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靈視
現在是淩晨四點，穆紫薰睡意全無，修煉著緋炎。
星陣在她的身前不斷旋轉著，火線逐漸勾勒出絢麗的火焰雲紋。
意識變得逐漸空明，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仿佛脫離了身體的束縛。
她看向下方，是洛城靜謐又繁華的夜。
視線往上，是無垠的天空和雲朵。
很神奇的感覺，仿佛整個世界都變得渺小了，她能窺探到世界的真實。
遙遠的天空之上，有一道猙獰的裂痕，吞沒了光線，吞沒了繁星。
她嚇了一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道裂縫仿佛有種神奇的魔力，讓人想去窺探。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的意識不斷朝著它接近。
目光所至之處，是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
細細看去，能發現有一層淡淡的緋紅色光芒封在了裂縫之上。
她隱隱感到恐懼，想要逃離，卻被一股無形的引力吸引了進去。
她透過了這層光芒，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她在黑暗中穿行了很久很久，沒有光線，沒有聲音。
一點如針尖般大小的光點出現在了前方，耀眼得讓人眼睛感到刺痛。
白光不斷放大，充斥了視線。
她閉上了眼睛，等到她睜開眼的時候，白光已經消散。
視線中是一片火紅，劇烈的高溫讓她感到灼痛，
幹枯的大地上，濃煙滾滾，火蛇從地表的裂縫中竄出。
“這是哪？”穆紫薰微微皺眉，忍不住咳了咳。
空氣中滿是令人窒息的濃煙和煙塵。
飄飛的灰燼被風卷到了很高的地方。
穆紫薰望向四周，無數惡魔的屍骸堆積在一起，化作綿延的山體。
滾燙的熔岩泊泊流出，空氣中滿是硫化物的氣味，讓她險些窒息。
她在這荒涼的大地上走了許久，總感覺有某種東西在呼喚她。
越過骸骨簇擁著的叢林和灰燼堆成的山丘，麵前的景象便豁然開朗。
殘陽如血，一把漆黑的巨刃屹立於莽蒼大地之上。
灰燼與劫火在劍下翻騰，萬千星辰隕滅的殘光也無法與其爭輝。
刀身之上布滿了層層熔殼，縫隙間流淌著火光，漆黑的鱗片布滿了刀柄，刀鐔像是巨龍猙獰的獠牙。
鑲嵌於其中的血色魔眼緩緩轉動著，見到穆紫薰的那一刻，暗淡的眼眸中有了些許光芒。
畫麵再次歸於黑暗，穆紫薰緩緩睜開眼，視線中的風景又轉變成了自己的房間。
“好奇怪。”
她喃喃地道，剛才的那一幕幕景象，讓她如身臨其境一般。
那絕對不是夢境，一定是在某處真實存在的。
緋炎的星陣已經完成了70%，但是當她繼續想要構造時，星陣卻悄然崩解。
“嗯？”她略微有些困惑，再試了一邊。
星陣無比自然地運轉起來，火線按部就班，很是流暢地勾勒出六芒星。
就在魔法陣圖完成了70%地時候，星陣再一次崩解。
“怎麽回事？”
她一連試了幾次，魔力的輸出很是穩定，全程沒有一丁點失誤。
“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她揉了揉眼眶，隻得暫時放棄修煉。
坐起身拉開窗簾，外麵的天已經明亮。
換好衣服，去衛生間洗漱一番，鶯蘿已經準備好早餐了。
“林溪，去叫你哥哥起床，他比較聽你的話。”
穆紫薰吃著牛扒，含糊不清地道。
“哦，好的。”林溪站起身，小跑著上樓。
“哥哥，起床吃早餐了！”
林溪推開穆茗的房間門，發現房間裏空蕩蕩的，被子疊得很整齊。
“哥哥不在房間裏！”林溪脆生生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穆紫薰手中的刀叉頓時一僵。
“那他去哪了？”
“應該是和二小姐一起出去晨跑了吧。”
鶯蘿端著熱好的牛奶走出廚房，阮伊兒也正好穿著運動服晨跑回來。
“雪糕，茗子呢？”
“不是說了嗎？他有事，會晚點回來。”阮伊兒蹬掉運動鞋，很自然地換上了穆茗的拖鞋。
“他昨晚一直沒回來？”穆紫薰放下刀叉，食欲全無。
“二小姐，你昨天說少爺會晚點回家，讓我們不用等他吃飯。我還以為少爺隻是回家比較晚呢。”
“反了！真是反了！”穆紫薰呼了一口氣，飽滿的胸脯劇烈起伏著。
穆茗回到家中的時候，幾個姐姐坐在客廳裏，不發一言。
穆紫薰的臉色很是難看，鶯蘿和林溪有點怕怕的樣子，伊兒抿了一口熱牛奶，手中的《唐吉訶德》翻了頁。
氣氛有些古怪，穆茗默默朝著衛生間走去。
“站住！”穆紫薰強忍住怒氣，仿佛一座火山即將噴發。
“昨晚去哪了？夜不歸宿？”
“出去玩了一會兒嘛，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不用你操心。”穆茗不以為然地道。
“我是不是跟你說了最近洛城晚上很不安全？你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穆紫薰一拍桌子，氣得站起身，林溪和鶯蘿嚇了一跳。
“你說話就好好說，幹嘛要凶他？”阮伊兒把視線從書本上移開，淡淡地道。
很是平靜的話語，但看向穆紫薰的眼神卻充滿了敵意。
“你就知道護著他！”
她不說倒還好，她一說，穆紫薰就炸毛了。
“你知不知道晚上有多少魔物出來啊？前天又犧牲了一個狩魔隊隊員，栗山區又有好幾個人失蹤。”
“你這麽慣著他，讓他到處跑，出了事怎麽辦？”
阮伊兒沉默了，穆紫薰說得確實在理，她也有考慮過這方麵的隱患，於是下意識地看向穆茗。
穆茗能讀懂那個眼神。
姐姐很想護著你，但是你也要為自己的安全著想。
穆茗看向穆紫薰，目光躲躲閃閃。
“你昨晚去幹嘛了？你不說我直接打電話告訴老媽，讓她過來收拾你。”
穆紫薰雙手抱胸，冷冷地看著他，倒是很有姐姐的威嚴。
“昨晚成全了一對苦命鴛鴦，讓一個吸血鬼女孩和狩魔人在一起了。順帶宰了幾個吸血鬼。”
穆茗看著她的眼睛，很是真摯地道。
“你胡說什麽呢？狩魔人和吸血鬼談戀愛？”穆紫薰皺了皺眉。
“看，我說真話你又不信。”穆茗無奈地攤了攤手。
“還狡辯？是不是跟哪個女生出去鬼混了？”穆紫薰說著，瞳孔突然一縮。
“你不會是去逛會所了吧？”
“瞎說什麽啊？你這人怎麽亂講話？我又不是你爸。”
穆茗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無奈地道:“我去網咖打了一晚LOL，行了吧？”
“通宵啊？”穆紫薰突然釋然了，語氣一軟，起伏的胸部慢慢平緩。
初中的時候，她常常去網咖通宵玩遊戲，被老媽發現了也是各種狡辯。
“早說啊，玩遊戲我又不怪你，但是玩一整晚也不好，熬夜很傷身體的。”
她信以為真了，也很能“理解”穆茗的心情。
阮伊兒強忍著笑意，輕輕搖了搖頭，似乎是對她的智商感到很失望。
“可是小姐，你經常通宵打遊戲的。”鶯蘿弱弱地道。
穆紫薰挑了挑眉，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鶯蘿。
那眼神好像是在說“小妮子，你是不是最近沒被收拾，皮癢了？”
鶯蘿被她瞪了一眼，立馬就老實了，趕緊往嘴上貼了一個封條。
“家裏也可以玩啊，我房間裏還專門有個隔間用來玩遊戲的，比網咖配置好多了。”穆紫薰很是認真地道。
“你想玩什麽遊戲，我都可以教你。EVE、LOL、Dota2、星際、怪物獵人……還有各種主機遊戲。”
“你能說得出名字的遊戲，基本沒有我不會玩的。”
穆紫薰拍著胸脯，很是自信地道。
“以後想玩遊戲就在家裏玩吧。要是覺得沒氣氛，就跟我說。我帶你出去玩，我之前用零花錢開了一家豪華網咖，那裏環境很好。”
一說起遊戲，穆紫薰就喋喋不休，越說越興奮。
穆茗也沒想到，隨便編了一個借口，居然還能詐胡。
“就是占著洛城最好的地段，一直處於虧損，盈利連土地租金都收不回來的那一家嗎？”阮伊兒澆了一盆冷水。
“現在已經開始賺錢了嘛。”穆紫薰紅著臉，不服氣地反駁起來。
“再說了，那塊地都被我們家盤下來了，又不需要付租金。”她摸了摸頭，略微有些窘迫。
“總之，最近這一陣子，晚上還是別到處跑，聽到沒？”
“嗯嗯，知道了。”穆茗連連點頭，去浴室洗漱，洗完澡，換好了衣服。
吃完鶯蘿準備的早餐，便和姐姐們一起走在了上學的路上。
穆紫薰望向西方的天空，流雲散去，天空一無所有。
“之前在修煉緋炎的時候，我看到了一些很特別的景象。”
“我看見，天上有一道很大的裂縫。”穆紫薰悠悠地道。
契約空間中的藜睜開了眼睛，有些詫異地看向穆紫薰。
“透過裂縫，我看見了一個滿是烈焰和灰燼的世界。惡魔的屍骸堆積成山。殘陽如血，濃煙滾滾。”
“埃爾諾迪亞……”
藜低聲喃喃道，似乎有些懷戀。
“還看見了一把好大的黑刀，那把刀像是活著的，護手像是巨龍的獠牙，上麵還有一顆血紅的眼球。”
“小姐你說的好嚇人啊，有這麽奇怪的刀嗎？”
“有啊，魔具解放真姿之後，就會像活的一樣，比如夕研姐的閻魔。”穆茗一聽到穆紫薰的描述，便下意識地想到了穆夕研的閻魔。
“她的那把刀跟我看到的那把差太多了，根本不能比。”
穆紫薰細細回想著之前的畫麵，感到很是震撼。
明明很是荒蕪破敗的景象，卻又給她一種悲涼壯麗的美。
幾人一邊走，一邊聽著穆紫薰娓娓道來。
起初穆茗和阮伊兒還覺得沒什麽。
隻是她的描述愈發詳細，仿佛身臨其境一般。
很快就在眾人麵前描繪出了一副蒼涼的景象。
穆茗和阮伊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想到了一種可能。
“靈視？”
有少部分極為高等的魔具，會自主地尋找適格者，從而釋放出一種獨特的魔力信號。
那些天賦異稟，並且自身能力契合這件魔具的人就會感知到魔具的波動，從而看見一些特殊的景象，這種現象就叫做靈視。
“大小姐，你看到的那把刀應該是真實存在的。”穆茗很認真地說道。
“欸？”林溪眨了眨眼，好奇地看向鶯蘿。
“我也覺得是真的存在！”穆紫薰很篤定地點了點頭。
“根據你的描述，那把武器很像魔界的傳奇魔具滅燼之炎。”伊兒有些不太確定，她讀過的書很多，包括一些魔界史和罕為人知的古籍。
那可是王階之上的魔具，威名赫赫。
倘若穆紫薰的靈視看到的真的是它，那隻能說明穆紫薰的資質高得可怕。
“滅燼之炎麽？嗬嗬……伊修蘭勉強也算半個對手吧。”藜倒是對伊兒的博學稍稍有些吃驚。
“魔具出現靈視，代表無主，伊修蘭死了啊。”
她看向裂縫，微微頷首。
往事越千年，在那曾經高貴的戰場之上，神城的號角響徹雲霄，神明的刀劍錚錚而鳴。
諸王齊聚，試圖將她抹殺。
她是混沌的女兒，災厄的化身，血色的凶星。
她留於此地，沐浴鮮血與火焰，向天神舉起了叛逆的屠刀。
鮮血流進灼燒的地脈，將大地染紅。
大火從東燒到西，從北燒到南，無視黑夜與黎明。
混沌吞噬瓊宇，帶走王都的曙光。
舉世皆敵，焚城劫掠，弑殺諸王。
她沉浸於破滅的壯麗，傾心於死亡的大美而無法自拔。
王冠落入了屍堆，骸骨和鮮血鑄就的王座被砍碎。
刀刃斬斷大地，劈開海洋，在天空留下緋紅的傷痕。
滾燙的血漿匯聚成灼熱的海，冰冷的屍骸堆積成綿延的山脈，鋼鐵化作紛飛的殘片與灰燼一同淹沒天空。
放逐之日，她向世界發出了最後的聲音。
“緋紅終焉之時，神靈蒞臨於世。”
嗬～都過去好多年了。
藜輕輕笑了笑，有些留戀地看向西方的天空。
漆黑的裂縫之上，被一股緋紅色的光覆蓋著。
那道天痕，是她的傑作。
她太強大了，沒有任何一種力量可以殺死她。
諸王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也隻能將她驅逐。
“終有一天，我會榮歸故裏。當我破開這道緋紅封印之時，就是我重臨魔界之日。”
在流離在外的那些年，她輾轉於多個小世界，最終在一個平凡的世界裏遇見了穆茗，並帶他來到了這裏。
這裏，離她的故鄉咫尺一步。
遇見穆茗之後，她原本想要複仇的信念變得不那麽堅定了。
明明堅持了那麽久的東西，現在想來好像無聊極了。
為什麽會放棄呢？她想了很久才發現隻是因為不快樂。
人類有句名言叫做“人世難逢開口笑”，意思是說人生在世少有開心的事。
對以前的她來說，最開心的事莫過於殺戮，在戰場之上啜飲鮮血，讓她感受到心潮澎湃。
伏屍百萬，流血千裏，在夕陽下看著自己造就的修羅場，多麽壯麗的景色。
可是現在，她看到碎肉和血漿就會覺得惡心。
讓她快樂的東西變成了淩晨兩點穆茗給她煮的麵，一起看煙花時緊握著的手，還有冬天裏擠著的同一個被窩。
隻要和他在一起，就會很快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