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曆2024年2月5日，周日，江南省海臨市火車站。
春節過後迎來了第一波複工熱潮，頂著立春的小雪，在摩肩接踵的羽絨服中，一頂鮮豔的紅毛丹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成譜坤拉著年紀相仿的紅毛丹走向一輛灰色麵包車，“行了，就送到這裏吧，我先去分部交接任務。”
“趕緊走吧，我已經不想每天早上起來都會看見身邊睡著個大男人。”
想起這半個月上廁所都被人貼身跟拍的經曆，離別之際，貞曉潸然淚下。
“行，那我走了。”成譜坤拉開麵包車門，彎腰鑽進。
“你……等會兒。”
貞曉忽然拉住成譜坤，車內頓時有不下三把黑漆漆的槍口指向貞曉。
成譜坤回頭道：“怎麽了，不舍得我？放心，你的嫌疑還沒消除，我們還會再見麵的。”
“各位大哥中午好，要不你們載我一程？我家在東北那塊，不算很遠。”
“抱歉，這是公車，不能私用。”成譜坤斷然拒絕。
貞曉攤開掌心：“我現在坐公交都沒錢，借我一百塊先。”
“記得早點還哦。”成譜坤打開手機轉賬。
“哦，你可以走了。”
貞曉注視著始終沒有挪動的槍管，拉上車門，揮中指告別成譜坤。
五萬現金，瞞著寧瀟賣掉火之墓中那顆茵石的三十多萬私房錢，以及原本十萬出頭的餘額，全被特武科繳去充當醫藥費。
不過特武科的醫療技術的確領先外界起碼半個世紀，配合自己超凡的自愈能力下，讓自己在一個半月痊愈，還算劃算。
一個多小時後，貞曉回到小區，在附近麵館點了三人份的炒飯，囫圇吃下後，叼著瓶易拉罐可樂挎著包回家。
刷電子卡進入大門，貞曉走進樓梯，一步一步踩在滿是灰塵的台階上。十二樓到了，貞曉走出消防通道，走向房門。
房間裏有人，貞曉不想進去。
房門從裏打開，身穿運動背心的寧瀟靠在門檻上，手裏拎著一盒牛奶：
“有話要說？”
貞曉低頭道：“去見見韓小六吧，趁他還記得你。”
“沒那個時間，也沒那個必要。”寧瀟搖頭道，“今天是五號，建木洞天的開放時間在月底27、28左右。妖貓事件我們淨賺五百八十萬，你在五行天的收獲是六百六十萬，除去中介費六百一十萬，特武科雇傭我的報酬是四百萬。再加上我這一半個月自己賺來的零零碎碎九百來萬，我們距離三千萬的目標還差五百萬。”
“時間不多了，我們隻剩二十天的時間為建木洞天做準備。之前定下的三千萬隻是最低目標，我們需要更多的錢購買情報與秘寶。但是海臨市境內的獵靈者很多，競爭很大，我們的機會有限，所幸有人給我們介紹了一樁買賣，雇主是個富商。你已經廢了一個半月，這段時間給本小姐好好表現，把落下的錢都給我補回來。”
“說夠了？”貞曉冷聲道。
寧瀟冷眼一瞥，用牙撕開紙質包裝，自顧自喝起牛奶。
貞曉沉聲道：“你的思想出了問題，在你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之前，我想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麵比較好。如果你覺得自己是正確的，為了錢為了保住長老族席位為了重振家族可以，我想我們也沒什麽好談的，欠你的錢我會想辦法還你。”
“意料之中。”寧瀟伸出腿，從房間裏扔出一隻行李箱扔到過道裏，拿出翻蓋機敲擊按鍵：
“你想絕交也可以，你還欠我十二億八千五百三十七萬。既然不想做我的狗那我沒理由不收利息
，看在你是熟人的份上，我算你年息一分，每天的利息是……三十五萬兩千一百五十六塊多。再給你抹個零頭，算你三十五萬好了。”
“錢，又是錢。如果我不還你能把我怎麽樣？把我告上法庭？讓特武科逮捕我再用莫須有的罪名把我關進黑塔？還是直接一槍殺了我掏出我的心髒拿去拍賣再把我扔進火爐裏重煉帝皇心經？”
貞曉按壓額頭，閉上眼睛平息情緒，深吸一口氣，再次開口道：“寧瀟，老爺和夫人的死可能是有蹊蹺。你的經曆或許比我想象中要淒慘，但是，我們，他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你需要糾正自己的思想。”
“你是天才獵靈者，你是肩負沉重的使命，但你不是世界中心，你需要認識到自己心理上的缺陷。我想，如果老爺夫人還在世，他們也不會希望看到你變成現在這幅冷血的模樣。”
“你說夠了？”寧瀟扔掉空盒，淡淡道，“看來你的嘴上功夫的長進遠比你的實力的長進多得多。不過比我多活了五年而已，你又知道些什麽？你又有什麽資格在我麵前說教？”
寧瀟的情緒並不尋常，失落、煩躁、惱火，但是沒有悔恨。
貞曉注視著寧瀟的寒臉，緩緩開口道：“你太讓我失望了。”
“哐當！”
房門被狠狠一砸，貼上貞曉的鼻尖。
貞曉走去撿起行李箱，靠著牆根坐下，抱著背包，從裏麵拿出一張泛黃的照片，埋下頭。
右手心傳來一股溫熱，一對虛幻的黑色耳朵冒出手背。
“謝謝。”
貞曉低聲道。
不知不覺，貞曉睡了過去，直到一隻黑絲玉足探出鏤空絲綢睡袍在貞曉腰間踢了兩腳。
貞曉抬起頭，濃香撲鼻。
成寒苩伏下身，吐氣如蘭：“你怎麽睡在這裏，被女朋友掃地出門了。”
貞曉虎軀一震，貼緊身後白牆，拿背包擋在麵前，“她是我妹妹，不是女朋友。”
成寒苩看了眼貞曉手上照片，收回腰，晃了晃手中紅酒杯，掀起波浪長發：
“要進我屋子裏嗎，今天沒人。”
“算了，下次一定。”貞曉塞回照片，抓起行李箱走向電梯。
成寒苩掀起眼簾，看著電梯門緩緩閉合，淡紫色眼線在瀲灩眼眸下勾人心魄。
朝空中吹了口氣，成寒苩扭動腰肢走回屋子。
來到小區樓下，天色已深，貞曉打開手機，一翻通訊錄裏寥寥無幾的聯係人，自嘲一聲。
拖著行李箱上街買了包煙，再買了盒火柴，貞曉還有五十七塊錢。
又下雪了，冰點飄啊飄，心裏躁啊躁。
貞曉站在街邊，抬頭看雪。
衣服濕了，身上這套單薄的秋裝還是成譜坤免費贈送給自己的私有物。
貞曉轉身走回小店，買了幾瓶啤酒。
蹲在街邊，抽煙喝酒，醉煙醉酒。
“如果能有一床棉被就好。”貞曉想道。天大地大，好像沒有自己的去處。
喝完兩瓶青島啤酒，貞曉搖搖晃晃挺直身板，衝著一家成人用品自動售賣店吼道：
“衝就衝！誰怕誰！”
十分鍾後，貞曉蹲在馬桶圈上，兩手抓著一頭紅發，看著窗外發呆。
貞曉清楚記得，三年多來，光是自己看到的進了成寒苩盤絲洞的一千多位男同胞，沒有一個能站著出來，盡管是三男報團進洞。
貌似近幾個月來，成寒苩好像很久沒有帶人回家過。
“衝動了！”貞永處
懊惱道。
盥洗室的裝修很頂，腳下馬桶圈帶熱感控溫，地上瓷磚鋪著一層卵石，水池上的鏡麵旁有電動除霧刷，浴缸大到足夠容下三個成年男子，空氣中有股彌留的清新花香。
最關鍵的是，盥洗室的窗戶沒有簾子，還正對一棟居民樓。
她不會.……喜歡露天洗澡吧？
貞曉脫掉衣服，鎖上盥洗室的門，走進玻璃淋浴間享受二百七十度半包圍噴頭，沐浴乳洗發露不要錢地往身上抹。
吹幹頭發，換了身睡袍走出盥洗室，貞曉看見成寒苩依舊半躺在沙發上，沒開電視，也沒有開燈。
“餓了麽？要吃什麽自己動手。”
貞曉挪開視線，走去打開冰箱，翻找一陣，眉頭一皺。
冰箱裏除了紅酒就是臨近過期的速食料理包。
“成姐，你平時就吃這些東西？”貞曉皺眉道。
“不會做飯，又沒遇見靠譜的男人，隻能吃這些方便的東西唄。”成寒苩懶散支起身體，勾指道：“過來。”
貞曉吞了口唾沫：“我是來借宿的。”
“我們認識那麽久，你又身無分文沒什麽能被騙的，有什麽好怕的？”成寒苩幽幽道。
“我真是來借宿的。”貞曉捂住胸口，忸怩道。
成寒苩款款走下沙發，從客廳中推出一把椅子。
這.……
貞曉的瞳孔猛然收縮。
這是什麽play？
貞曉，很好奇。
成柏寒將椅子推到落地窗前，打開客廳的燈，溫溫懶懶道：“我要是對你圖謀不軌，恐怕你那妹妹就會過來撕了我。來坐下吧，幫你剪個頭發而已。”
貞曉小心翼翼坐上椅子，目視成寒苩為自己披上圍裙衣，從房間裏推出移動木架，拿上一副梳子剪刀。
“抬頭，看鏡子。”成寒苩用指尖扶正貞曉的腦袋，“喜歡什麽樣的發型。”
“修一下就好，稍微留長一點，養頭發不容易。你就.……自由發揮吧。”
成寒苩梳理著貞曉一頭雜亂的紅毛，失神道：“你這發色在哪染的？”
“外地。”貞曉簡明道。
一陣電推聲與剪刀聲交響後，成寒苩用吹風機與手打理修剪後的半長碎發。
“你和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他也有這樣的頭發。我們認識了很久，初次相遇時的他，隻是個普通人。平凡又簡單的人。”
“後來他變了，是因為我。他離開前，讓我等他。我等了很久，再次等到他時，我卻意識到，我白等了。”
“我知道是我的原因，讓他變成了我討厭的樣子。我放棄他了，現在的我，隻想找個能陪伴我的人重新開始。”
貞曉注視著鏡子裏的真情流露，屏息道：“姐姐，我隻是來借宿的。我們.……不合適。”
“貞曉。”成寒苩伸手穿過貞曉的肩膀，抬起貞曉的下巴，“你和我是一類人，你其實也厭倦了吧，周圍的一切。”
這是貞曉今生遇見的第一大窘境。
貞曉的理性告訴貞曉，現在自己應該做的就是把成寒苩推開穿衣服走人。可貞曉心中蓬勃的野性卻把理性按在地上摩擦。
“快來，快來，快來不及了！”
野性貞曉屁股底下的理性貞曉暗自呐喊道，眼看著成寒苩的麵孔離表麵貞曉越來越。
“來了！”
千鈞一發，大門狂響。
“喂，貞曉！出來接活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