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叔嫂
麵具人落入陷阱後,井口的蓋板就慢慢地恢複了原狀,因小洛在井口處設了機關,一旦蓋板關閉自裏麵很難打開,且她將陷阱挖得頗深且對四壁做過處理,所以她不擔心裏麵的人會跑出來。現在她唯一擔心的是此處被搜山的人發現,在弄清事情來龍去脈之前,她不能讓裏麵的人出事,所以縱使蓋板上種著足以亂真的草皮,她還是找來枯枝敗葉對陷阱周圍做了一番掩飾,直至確信萬無一失,卻未料到此刻陷阱裏出了狀況。
在小洛脅迫麵具人救母的同時,距離若水鎮三十裏外的山澗中,劉世昮正跟錦袍人和一眾武士纏鬥,武士們唯恐傷著劉世昮處處避讓,卻又不能讓他逃走,所以多以自保及圍困為勢,而劉世昮也因要護著身邊人的周全束手束腳,所以這場戰爭看似激烈一時還真難分勝負。
正在雙方因這場纏鬥而倍感疲憊與不耐時,藍衫美婦在一眾黑衣人的簇擁下趕來,眼見此番情景她登時勃然而怒,斷喝道:“住手!都給我住手!”
圍戰中的武士聞令紛紛跳開,但仍舊井然有序地保持著圍攏的隊形,而劉世昮經過一日一夜的奮戰確實感到透支乏力,也想藉此機會稍作休息,所以也停了下來乖乖立在圍圈中。
藍衫美婦排開眾人步入圍圈內,麵含微怒地瞪著劉世昮,質問道:“不是說好你帶人來的嗎,這是什麽意思?”
劉世昮見藍衫夫人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不由嗤鼻笑道:“嫂嫂似乎未完全懂得為弟的意思,我是答應把人帶來見你,可沒答應交給你,更別說……”他鄙夷地瞟了一眼肅立在美婦側後方的錦袍男子,“將人交給一個外人。”他抖抖自己血跡斑斑的袍擺轉而話風一改,肅聲問道,“我倒要問問嫂嫂這興師動眾的為得又是哪般呀?”
藍衫美婦心中窩火,卻因理屈一時語塞,一張華貴精致無比的嬌容猶是惱怒,一雙美目惡狠狠地瞪著他。見她倨傲華貴的氣度,臉上卻是一副隱忍不得發的模樣,劉世昮心頭的怒火頃刻消減了不少,不自覺流露出嘲弄地笑容。
藍衫美婦瞅見劉世昮臉上的表情怒氣更甚,可又不得不顧忌丈夫的顏麵,不便向劉世昮發飆,她怒不可遏之下竟然反手一掌摑在身後的錦袍男子臉上,叱責道:“讓你接個人,這麽點事都辦不好,把事情搞成這樣,你說怎麽回事。”
錦袍人在眾人麵前受了掌摑,麵上竟然看不出一絲怨怒或尷尬,如玉的麵頰立時現出鮮紅的血殷,他卻依舊神色如常,隻恭敬地答道:“姑母息怒,傑庸也不知叔叔為何會這樣,方才一見麵我也是嚇了一跳,關問叔叔,叔叔反而對庸兒一頓訓斥,還出手殺了我的副將。雖然不解叔叔為何會如此,但叔叔是長輩,傑庸不敢有半點恣妄,一直禮遇有加。無奈……”班傑庸俯首答話,雙眼睨向劉世昮,眼神冰冷如刀,“無奈叔叔一直百般刁難,傑庸不得已才動用了武力,即便如此我也是一早便吩咐過隻可留人不得傷人的。”
藍衫美婦乃是定遠侯班超最末的嫡妹班諾,亦是班傑庸的季母,對侄兒的回答她似乎甚為滿意,輕“嗯!”了一聲,冰冷緊繃的怒容亦隨之緩和許多,轉而對劉世昮道,“我相信庸兒說的,他雖做事欠妥帖精幹,但也還算乖覺,你是他的長輩,諒他不敢做出以下犯上的事,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
“哼!”劉世昮冷笑一聲,“既然嫂嫂都這麽說了我還能說什麽。”他隻恨自己當時出手太狠未留下活口,其實就算留了活口又能怎樣,到時照樣會死無對證,這班黑衣人與士兵不同,他們都是班家豢養的私兵,尤其是能讓班家姑侄帶在身邊的,個個都必是忠心耿耿的死士。“今日之事是我行為過激了,殺了班少將軍的副將觸犯了國法,來日必當親赴軍中領罪,給將軍一個交代。”
“叔叔言重了,你雖弑殺軍中重將罪犯當斬,然而咱們畢竟是一家人,何況我家老爺對叔叔一向看重,我做這個做嫂嫂的自會盡全力護著你。此事我會想辦法壓製下來的,叔叔日後也休要再提起了。”她話說的懇切,聽來倒真似有幾分情真意切。
劉世昮訕笑著抱拳一揖道:“嫂嫂所言世昮感激不盡,既然如此為弟是否可以先行告辭了?!”
“不急,叔叔忘記還有事未了呢。”班諾伸手一指劉世昮身側被鵝黃大氅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此人便是半月前叔叔帶離若水鎮的人麽?”
劉世昮聞言,一揖罷了正欲直起的身形微頓,側頭斜瞅一眼美婦手指的方向,而後點頭鬱鬱道:“正是。”
班諾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亢奮,然她立時隱去淺笑著柔聲問:“既然叔叔將人帶來了,現時我也在此,叔叔是否可將人交予我了!”
劉世昮握住身側人得手臂,似是欲引著那人向前走,又似要阻止其他人接近她,隻一雙咄咄逼人的目光堅定的逼視著班諾,“你先告訴我以你的身份為何會對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孩子感興趣,費盡心機執意要見她,甚至還逼著我千裏迢迢將人帶到這兒來,而且……”劉世昮手指團團圍聚在四周虎視眈眈的黑衣人,“還做了這樣一番‘迎接’安排。”
自見到劉世昮班諾臉上始終保持著溫婉的淺笑,此時這抹笑容更深卻頓失溫婉的意味,“叔叔可還記得,當日我去府上拜訪是叔叔一再阻攔,說他身受重傷還在昏迷中不能見客,我是因為有事要辦暫時不能離開這裏,不得已才請叔叔將人帶到此處,你也是一口答應了的,何來的‘逼迫’一說。”她向前跨進兩步,距離劉世昮更近了,也距離那始終垂著頭,帽兜遮住半張臉的人更近,一雙閃爍著精光的美目聚焦在隱藏於帽兜後麵的臉上,話卻仍舊是對著劉世昮所說,“還是時隔多日,這人已不再是你當初口中所說的‘萍水相逢’了嗎?”
劉世昮見班諾緊盯著自己身側不放,向旁挪了挪身子半遮住她的視線,同時也表明自己的態度,“即便是‘萍水相逢’,可她畢竟是我舍命救下的人,總不能不明不白的將人交給你,何況她又不是我們家的奴才,我們自家人這樣自作主張將人給來給去,難免有些仗勢欺人之嫌吧!”
劉世昮的這一舉動和他所說的話,徹底激怒了班諾,就連她麵上經久不變的優雅笑容都掛不住了。二人冷著臉僵持了許久,班諾終說不出讓劉世昮交人的合理解釋。惱羞成怒的她怒衝衝地瞪著劉世昮,咬牙狠狠地說:“嫂嫂隻是向你要個人就這麽難嗎?”說著竟然提步作勢要向他逼近,一副硬搶的架勢。
此時她身後的班傑庸突然伸手拉住了她,低聲伏在她耳邊說:“姑母,不可妄動。”然後略微提高了些聲音,聽來好像壓著嗓子卻又剛好可以被不遠處劉世昮聽到,“不要隱瞞了,姑母,雖然說出來有損我們班家的顏麵,可叔叔是自家人想來是不會取笑的。”
班諾聞言側首疑惑地看著班傑庸,感覺被他抓著的右臂緊了緊,隻見他向劉世昮的方向斜了下眼珠,臉上露出一抹征詢的微笑,似乎在示意由他來對付劉世昮,班諾略作猶豫方才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