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白露重返
將心中的憤怒宣泄一通後，穆茗摔門而出，穆夕研緊跟在他身後。
阮伊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靜靜地翻閱著手中的《李爾王》，安靜悠然。
窗外的陽光照拂在那冰雪般透明的蒼白臉頰上，穆茗看著她的臉，心情漸漸平靜，放慢了腳步。
“一起看嗎？”
阮伊兒抬起頭，見穆茗在樓梯上駐足，揮了揮手裏的書。
“嗯!”
穆茗微微頷首，挪動步子朝她走去，穆夕研在他身後看著，略微安心了一些。
伊兒往邊上讓了讓，穆茗坐在了她身旁，冰藍色的長發拂過衣襟，冷冽的芳香陣陣襲人。
她把《李爾王》放在了自己和穆茗的中間，湊近過來，把頭舒服地枕在穆茗的肩上。
兩人翻書的節奏一如既往地保持了同步。
“沒有隻能換到沒有；重新說過。”
李爾如此說道。
“我是個笨拙的人，不會把我的心湧上我的嘴裏；我愛您隻是按照我的名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幺女考狄利婭因為這個回答，失去了繼承權，被遠嫁法國。
“愛你隻是按照我的名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穆茗的思緒變得很亂，他很尊重自己的養父母。
但如果他們做了讓自己無法認同的事，還要一如既往地站在他們身邊嗎？
爸爸媽媽，我很愛你們，以兒子的名分，我不該忤逆你們。
但是，以弟弟的名分，我也要保護伊兒。
他沒有心思再看下去，隻能從滿頁的文字裏看見一句話。
“讓我像箭垛上的紅心一般永遠站在你的眼前吧。”
穆茗輕輕笑了笑，翻了頁。
阮伊兒側目看了他一眼，撅著小嘴，用清冷但很可愛的聲音說道：“我還沒看完。”
“伊兒，移植靈魂結晶的秘術已經準備就緒了，全程由你媽媽負責。”
穆文斌走了進來，對著正在看書的阮伊兒和穆茗說道。
“下次再看吧。”
穆茗淺淺笑著，表示很遺憾。
“嗯，好!”
阮伊兒合上書本，站起身朝著穆文斌走去，穆青雲和藍依站在門外等候。
“走吧，手術很快就可以做完了。”
穆文斌輕輕笑著，帶領女兒朝著研究所走去。
穆茗跟在後麵，緩緩走著。
看著這個溫柔似水，卻又堅強如冰的女孩，一步一步遠離他。
草，結出了新的種子，風在陽光下徜徉，誰也沒有說話。
來時的道路上，開滿了藍色妖姬和勿忘我。
那個穿著白襯衣的少女像是再也抓不到了一般，可穆茗不想看著她就這樣離開。
所以，就在她走到了研究所銀白色大門的那一刻，他開口說道：“伊兒，不去移植好不好？”
“怎麽了？茗兒。”
藍依有些不解。
阮伊兒緩緩轉身看了他一眼，過了一會兒，她又別過臉朝著研究所的大門走去。
穆茗閉上了眼睛，緩緩說道：“爸爸，你曾說，世界那麽大，我總會遇見一個人，明知道會死，也會站在她的麵前。到那時，我隻能用手機的刀劍來保護她了。”
穆文斌停下腳步，看著這個孩子，眼神複雜。
“今天，我就要為她拔刀赴死了……”
穆茗說完，拔出了夜溟，漆黑的冥焰愈燃愈烈。
“茗兒，你……”
藍依大驚失色，連忙上前，卻被穆文斌一把拉了回來。
“臭小子，你這是要幹嘛？”
穆文斌眉頭一皺，厲聲嗬斥道。
“爸爸，你曾對我說，以家人的犧牲換來的勝利，是毫無意義的。可你卻沒能踐行這一點。”
穆茗淡淡地道，將刀尖對準了穆文斌。
“呦嗬，兒子還敢教訓起老子了，翅膀硬了。”
穆文斌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走上前。
一旁的穆青雲倒像是有些幸災樂禍。
“爸爸，請你告訴我，連孩子的笑容也無法保護的人，憑什麽去拯救這個世界呢？”
“為了實現你們的理想，蘇玥永遠地失去了笑容，夕研姐失去了童年，請問她們有什麽錯？”
穆茗大聲質問道。
阮伊兒聽著，心中泛起暖意。
他是擔心自己變得和蘇玥那樣，才會不顧一切地阻攔自己嗎？
“對不起……茗兒……”
藍依目光黯淡，把頭低了下去。
當初把蘇玥和藍闋從孤兒院裏帶出來的人就是她。
穆遠山承諾，會讓這些孩子們接受良好的教育，會給她們一個美好的未來。
她天真信了穆遠山的話，將她們托付給了他。
卻未曾想到，那個該死的穆遠山居然將這些孩子送去了【繭】。
等她再一次遇到蘇玥的時候，她發現，這個記憶裏愛笑的孩子，已經不會笑了。
她告訴藍依，孤兒院裏好多孩子都死去了。
小紅也好，亦或是大鵬和小鵬兩兄弟，還有浩浩和小勃，他們全都死了。
隻有她和藍闋活了下來……
“我不想當一個看客，也不想在這樣的悲劇再次上演時無動於衷。”
穆茗目光決絕，大步朝著穆文斌衝殺過去，舉起了手中的刀。
“好小子，來得好。正好讓你爹我檢驗一下，你這一年多一來的修行成果。”
穆文斌嘿嘿一笑，手中閃過一抹墨色的光暈，那是一把漆黑如墨的太刀，名【黃泉】。
“千萬別傷著茗兒了!”
藍依沉聲說道。
“我心裏有數。”
穆文斌淡淡撇下一句，持著黑刀【黃泉】閑庭信步地朝著穆茗走去。
燃燒著的漆黑刀刃霸道地斬落，穆文斌抬手招架。
千鈞之力透過刀刃傳在穆文斌的手腕上。
穆文斌手腕一抖，險些被穆茗砍翻在地，連忙一個後跳，頗有些狼狽地後撤了兩步，看向穆茗的眼神充滿了怪異。
“好小子，力氣大了這麽多!”
穆茗不依不饒，揮著刀衝了上來，攔腰一刀橫斬。
穆文斌稍稍認真了一些，根據穆茗的力量，稍稍釋放了一絲魔力，穩當地接住了他的斬擊。
正當他準備反擊之時，藍依突然吼道：“穆文斌，你要是敢還手弄傷了茗兒，我跟你沒完!”
穆文斌一陣無奈，隻好不停地持刀格擋。
“兒子啊，你怎麽了？不就是個移植手術？幹嘛要發這麽大火？”
“檔案室裏的『普羅米修斯計劃』檔案還有『羽化計劃』的檔案，我都看到了。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穆茗的劍越斬越烈，如疾風驟雨，穆文斌不斷後退，險象迭生。
“你都看到了？”
穆文斌瞪大了眼睛，心中暗罵晦氣。
“雖然我的爸爸，是個好色之徒，但我一直相信，他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
穆茗不依不饒，從小往上一刀弦月斬，將穆文斌的刀蕩開。
“我那不是好色，是審美!”
穆文斌皺了皺眉，一臉不悅。
“穆氏做的那些實驗，和【升華】組織的那幫瘋子，有什麽區別？”
穆茗冷冷地道，手中的刀直刺穆文斌的正臉，卻在即將抵達他麵門的時候，偏移了一寸。
穆文斌腳下一個後撤步，輕鬆愜意地避開穆茗的劍襲。
“你放屁!那些實驗是穆遠山那個狗日的做的，關我什麽事？”
穆青雲聞言，臉色黑得跟豬肝一樣。
兩人打鬥的動靜越來越大，大小姐、鶯蘿、林溪、沐清歌都漸漸趕來。
“發生什麽事了？”
“少爺為什麽會和爸爸打起來？”
林溪和鶯蘿一臉茫然，不禁擔憂起來。
“別傷到我弟弟了!”
大小姐一邊往這邊跑，一邊大聲呼喊。
“這丫頭，都不關心你爸了。”
穆文斌淩空騰起，避開了穆茗一刀下段的斬切。
“你們把王階惡魔的本源植入大小姐和伊兒的體內？沒有考慮過她們的感受嗎？難道她們不會痛嗎？”
穆茗嗬斥道，啟動了龍化，暴漲了力量和速度，使得他勉強跟上了穆文斌的動作。
黑炎肆虐，化作一輪漆黑的焰月。
其威力讓穆文斌都為之驚歎。
鶯蘿聽著穆茗的話，有些困惑地看向大小姐：“小姐，你駕馭巴塔路西斯，會很痛嗎？”
“沒有啊，挺正常的，沒有任何不良反應啊。”
穆紫薰摸了摸頭，滿頭霧水。
“我絕不會，讓伊兒成為『天啟計劃』的犧牲品。”
十二道漆黑的劍痕閃過，在那華麗的劍舞之下，穆文斌隻得暫避鋒芒。
“『天啟』計劃已經十分成熟了，絕對沒有任何的副作用。”
“怎麽可能會沒有？”
穆茗不願相信，手中的刀越來越重，又是一擊竭盡全力的劈砍。
就在避開穆茗劍襲的那一瞬間，穆文斌抓住了他的破綻。
或許是因為情緒失控的原因，他的破綻比以往多了不少。
黃泉的刀背拍在了穆茗的手腕上，夜溟墜落在地。
穆文斌挺近過來，提起漆黑撞在穆茗的胸口，將他擊飛了出去。
“臭小子，跟你爸動手，還是太嫩……啊啊啊啊啊!”
他話音未落，藍依舊怒氣衝衝地衝了過來，揪住了穆文斌的耳朵，擰成了麻花。
“咳……咳……”
穆茗捂著發悶的胸口站了起來，嘴角咳出一絲血跡。
“你們知道，伊兒的心願是什麽嗎？”
“她隻是，想要正常人的體溫，想坦然地和別人擁抱，她不想傷害任何人!”
穆茗看著穆文斌和藍依，很是認真地道。
“我也不想，讓任何人傷害到她。”
穆茗低垂著眼簾，聲音裏滿是落寞。
“茗……”
阮伊兒靜靜看著他，眼角有清澈的眼光閃爍。
眾人陷入了沉寂，穆文斌也收斂了臉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變得無比嚴肅。
“蘇玥也好，夕研姐也罷，悲劇已經足夠多了，難道還不夠嗎？”
“失去了笑容，失去了眼淚，失去了體溫，最後還能剩下些什麽？”
穆茗哭了，眼淚在臉上肆無忌憚地流著。
“今天，我最尊重，最敬愛的家人，要當著我的麵，將我的姐姐，做成武器!”
“我怎可能……原諒？”
藍依的掌心亮起了一輪越印，一束清冷的月光從中盛放，白露聽到了他的聲音，衝破了封印。
銀白色的月光照拂在穆茗臉上，白露落在了他的手心。
“白露啊……盡管我拋棄了你，你仍然願意為我而戰嗎？”
純白色的刀刃輕輕嗡鳴著，傳遞著讓他心安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