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仇人相見
小洛本以為進了承輝苑，隻會有幾個老嬤嬤迎接她們，未想到會見到這麽大的排場。
轉過當門繪著葫蘆藤萱圖案的影背，便見大廳門前的院子裏站滿了仆婦小廝，甚至還有十來個近衛裝扮的人侍立在院子兩側，個個麵容肅穆，微風凜凜。
不是說沒人在這兒嗎，難道就為了看守她們，派了這麽多人來？！小洛心中暗付，卻又覺得不太可能。
大家站在門口，正不知所措的當，一個麵容凶惡的嬤嬤，氣勢洶洶地迎上來，粗著嗓門嗬斥道:“怎麽都這個時辰了才到，讓我家王妃好等！”她說著已走到了跟前，猛地狠勁一推當頭的女子，凶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站到院子中間去聽候！”
被推得女子向前踉蹌了兩步，險些摔倒，站穩腳步後一聲未吭地急急地向院子裏走去。小洛沉默地跟著眾人的腳步走向院子裏，腦子裏卻在嗡嗡作響，不斷地回放著剛才那個嬤嬤的話。
王妃，能出現在這個院子裏的不會有第二個，難道今天可以見到她嗎！小洛胸中沉靜許久的仇恨，沸騰翻滾起來，她唯有咬緊牙關才能穩住，她將頭埋得更低，怕被旁人看出她的異常。
十五個女子，分成三排站在院子當中，神色謹緊立得筆直，仿佛待檢閱的士兵一般。等了一會兒，一陣腳步聲自大殿內傳來，人群一陣騷動，隨即又沉靜下來，站立的身姿更加繃直。
門吱呀一聲打開，小洛聞聲抬起眼瞼，透過站在她前麵的一個個人頭之間的縫隙偷眼看去，眸光中含著讓人生寒冷冽。
隻見門前的台階上出現了兩個人，一人果如小洛所料，是她在這世上最痛恨之人，而另一個人則大大出她所料，是她以為今生都不可能再見的人。
劉世昮與班諾，這兩個小洛最愛與最恨之人，並肩立於琉簷玉柱之下，相視而笑！此刻，她心中的感受，她想這世上絕無人能夠想象得出，就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就如同將她的心放置於冰與火之間，驚怒與驚喜同時撞進她的心中，直覺得雙腿一軟險些跌坐在地上。
“這些就是你所說的，那些待發配的罪人？”班諾手指院子裏的人，沉著臉一臉傲慢地問劉世昮，“你可知道，私自扣押人犯罪等逆君？”
劉世昮依舊是一臉百年變的輕笑，絲毫不為她輕慢的態度為意，溫聲道：“大嫂請放心！這件事我已與兄長事先商量過，他也已取得了聖上的許可，不會有人置喙此事！”
班諾微一點頭，麵色稍稍緩和了一些，“那就好！雖然不是什麽大事，可我也不想我大哥回來埋怨我。”說著斜睨他一眼，淡淡道，“其實這種事你告訴我們一聲，我們自己也能做……”
話說到這裏，班諾似乎覺得自己說的有點過分，神色訕訕地頓了頓，轉換了方式道，“我的意思是說……，官府裏辦事的規矩，我也是懂得一些的，這次恐怕讓你破費不少！這是我娘家的事，不能讓你又出力又出錢，需要多少你隻管……”
“大嫂！”劉世昮輕喚一聲，打斷了班諾的話，始終微笑的臉突然嚴肅起來，鄭重地對她道，“二弟我本是普通的商賈，不配跟大嫂這樣的家門攀親，但兄長畢竟是我的血親，所以還望大嫂不必如此見外！再說……”
劉世昮瞅一眼班諾的臉色，見她淡淡地未見不耐煩的意思，才接著降低了聲音道：“再說……，我也看出大嫂這兩年一直對黃山上的事不能釋懷！”
他說到這裏見班諾麵色驟然一緊，寒著臉別開頭，知道說中了她的心事。而她之所以一直隱忍不發，是因為當年的事，是她瞞著他兄長劉世弘所為，所以才不敢跟他明著撕破臉皮。
他麵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覺地冷笑，語氣更加誠懇地說：“當年因為我一時起了憐憫之心，犯了糊塗作下錯，破壞了大嫂的事是我不對，所以心裏一直感覺很內疚，總想著為大嫂做點什麽彌補……”
他聽到班諾發出一聲難耐的輕哼，看向她別到一側的臉。他知道那件事讓他們之間的隔閡極深，並非三言兩語可以化解。
但他並不打算就這麽放棄，裝作未聞繼續說：“我知道，有些事不是說彌補就可以彌補的，可是我們畢竟有一個共同的親人，我不想讓他夾在中間難做……，”
他說著，見班諾一直梗著的脖頸軟了下來，緩緩地扭正了頭，知道她已有所動，於是道，“我想大嫂一定也是這麽想的……！不敢求大嫂原諒，隻求我們能和和氣氣地相處……！”
“好了，你不必說了！”班諾打斷他，不想他再說下去，好像自己對丈夫毫不關心似的。
她想了想，心說：雖然十幾年的尋找，瞬間化作泡影，可是他說的也沒錯，他畢竟是王爺最疼的兄弟，再僵持下去最難作的還是王爺。而且事情已經鑄成，在繼續僵持下去也是於事無補！
算了，已經恨了他兩年也夠了！反正不相信茵兒死了，還會一直找下去，全當跟茵兒的緣分未到吧！
念及此，她無奈地歎口氣，道：“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們畢竟還是一家人！”
雖然沒有直說原諒他，可班諾的語氣明顯地緩和了下來，提步邁下台階道，“我們還是先看看那些人吧！”
劉世昮知道他目的已經達成，麵色一鬆，隨在她身後一起步下台階，向立在下麵的人走去。
第一排五個人，班諾緩緩地走著一一看過，臉上沒有失望，也不見明顯的滿意。
她什麽也沒說，轉到了第二排，依舊是一一看過，這才對劉世昮道：“還行！沒有太老的，也沒有太過年幼的，看起來身體也都還算健康！”
“這個大嫂可以放心，我已經試過她們，留下來的都是相對比較健壯的。”劉世昮隨聲答道。
“嗯！”班諾點點頭，竟沒問他是用什麽方法實驗的，隻是仍有些擔憂地說，“聽說這些人，都是一些犯事官員的家眷，就是不知道她們會不會伺候人！”
劉世昮笑笑，對班諾道：“不會伺候人可以調教，再說她們要伺候的都是侯爺手下的將士，那些人平時在戰場上苦慣了，有人伺候就一定很滿足了，哪裏還會在意什麽周不周到。”
“你說的也是！”班諾答應著走向最後一排，而小洛就在她前方，隔著三個人的距離。
小洛看著班諾一步步走近，她竟還像兩年前一般美麗的逼人。想到她逼死自己的母親，還能過得那麽坦然，小洛就恨得牙癢癢，恨不得立刻衝上去手刃她。
可是……！她看看四周的護軍，再想到班諾的一身武藝，心說，她並非像看起來那麽柔弱，百勝將軍的妹妹可不是好對付的，而且還有這麽多的護衛，即使我能殺了她，恐怕也沒辦法活著出去！
強忍下自己的衝動之後，小洛又開始擔心另一個問題，回憶起黃山上的匆匆一麵，當時天很黑，不知道班諾還記不記得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