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清算者

  繁星點點,明鏡高懸。


  繁華的巴黎中心,一間古色古香的酒吧隱沒於鬧市之中,在霓虹燈閃爍的城市裏,如靜雅端莊的處子。


  白發稀疏的老酒保帶著老花鏡,昏黃的眼珠渾濁又不失銳利。


  他戴著白手套,自顧自地擦拭著一把錚亮的左輪手槍,鍍了銀的子彈散落在桌上。


  古董一般的留聲機放著艾迪特.皮雅芙的《玫瑰人生》。


  坐在他對麵的男子帶著牛仔帽,胡子拉碴的臉上坑坑窪窪,皮膚像是被蠻力撕掉過。


  “今年的客人,貌似有點多啊。”他吐了口煙圈,一手捏著古巴千裏達的雪茄,關掉了留聲機,換了一首蘇聯老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酒保沒理會他,依然自顧自地擦拭著手槍。黑洞洞的槍口仿佛冒著寒光,讓人神經崩起。


  窗外驚雷炸響,淅淅瀝瀝的雨水順著玻璃窗歪歪扭扭地滑落。


  酒吧裏的燈光昏暗,氣氛冷清,不像是年輕人該來的地方,適合年紀和這酒吧相仿的人。


  嘎吱~一陣讓耳膜極度不適的聲音響起,酒吧大門突然打開,一名披著白色鬥篷的牧師走了進來,白色的領口點綴著金絲,凸顯出一絲貴氣,脖子上掛著一個十字架吊墜。


  牧師摘下兜帽,白發勝雪,微茫蒼白的臉搖曳在燈影裏,耳朵下方,白皙的脖頸處有一片玫紅色的印記,勾勒出一朵惟妙惟肖的曼珠沙華。


  “這裏不是未成年人該來的地方。”老酒保頭也不抬地道。


  “嗯,這裏確實不是人該來的地方。”牧師說著一口流利的古典英語,極具韻律美。


  酒保的手略微頓了頓,依然沒有說話。


  “嘿,你知道法國人不愛說英文的。”戴著牛仔帽的男子講著一口流利的法語,字正腔圓。


  “可你是個蘇聯人。”牧師的聲音很是淡漠,聽起來就像冰冷的電子合成聲。


  牛仔帽男子捏著古巴雪茄的手指僵了僵,眼神變得冷冽起來,因為他說的是蘇聯。


  牧師徑直走到吧台,自顧自地環顧了一圈,盯著一副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畫像看了許久,然後關掉了留聲機。


  他給自己調了一杯酒,手法不輸給專業的調酒師。


  氣氛變得沉悶起來,隻能聽見酒漿在杯子裏嘩嘩的聲音。


  “韋恩在哪裏?”牧師看著窗外,碧藍色的澄澈眼眸似月光下的湖泊。酒漿在杯中晃蕩著,浮現出鍍銀子彈的寒光。


  明明看起來是稚氣未脫的少年,卻散發著若有若無的危險氣息。


  “韋恩?是你家大人嗎?”牛仔帽男子笑容和煦,像是在看待自己家後輩。


  “謝爾蓋·伊爾諾維奇·伊萬諾夫上校,換了臉以後,你笑起來就格外不自然呢。”牧師隻是細細觀察著杯中的酒漿,卻絲毫沒有飲酒的興致。


  牛仔帽男子的笑容頓時僵住了,這個名字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說起了,至於有多少年,他自己都快要忘了。


  “你到底是?”


  他話音未落,老酒保就已經打開了保險。


  “砰!”


  吧台上的酒瓶被打碎成了玻璃渣。酒漿順著吧台流了下來,而牧師早已不見蹤影。


  一隻白皙纖細的手扼在了酒保的脖子上,將他提起。謝爾蓋被這鬼魅般的速度嚇得從沙發上站起身,眼神變得陰翳起來。


  “韋恩在哪裏?”依然是那麽冰冷的聲音,不帶絲毫情感。


  酒保額頭青筋暴起,血絲從脖頸處不斷蔓延,少年能感受到他的脖頸開始膨脹,粗大了一圈,萎縮的肌肉變得結實而緊致,酒保昏黃的眼珠向外凸出並泛起血色。


  “哢嚓!”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酒保身上的異變戛然而止,掙紮的雙腿無力地垂下。


  牧師隨手將他的屍體扔到了一旁。


  “謝爾蓋上校,我的耐心很有限。”


  “作為一名神職人員,你這樣做可是會受到上帝的懲罰的。”


  “信奉上帝的人,大多一手捧著聖經,一手提著屠刀。”牧師輕輕道。


  謝爾蓋輕蔑地大笑起來,身體開始膨脹,皮膚變成了青灰色,骨骼開始扭曲變形,一改往日老態龍鍾的樣子。


  不僅年輕了許多,就連肌肉都呈現爆炸般地增長。


  雙目變成了血色,細長的獠牙從上顎暴露出來。


  嗜血、暴躁、狂熱、饑餓……種種情緒侵蝕著謝爾蓋的神經。


  它尖叫著,嘶吼著,像是失控了的野獸一般朝著牧師奔去,勢必要將他撕碎。


  “總算是變身完了……”牧師藏匿在鬥篷下的手露了出來,反握著刀柄。


  拇指推開刀鐔,熟練無比的厘口之切,冷冽的寒光噴薄而出。


  刀刃沾之即走,泛黑的血液如潑墨一般飛濺。


  “嗷嗷!”謝爾蓋,不!應該說是怪物哀嚎著,整個右臂幾乎都被切開。


  “怎麽可能?他的速度怎麽可能會這麽快?”接受了“永生”儀式後,他的力量,速度,身體強度已經達到了超越人類認知的水平。


  人類在他看來,是那麽低等,那麽孱弱的物種,可身體上傳來的巨痛卻在切割著他的神經。


  牧師輕描淡寫地揮舞著手中的刀刃,紛亂的劍影之中,道道血痕劃破了怪物的軀體。


  謝爾蓋完全無法捕捉到他的動作,即便是在吸血鬼的眼睛和反射弧的加持之下,依然做不到。


  牧師無比熟練地挑斷了它的腳筋和肌腱,像庖丁解牛一般,他似乎對這類怪物的各個弱點都了如指掌。


  這樣看來,他更像是屠夫或者處刑者,和牧師完全不沾邊。


  “呃啊……”謝爾蓋所化的怪物無力地跪伏在了地上,它不斷慘叫著,血液從它身下流出,化成一片鮮紅圓潤的琥珀。


  “韋恩在哪裏?”純白的刀刃輕輕點在了它的脊椎上。


  “我……我不知道!”


  刀刃深入了一寸,順著脊椎往下滑動,鮮血頓時如泉水般噴湧而出。這活了不知道多久的怪物,不知道吸食了多少人的血液。


  “求你,放過我!我真的不知道!”謝爾蓋恢複了些許理智,聲音嘶啞地喊道。


  “浪費時間。”牧師拔出一把銀色的左輪。


  “砰砰砰砰!”連續四聲槍響,洞穿了這隻吸血鬼的手腕和腳踝。


  鍍銀的子彈讓它痛苦無比,傷口處甚至開始灼燒起來。


  “我……真的……不知道!”


  “謝爾蓋上校,哦不!現在該稱呼你為子爵了,你這張臉著實不太符合我的審美。”牧師一腳踩在它的脖頸上,俯下身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掌,捏住了它的下巴。


  “別……我說!我告訴你,我什麽都告訴你……呃啊啊啊啊!”


  那張原本被毀過一次,通過植皮手術修複的臉,再一次變得鮮血淋漓。


  “它在玫瑰天堂!!呃啊!”謝爾蓋哭喊著,眼眶中滲出血珠。


  “這樣就好看多了。”


  牧師神色漠然地將撕下的整張臉皮扔掉,轉過身頭也不回地給這隻吸血鬼補了一槍,酒吧再次陷入安靜,隻能聽見牧師的腳步聲。


  他走到了那架老舊的留聲機麵前,換了一張磁盤。


  舒緩溫柔的歌聲在夜間蕩漾開來,那是奧黛麗赫本在《蒂凡尼的早餐》裏唱的《月亮河》。


  據說這首歌曾經被導演要求刪掉的,但遭到了奧黛麗·赫本的堅決反對。聽來好像還不錯,牧師似乎挺喜歡這個調調。


  雨下得更大了。狂風驟起,烏雲滾滾。


  從謝爾蓋身上搜出鑰匙,用暴力將停在酒吧門口的一輛越野車車門撕開,牧師上了車。


  一路上風馳電掣,引擎聲轟鳴,沿途濺起巨大的水花,即便是最專業的賽車手看了也要驚掉下巴。


  在市區這樣開車無異於自殺。但是他遊刃有餘地避開了所有障礙,明明是穿行在鬧市裏,卻跟遊魚一般順暢。


  玫瑰天堂,這裏是巴黎相當有名的一家賭場。


  賭場內可以用金碧輝煌來形容。金發碧眼的高大男性西裝革履,俊朗不凡。


  身著晚禮服的女性或知性優雅,或性感嫵媚。


  鶯鶯燕燕的聲音和曖昧的音樂混雜在一起。


  韋恩在一個包廂中晃蕩著高腳杯,一臉地迷醉。


  “啊~妙齡女子的鮮血,還有什麽比這個更可口呢?”


  “先生,您不能進去。”門口的兩名服務生麵帶微笑地伸出手攔下了牧師,深邃的眼眸裏泛起一絲酒紅,過於尖銳的虎牙更像是刀刃般的利器。


  牧師揮起手刀擊中了其中一隻吸血鬼的咽喉,抬起腿側踢擊中另一隻的下巴,將他的下顎徹底粉碎。


  “啊!”錐心的疼痛幾乎快讓它意識崩潰,它跪在了地上,捂著血肉模糊的下巴淒厲地哀嚎著。


  “砰!”


  包廂門被一腳粗暴地踹開,韋恩剛推開懷中的粉紅女郎,一發灌入了魔力的純銀子彈就貫穿了他的眉心。


  韋恩應聲倒地,眼睛瞪得老大。


  “啊啊啊!”韋恩的血迸射在女子的臉上,嚇得她當場失禁。


  一個接近吸血鬼而渴望青春永駐的bitch而已,他不想浪費子彈。


  魔眼開啟,房間內的圖像變得色彩斑斕起來,一團紅光分外顯眼。牧師掀開一張古董畫,一個鑲嵌在牆體中的隱秘保險櫃便暴露出來。


  那纖細柔美如女子的白皙手腕和薄薄的刀刃完全違背常理,很是幹脆利落地將牆壁連帶著高強度合金的保險櫃切開。


  取出一個黑色的密碼箱以後,牧師離開了裝潢奢華的房間,絲毫不脫離帶水。


  出門的那一刻,順手給那隻跪在地上求饒的吸血鬼補了一槍。


  在惡魔的感官之下,所有的生物都暴露在他的視覺之中,即便是能自如控製體溫的吸血鬼也將無所遁形。


  是人類還是吸血鬼,一目了然。


  “死吧……雜碎……”


  牧師低語著,更換了彈巢,轉動著手槍,銀色的重型左輪咆哮著,傾瀉出銀色的彈幕。


  槍槍命中,彈無虛發。不斷有吸血鬼身上綻放出嫣紅的花朵。


  人群開始紛亂地逃竄起來,平時裏衣冠楚楚,溫文爾雅的俊男美女們,紛紛卸下了偽裝,對牧師露出了獠牙。


  收好槍,從腰間拔出清冷的刀刃,接下來就是清算的時刻了。


  銀色的刀刃輕揮曼舞,毫無阻礙地將這群新晉的吸血鬼斬斷。


  刀刃肆意揮灑,沾血為畫。嫣紅的血花如潑墨一般洋洋灑灑地落下。


  夜,被染成了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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