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穿小鞋
然而還沒容我再往下想,健身房的門被推開了,張秘書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由夢趕快收起了在我臉上擦拭著的手帕,口裏細若蚊蠅的嘟噥了一句:“跟個幽靈似的,他來幹嘛?”
我暗中一笑,卻也站起身來,迎了過來,問好道:“張秘書來了,也來鍛煉鍛煉?”
但張秘書卻板著臉,一副負債累累的麵孔,他分別朝我和由夢掃視了一遍後,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頗有領導口味地質問道:“你們倆是怎麽回事兒啊,幹什麽都得在一塊,什麽樣子嘛!一男一女,吃飯在一起,晨練也在一起,你給她捶背,她幫你擦汗,這……這明顯不成體統!”
我知道張秘書又吃醋了,自從我和由夢調到C首長處來工作之後,張秘書就一直就寢食難安,靠吃醋來打發日子。這也難怪,張秘書今年都三十五六了,仍然是單身貴族,由夢分到C首長處來,他沒有非分之想才怪呢。盡管由夢一直沒給張秘書好臉色看,盡管張秘書還沒鼓起勇氣向由夢表白,但這種特殊的情愫和暗戀,早已不是什麽秘密了。
我望著張秘書複雜的表情,引開話題道:“張秘書有何指示嗎?”
張秘書又望了由夢一眼,對我道:“趙參謀,我不得不以上級的身份命令你,以後別整天和由參謀黏到一塊,影響不好,知道嗎?”
還沒等我說話,由夢就湊過來反駁道:“張秘書你什麽意思?”小腦袋一偏,生氣的樣子也是萬般嬌媚。
張秘書見了由夢就臉紅,但還是裝出一副強勢的樣子,道:“沒什麽意思,我希望你們配合我的工作。這裏是首長處,不是婚姻介紹所,你們,你們在一起……在一起表現的太……太過曖昧了!”張秘書鼓了好大的勇氣才說完這句話,看的出來,昨天被由夢嗆了兩句後,他精神上受了刺激,沒準醞釀了一晚上的領導氣概,今天得以統統發揮出來。
由夢反問道:“老張,咱們警衛紀律裏,有禁止男女交往這一條嗎?”
張秘書仍然顯得很強勢:“但是警衛紀律裏明文規定,不能亂拉關係,亂交男女朋友!”
由夢愣了一下,繼續反駁道:“我們亂拉關係了嗎?我們亂交男女朋友了嗎?張秘書,飯可以亂吃,但是話不能亂講啊。你身為C首長處的總負責人,不能血口噴人吧?”
張秘書道:“我血口噴人?你老實交待,你是不是正在在趙……趙龍,處朋友?”
我覺得這衝突來的可笑,張秘書雖然擺出一副強勢的樣子,但是我能看的出來,他已經亂了方寸,甚至開始口不擇言了。我本想插話,但還是忍住了,幹脆叼了一支煙,旁觀這場口舌之戰。
由夢冷笑一聲,嘖嘖地道:“老張,你是不是管的太寬了,就算是我和趙龍處朋友,你能管得著嗎?”
張秘書道:“我為什麽管不著?我是你們的領導,我有權力管你們!”
由夢道:“就憑你這句話,我還鐵定跟趙龍處朋友了,怎麽著?”
聽聞此言,我趕快給由夢使了個眼色,由夢衝我一笑,示意沒關係。
張秘書氣憤極了,幹脆將眼鏡從鼻梁上摘了下來,拿在手裏揮舞著,提高音量道:“行,行行,故意跟我作對是吧?還治不了你們?我明天就向警衛處建議,把趙龍調離C首長處!”
由夢也不甘示弱,噘著嘴巴警告道:“你試試看,能調的動不?”
張秘書冷笑道:“我就不信我張登強,堂堂的少校警衛秘書,調個人都調不了!”
此時,我依然沒發表任何意見,但是說實話,我覺得張秘書的確有些小題大做了。你喜歡由夢,不假,但是你也不能借著自己的職權來壓我們啊?更何況,我和由夢根本沒什麽複雜的關係,現在隻是同事關係。即使有,特衛局也沒規定首長處的警衛不能談戀愛啊?通過這件事,我越來越覺得張秘書處理事情欠妥,你越這樣做,不是越讓由夢反感你嗎?再說了,由夢她會聽你的嗎?
麵紅耳赤的張秘書,頗有一副恨鐵不成剛的氣宇。確切說,這是張秘書第一次敢在由夢麵前這麽強勢。然而,作為一名上級一名領導,張秘書是失敗的,他根本不懂得怎麽領導由夢,由夢那丫頭是個軟硬不吃的角色,你給她來硬的,她比你還硬。你給她來軟的,她或者仍然給你來硬的!要想領導好由夢,除非你先讓由夢服你。否則,一切皆不可能。
其實我挺同情張秘書的,他在C首長處的威信並不怎麽樣,就我們幾個警衛而言,黃參謀和由夢都不服他,經常跟他頂嘴。我明白張秘書的苦衷,因此沒少給他打圓場。但是老這麽下去也不行啊。我承認,張秘書在工作方麵的確很認真,但是有些東西不是靠認真就能解決的,比如說作為領導,就是一門很深的學問。張秘書似乎沒有當領導的潛質,莫說是首長處的警衛,就連保健醫生、司機以及廚師等工作人員,都對張秘書有所成見。
戰火依然在繼續,張秘書麵部的紅潤越來越明顯,但他不知道怎麽回事兒,今天還就鐵了心了,語言上絲毫沒有任何的讓步。我不失時機地拉住張秘書的胳膊,勸道:“張秘書,冷靜一下,一定要冷靜!”說這話的時候我都想笑。
由夢瞪了我一眼,揚著頭道:“趙龍你別管,你放心,有我在,老張他調不動你!”
我衝由夢道:“你也冷靜點兒,關於這件事情,咱們回去再談。現在到了開飯的時候了,別耽誤了值班!”
由夢這才恍然大悟地道:“對呀,一會兒輪到我值班了。”然後率先走到門口,用犀利的俏眼望了望張秘書,道:“張秘書,如果不是怕耽誤了值班,我倒很有興趣跟你繼續逗嘴。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所有的事情,不隻是你一個人說了算!”
由夢話裏有話,張秘書盯著由夢的背影,歎了口氣,然後板回過頭來,板著臉麵向我,道:“由夢是女的,任性了點兒。趙龍,你是個明白人,是不是?你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你和由夢該不該走的這麽的近?”
我敷衍道:“張秘書,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覺得你有些小題大做了。”
張秘書罵道:“廢話!什麽我小題大做!我已經決定了,必須把你調走!”
我道:“張秘書,我覺得沒這麽必要。”
張秘書道:“有,非常有!”
這一刻,我感覺到了自己言語上的蒼白,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張秘書畢竟是我的上級,再沒威信再沒魄力,我也不可能像由夢那樣跟他對著幹。然而張秘書的執著讓我有些既氣憤又無奈,按照常理來說,警衛秘書在警衛處、警衛局說話的份量還是比較重的,一般情況下,警衛秘書的提議都能被批準,如果張秘書真的向警衛處或者警衛局建議把我調走,那我隻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沒辦法,這就是部隊的現實!
麵對被感情折磨的變了性格的張秘書,我沒再申辯,他現在正在氣頭上,我越申辯他越來勁,因此,我隻是沉默,也許很多時候,沉默也是一種無聲的抗議。
張秘書見我不說話,麵部表情變得舒緩了很多,但是他也沒有繼續訓斥我,而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健身房。
我望著張秘書的背影苦笑了一聲,然後坐到拉力器旁邊,瘋狂地上下拉動,疲憊當中,這種憤怒得以揮發,汗水也漸漸地重新濕滿了我的臉龐和身體,隻是,再也沒人幫我擦拭了。
怎麽說呢?依我在首長處的威信,足有實力跟張秘書明爭暗鬥,如果我真想跟張秘書翻臉,那麽後悔的隻能是張秘書。然而,我不想那樣做,張秘書其實挺可憐的,我很同情他,盡管他現在已經因為由夢對我到了無理取鬧的程度,但我依然不會以下犯下。不是我怕事兒,而是不想讓張秘書難堪。
處於理智,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等張秘書冷靜一點兒後,再找他好好談談。興許,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途徑罷。
十分鍾後,我徹底結束了鍛煉,出了健身房,進了餐廳。
打好飯,我邊吃邊琢磨著怎麽和張秘書談及此事……
吃到一半,剛剛交接班完畢來餐廳吃飯的黃參謀見了我,愣了一下,然後坐到我身邊,咂了一下嘴巴,喃喃地問道:“趙龍,你把張秘書得罪了?”
我一愣,抬頭望著黃參謀道:“什麽意思?”
黃參謀四下瞅了瞅,壓低聲音道:“剛才張秘書去了值班室,給齊處長掛了個電話,說是要把你調離C首長處,你哪裏得罪他了?他看起來很生氣,像吃了槍藥似的!”
我在心裏大聲叫苦,沒想到這個張秘書還真下狠手了!而且這麽快!
這下完了。
我的心裏立刻湧進了一股強烈的酸楚。這種酸楚是很複雜的,甚至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拋開由夢不說,我剛在C首長處工作了幾個月,就被上級安排調走,這不是笑話嗎?更何況,我與首長處各個部門的工作人員已經培養出了深厚的感情,這會兒離開了,心裏還真不是滋味兒。
然而,木已成舟,張秘書已經下了死手,我又能如何?
我歎了口氣,使勁兒喝了一口粥,粥太燙我也沒感覺到。黃參謀輕輕地搖了搖頭,埋怨道:“張秘書啊張秘書,做事太絕了。我可跟夠他了!趙龍,要不,咱們一起到局裏反映反映他,他不讓我們好過,我們也不能讓他好受!”
我拍了拍黃參謀的肩膀,苦笑道:“黃參謀,咱不能這樣做啊!”
黃參謀皺眉道:“那怎麽辦?就任憑他在這裏興風作浪?”
我說:“張秘書其實人還是不錯的,真的。”
黃參謀埋怨道:“唉,真搞不明白你,張秘書這樣給你小鞋穿,你還替他著想!”
我以笑代答。但心裏卻是充滿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