞身邊奔跑的腳步,化身遊蛇鑽向幕布下的一處缺口。
隔著幕布砸來一塊板狀硬物,與一片布料一同拍向凹凸不平的地麵。
深紅山丘塌陷一角,將泥者逼退。
蘇之盈腳步飛動,兩手拉扯幕布,將泥者整個限製深紅山丘中。
令人意料不到的是,初次逃脫未果後,泥者沒有做出其餘動作,就這麽站在深紅世界中央。
蘇之盈心生不詳預感,咬緊銀牙搬起兩張主席台砸向收縮至商務車大小的深紅山丘,搖擺著已經脫力的雙手跑向側門。
打開門鎖,蘇之盈腳下一涼心頭一緊,門板自外向內衝散,一股洪流猛然紮進禮堂。
詭異的水流如蚺蟒將蘇之盈吞入水團中,衝倒深紅幕布,在禮堂中隨處掃蕩,最終在舞台上崩潰散盡,化作水灘流向四方。
泥者的身影在華麗舞台中出現,手上扼住蘇之盈的雪頸,將蘇之盈提到半空。
“早聽我的,放棄抵抗不好嗎。你們這些孩子總是這樣,聽不進大人的話。”泥者陰冷道。
蘇之盈無力再掙紮,隻是用一對柳葉眼冷漠俯視口罩下的滄桑麵孔。
泥者似乎不喜歡這種倔強的眼神,眼眉逐漸擰到一起,布滿老繭的五指越發用力。
“把她放下!”
正門處響起一聲嗬斥,泥者轉頭看去。
“自己送上門來了?也好,省得我殺人滅口。”泥者鬆手,走向門前的男人。
蘇之盈無力癱倒在地,看向那個狼狽的男人,咬牙道:“你回來幹什麽,你是傻子嗎?”
講真,蘇之盈此刻最想看到的男人,並不是楊一宇。
楊一宇手握一柄不知從何得來的消防斧,等待氣息陰沉的男人逼近,身後中控室的門忽然從內打開。
楊一宇轉頭,看見衣衫不整的一男一女從門內走了出來。
泥者不由得停下腳步,驚疑不定。
“往後稍稍。”
貞曉拍了拍楊一宇的肩膀,奪走其手上的消防斧,反手一拳將楊一宇打暈拖到一邊。
“喂。”禮堂另一頭的蘇之盈輕輕喊道,戴上兩隻金屬鐲,臉色舒緩不少,“那是我男人,下手輕點。”
泥者指向於文靜,“你,給我一個解釋。”
於文靜沒有作聲,閉著眼睛,踩著愉悅的步子走向門外。
“我來幫她回答。”貞曉將楊一宇扔到門外,關上大門,單手揮舞著消防斧走向泥者,“簡單來說,她棄暗投明了。”
泥者冷哼一聲,兩手化作臉盆大的泥盤拍向貞曉。
貞曉拔出身後通幽,身形消散在昏暗光線中。
泥者左右顧盼,重重一跺腳,地上水漬離地漂浮,凝聚成八隻龍頭,無規律衝撞。
貞曉在蘇之盈麵前顯現,放下消防斧,脫掉
外衣披在蘇之盈濕漉的身體上,
“還有力氣走路?”貞曉將蘇之盈扶起,輕聲問道。
“你也知道趕來救駕。”蘇之盈一臉嫌棄,依托貞曉的攙扶立起腿,身體傷勢被再次牽動,疼出淚花。
“可能會有點痛。”貞曉伸出左手按向蘇之盈肩頭皮肉二次綻開的槍傷。
“要是會留疤痕,我這輩子都饒不了你。”蘇之盈感受著熱量在傷口炙烤的感覺,留下兩條晶瑩眼淚,吃痛道。
貞曉看向一身怨氣的泥者,以及八道氣勢洶洶撞來的水龍頭,低嗬一聲,眼底披甲黑虎對襲來的泥者張口咆哮。
泥者身形一凝,八隻水龍頭隨之在空中凝滯。
然而,這現象隻維持了一瞬間而已。
“去。”貞曉淩空一指,一道黑影從右眼撲出,沒入泥者體內。
泥者頓時抱著腦袋低聲嘶吼,化作泥身在禮堂中翻滾,八隻水龍頭開始胡亂衝撞。
“沒有太大效果嗎。”貞曉感受到黑虎阿龍傳來的反饋,將蘇之盈護在身後,打開皮下耳機,“成譜坤,我需要支援,成譜坤,喂,喂。”
通訊那頭沒有絲毫反應。
“果然,那是個叛徒。”貞曉伸出食指刺進耳後,掏出一隻隱形眼鏡般的透明膜碾碎。
“你打不過他嗎。”蘇之盈半依在貞曉背上,問道。
“我現在精神過勞,念力攻勢維持不了太久,而物理攻擊對他造成的傷害有限。他具備廣大男同胞共同追求的可軟可硬可長可短可大可小的能力,還能操縱水流,並在水中行動自如,很難辦。還有,除我們之外,方圓百米內沒有其他人存在,我也不知道是何原因。總之,情況不太妙。”
貞曉坦誠道。
“騎士先生,我允許你暫時拋下你的公主,帶王子逃去安全的地方,日後再率領軍隊營救我。”蘇之盈。
“我可不記得什麽時候和你簽訂了契約。”貞曉抄起蘇之盈的軟腿,跳下舞台,放在一張完好的軟底座椅上,“我確實打不過那個口罩男——在正常情況下。”
蘇之盈坐在椅子上,困倦之意席卷全身,連眨眼都很艱難。
“醒醒,等我給你放完煙花再睡。”貞曉搖晃著蘇之盈的腦袋道。
蘇之盈嗬嗬一笑。
貞曉走向禮堂中逐漸恢複神智的泥者,召回萎靡不振的黑虎阿龍靈體,源能熔爐閘口大開,自心髒湧現源晶連同潛藏在體內的氣血之力盡數灌入左手日形青印。
空中遊離的八隻水龍頭相撞成巨大水蟒,泥者縱身遁入水蟒體內。
水流奔騰,水蟒體內流轉起數股湍白氣流,形成道道粗壯水刃射出。
貞曉從口袋裏摸出磚機,右眼轉化為琥珀色,甩出骨鞭踏浪而起,迎著漫天水光飛向那一頭龐然大物。
數百紅玉龍鱗齊齊噴發灼熱能量,匯聚在掌心一點。
貞曉抬起左手,對向眼中倒映的水蟒,大喝一聲:
“藍天一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