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修羅
巴塔路西斯被強製喚醒,武裝在了她的身上。
洛神琉璃藏在麵罩下的眼眸稍稍泛起一陣波瀾,她放開了對穆紫薰的壓製。
逐漸升騰的烈火形成了怒龍,灼熱的高溫使得周圍的砂石開始結晶化。
“去死!”
穆紫薰失去了理智,仿佛被惡魔占據了靈魂,眼眸明亮地如同烈陽的耀斑。
炎龍睜開了緊閉的雙目,那一霎那,黑夜明亮如白晝。
怒龍咆哮著,卷起滔天的烈焰。
穆茗撐起氣盾往後撤離出了很遠,但高溫依然讓他感到陣陣不適,眼睛仿佛被無數灼熱的炎劍刺入。
皮膚仿佛要翻卷、潰爛、燃燒。喉嚨也變得無比幹燥,身體裏的水分都像是被瞬間蒸發了一樣。
炎龍縱橫馳騁,然後猛地升空,攪動著火雲從天而降。
那是天罰,也是清算。
火焰爆炸,升騰起一團熾烈的花朵。
熾光照亮了天際,持續了十多秒。
因王域而導致電路崩潰,變得黑漆漆的城市此刻如降生於極晝之中。
鍾鰩和隨行的護衛們跪伏在地上,在王域的邊緣無法寸進。
“轟隆!”
巨大的火焰蘑菇雲騰空,附近的所有存在都灰飛煙滅。
大地在震顫,巨大的轟鳴聲傳出很遠,衝擊波激起濃厚的煙塵。
“那是什麽?”
熾烈的光芒照拂在臉上,引發灼痛。
封伶半眯著眼,有些驚懼地看著遠方。
火焰化作了禁區,散落的碎鑽鋪散在地上,在火光的照耀下發出晶瑩的光澤。
地表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坑洞,穆紫薰扶著膝蓋,喘息著。
她周身的地表,還有殘焰升騰。
洛神琉璃站在她的前方,優雅從容。
那驚世駭俗的烈焰爆炸,都與她無關。
“就這樣而已嗎?”
洛神琉璃略微有些失望,從原地消失。
穆紫薰還沒反應過來,一股巨力就擊中了她的腹部。
她被踢飛出了很遠。
那一瞬間,五髒六腑仿佛都被一股霸道至極的血氣絞成了碎末。
洛神琉璃的速度快到讓人心悸。
穆茗使用了惡魔感官也無法看清她的動作。
他想要說話,想要阻止這個神秘的少女。
卻被一股無形的血色枷鎖禁錮住了,就連嗡動嘴唇的力氣都沒有。
洛神琉璃拳腳如疾風驟雨一般落在了穆紫薰身上。
大小姐的慘叫聲此起彼伏,穆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給我住手!”
穆茗的手指輕輕顫動著,想要衝破那股無形的枷鎖,碧藍的眼眸化成了血色。
“我不許你動她!”
他低沉地嘶吼著,像困在牢籠中的野獸。
穆紫薰失去了意識,倒在地上。鮮血從嘴角溢出,美豔的臉頰蒼白無比,發絲變得格外淩亂。
洛神琉璃揪住了她的頭發,將她拎起,以一個極盡羞辱的姿勢拖著她走了過來。
將穆紫薰扔到了穆茗的麵前之後,她將長筒靴踏在了她的背上,就這麽直勾勾地看著穆茗。
那傲慢的眼神好像是在說:“就動了,那又如何?”
“是不是很生氣?很想殺了我?”
洛神琉璃漫不經心地問道。
穆茗的指關節劈啪作響,想要掙開那道赤色的封印,可他不管怎麽努力都是徒勞。
“那拿出你全部的力量,打敗我吧。”
“沒有力量的人能保護什麽?隻能被殺死被奴役。”
洛神琉璃看著他的眼睛,淡淡地道。
穆茗的眸中泛起陣陣漣漪,這句話讓他想起了穆文斌。
尤利安娜和洛神琉璃的意誌很久以前就影響著他,隻是他從來都不知道。
她們的意誌,以種種特殊的方式傳遞到了穆茗身上。
白衣染血,星雲體中的曼珠沙華緩緩盛開。
純白的花海之中,唯一殘存的曼珠沙華化作了赤潮,將純白的天堂吞沒。
一圈磅礴的血氣爆開,將那層枷鎖衝破。
此刻出現在洛神琉璃麵前的是,是一個紅發赤瞳的少年。
紅衣如染血一般豔麗,俊美的臉上看不到任何屬於人的情感。
悲傷也好,憤怒也罷,他什麽都沒有。
他簡單、蒼白,卻又足夠強大。
“果然,我們都一樣啊,又一個修羅。”
洛神琉璃低語著,白發飛舞,赤瞳冷冽。
有些人注定了要一生顛沛流離,孤苦無依。
她們至情至善,卻注定無法擁有幸福,所有和她有過交集的人都會被傷害,都不得善終。
這種命格叫做修羅,是至善與至惡的統一。
覺醒了這種命格的人,最典型的特征就是白發赤瞳。
穆茗和藜訂下了契約後,便繼承了這種命格。
這種命格在穆茗身上的具象化,就是裏人格。
穆茗抱著大小姐,飛到了山嶺之上,月銀之愈照拂在大小姐的身體上,使得她身上的傷痕迅速愈合。
穆茗冷淡地看了穆紫薰一眼,麵無表情地將她放下。
他一點也不喜歡穆紫薰,是表人格喜歡。
既然他喜歡,他就照做吧。
反正孤獨了那麽久,他也沒有朋友。
白露不受控製地顫栗起來,穆茗冷哼一聲,將它扔到了一旁。
純白的劍刃嵌入了山岩之中,發出清脆的嗡鳴。
夜溟出鞘,穆茗一手持著黑刀,一手召喚出血色的琉光之刃。
赤光一閃,血色的劍痕斬斷了洛神琉璃所處的空間。
洛神琉璃瞬息之間就來到了他的身後。
穆茗將劍刃背過身格擋,被猛地轟飛出很遠。
夜溟遭受重擊,刀刃上的裂縫開始蔓延,黑炎源源不斷地滲出。
“咳”
穆茗嘴角溢出了一絲血跡,目光依然冷漠,他沒有感受到絲毫的疼痛。
小腿用力在地上一蹬,紅衣穿風而過。
黑刀與赤色的光劍一同斬出,黑炎與血月交織在一起,化成血墨色的滿月。
裏人格狀態下,他能完美發揮出惡魔的力量。
月蝕在曼珠沙華的魔力的增幅下染上了一層肅殺之氣。
洛神琉璃將長劍橫在身前,輕鬆招架住了他的攻擊。
霎那間,血色的光影縱橫交錯,黑炎如綿延的海潮。
洛神琉璃巍然不動,手中的長劍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做出攔截。
每一擊都正好點在穆茗劍招的弱點。她極擅長劍術,對惡魔之力的運用也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
“太慢了。”
洛神琉璃淡淡地道。
穆茗不甘地揮劍,每一擊的力量和速度都在不斷加快。
鏘!鏘!鏘!
火星不斷迸濺,巨大的反震力讓穆茗的虎口開裂。
手腕不堪重負,肌膚被撕開,血管破裂,血花不斷綻開。
那白皙的手已經鮮血淋漓,可他依舊不知疲憊地揮劍斬切著。
劍勢越來越重,越來越急,殺欲愈發高漲。
“太弱了,真的太弱了。”
洛神琉璃手腕猛地發力,赤色的鏈劍斬斷琉光之刃,將黑刀震開。
夜溟脫手而出,落在了遠處。
黑手印在了穆茗的胸膛,將他震飛。
血氣頓時潰散,她留有餘力。
紅衣褪去,化作純白的衣衫,穆茗清醒過來。
摸了摸胸口,沒有絲毫的疼痛感。
他能感受到有一股暗紅色的暖流在心房流淌,很溫暖很舒適。
洛神琉璃緩緩走到了他麵前,月光從她頭頂的星穹傾落,見證著一場盛大的諾言。
恍惚之間,穆茗的耳畔出現了陣陣嘈雜的聲音。
刀劍錚鳴的聲音、孩童的哭泣聲、天馬在雲端馳騁的聲音、女子輕柔的撫慰聲種種聲音混合在一起,難以名狀。
隱約間還能聽見翅膀舞動,還有晦澀難懂的咒語,聽來神聖莊嚴,宛如讚歌,卻又和喊殺聲混雜著。
像是在兵荒馬亂的年代裏,一場慌不擇路的逃難。
女子的聲音有一種獨特的韻律,那是他從未聽過的語言,卻又讓他感到很親切。
仿佛刻在他的靈魂深處,與生俱來就能與之共鳴。
穆茗大概能聽明白,那是一首歌。
“安穩沉睡吧,現在沒有誰可以傷害你了。待晨光熹微之時,黑夜遠去,風暴將會平息。”
穆茗的眼睛不受控製地流下眼淚,他並沒有感到難過,有的隻是一種無言的眷念。
無關與悲傷,也無關於幸福。
淚腺就像是設置了密碼鎖的開關,一聽到這首歌,就會觸發聲控的密碼,讓他不由自主地落淚。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哭,就像嬰兒聽到了母性的呼喚,自由地啼哭。
終於,天馬發出淒厲的嘶鳴,刀刃刺穿身體,發出布帛割裂的聲音。
穆茗仿佛聽到了鮮血飛濺的聲音。
咚~如清泉流響,又像是雨滴落下。
溫熱的血液染在臉頰上,血液和淚水一同滴落。
女子溫柔的安慰聲戛然而止。
聲音的最後,是女孩們的哭喊聲,還有一聲欣慰,又略帶惋惜的歎息。
“我會永遠保護你!”
很是堅定執著的聲音,像熾烈的擁抱將他擁入懷中。
她的聲音聽來就像是一匹執拗倔強的小狼。
有很多人想要上前抓住他,卻被那隻倔強的小狼撕咬得遍體鱗傷。
最後,小狼和他依偎在一起,舔舐著傷口,他摸著小狼染血的毛發。
耳畔的聲音漸漸遠去了,穆茗摸了摸自己的臉,拭去了淚痕。
他並沒有難過,隻是覺得迷惘。
“是你嗎?剛剛是你在和我說話?”
穆茗有些困惑地看著麵前的女子,她剛剛並沒有說話,但他確定,那就是洛神琉璃的聲音。
我,是不是在很久以前見過她?
洛神琉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看著他臉上的淚痕,下意識地想要伸出手給他擦拭,但很快就收斂了情緒。
“努力變得強大起來吧。”
她壓低了聲音,嗓音變得低沉沙啞,卻非常有磁性。
“當有一天你強大到能夠打敗我了,你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想要的答案?”
穆茗有些不解。
“你的過去,你的身世,還有你的父母。”
“你知道我的過去?”
“我不能透露太多,不然會影響命運的走向。在你變得足夠強大之前,你不需要知道太多。”
洛神琉璃搖了搖頭,看了他好一會兒,幽幽地道:“可以嗎?算我祈求你,打敗我”
她的聲音略顯傷感,眼眸中流露出一絲渴望。
那份渴望,穆茗難以形容。
非要找個恰當的描述,就是關押在暗無天日的地穴深處,渴望著自由的囚犯。
遠方的天空浮現出紫氣,濃鬱的暗元素凝結成了紫霞。
那是尤利安娜的信號,催促她趕緊從這裏離開。
這個世界太過脆弱,無法支持她的降臨。
而且太過強大的力量,會摧毀這個世界的規則。
洛神琉璃揮劍斬斷空間裂縫,臨走之前,有些留戀地看了穆茗一眼。
“真正的劍士,毋須神兵利器,也能斬斷所有的阻礙。”
說完,她便轉身踏入了空間裂縫。
穆紫薰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床上。
全身上下都在疼,但詭異的是見不到一處傷口。
到家了嗎?那個可怕的女人到底是誰呢?
洛神琉璃的樣子在她的腦海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她側過臉看了看,是伊兒熟睡的臉,於是歎了歎氣。
“晦氣,如果是茗子就好了。”
她小聲嘀咕著,一臉嫌棄地別過臉。
伊兒聞言,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一隻雪白的嬌嫩腳丫貼近了穆紫薰的臀部,腳趾猛地分開。
“啊啊啊!”
兩個女孩子同時尖叫起來,大小姐覺得屁股上掛了一隻大閘蟹。
伊兒則是因為發力過猛,導致腳底板突然抽筋,疼得她五官都皺在了一起。
大小姐一向是有仇必報,立馬伸出手直擊她的要害——胳肢窩
兩個女孩子的身體都有些虛弱,但掐架的時候卻非常有勁。
不管什麽時候,隻要她們躺在一張床上,就會不可避免地掐起架來。
也許以後等她們老了,住進同一件病房裏,也會擠在一張病床上掐架吧。
醫生和護士會百般勸解,她們充耳不聞。
直到穆茗厲聲嗬斥,她們才會乖乖地回到自己床上,然後隔著床賭氣互損,再不安分地將床上的布娃娃,或者像橘子這樣較軟的水果扔到對方的臉上。
現在,兩人的臉上都做出嫌棄的表情,都在用腿蹬著對方,但她們都很默契地沒有用力,怕弄疼彼此。
被子不斷泛起波浪,打鬧的動靜越來越大,吸引了藍依的注意力。
“幹嘛呢?多大了,還跟小孩子一樣?”
藍依穿著拖鞋走進來,有些無奈地道。
姐妹兩對視一眼,又看向藍依,同時笑了出來,然後把臉埋到了被子裏,裝成乖寶寶的樣子睡覺。
穆茗的房間裏,藜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得有些嚇人。
穆茗坐在床頭,一勺一勺地喂她喝著藥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