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多愁(1)

  這件事就發生柳怡柔要走的那天,結果,她匆匆忙忙的趕出了宮,並不是回匈奴,而是勸架!京畿衛都出動,可到了跟前,瞧了瞧他們二人,卻是一個都不敢動,直直的站在那裏,太後娘娘來了之後,命京畿衛將所有參與鬥毆者全部關進天牢,宰相大人和尚書令大人進宮麵聖!


  於是,公孫穎和公孫越被罰在家禁足十天,罰半年俸祿,並命二人拿出半年的俸祿,一同在街上施粥行善……


  卻是在這事之後,洛陽又下起了大雪,連著下了三天,道路一片銀白,再是前去出門怕是有危險了,柳怡柔瞧了瞧日子,已經是快到年關了,索性到過了年關開了春再回匈奴去……


  年夜飯是同三王和公孫釗一起吃的,很是鬱悶詭異的氣氛,公孫越與公孫穎互相看不順眼,橫眉冷對的模樣使人想笑卻又感到他們二人實在有些幼稚,所有,到最後,一頓飯匆匆吃完,柳怡柔便回了長樂宮……


  命小丫鬟前去給公孫釗和王薇送去了壓歲錢,赫連靖雲不在身邊,她也就沒有守歲,早早的便歇下了……


  宮中卻似乎沒有那麽平靜,公孫顒用完年夜飯便回了王府,剩下了公孫穎和公孫越互相看不順眼,卻是誰有不先離開宴席,兩人就這麽大眼瞪著小眼,然後幹坐這……


  一下子是他把煮肉的作料挑到他碗裏了,一下子又是他把啃完的骨頭扔在他的盤子裏,就在他們二人即將擦出火星的時候,柳怡柔及早吩咐了撤席,這才避免了他們倆在打一架的後果!


  可後來,柳怡柔仔細想了想,當初倒不如讓他們兩人打起來,如果他們打起了,就不會發生下麵的事了……


  撤了席之後,公孫穎又尋了幾瓶酒,趁著飛雪,幾杯下肚,神情模糊了,可腦海中卻是清清楚楚的記著公孫越嘲笑他的神情,即便是他現在已經貴為宰相了,卻掩蓋不了他有一位出身低微的母妃……


  公孫穎的母妃是一個宮婢,即便是在承了皇恩之後,也沒有被冊封,後來生下了公孫穎,先皇才想起來冊封,隻是封了一個婕妤,品階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了……


  可是,他母妃為人比較謙和,卻是常常受到欺負!直到後來,公孫穎封了王,去了封地,他母妃的品階也沒有再升!到去世,也隻是一個婕妤……


  而公孫越的母親,則是出身名門世家,當初是先帝一眼看上了,這才帶回宮中做了妃子,人稱蘿夫人,深受先帝寵愛!

  於是,在上一次的吵架攀比事件中,他們二人的母妃也被拿出來攀比了一番,公孫穎比公孫越的官職高,比他富有,比他的姬妾多,卻惟獨,他的母妃不受寵……


  這是公孫穎心中的痛……


  酒喝完了,也徹底的醉了!他起了身,拍拍站在衣服上的殘雪,邁著趔趄的步子,朝著宣明殿走去,今晚,皇上要沐浴更衣,守在宣明殿,祈求上蒼,保佑大晉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公孫穎到的時候,公孫釗剛沐浴完畢,衣衫鬆鬆垮垮的披在身上,殿內放置著火盆,又有地龍燒的旺,暖如仲春!

  沒有等小內侍通報,他便跨進了大殿,原本喝了酒,暖了身子,如今更是跨進了暖如春的屋子,公孫穎一時之間有些燥熱,將披在身上的大衣扔在了地上,隻露出了一襲單衣,他腰間挎著彎刀,竟是有一種俊俏風流……


  “皇上……”他瞧見了坐在書桌旁的公孫釗,如豆的燈火映射出書本上的字,昏黃間卻又十分清楚!


  公孫釗聽見有人叫他,便抬頭瞧去,隻見公孫穎麵色酡紅,滿身酒氣的朝著他走了過來,手中的酒壺還嘩嘩作響,想必裏麵還有瓊漿玉液……


  “皇叔……你怎麽喝了這麽多酒啊?”


  公孫釗起了身,想去扶他一把,公孫穎卻猛然揮手,醉醺醺的說道:“起開,本王自己會走……”


  話雖是如此說著的,可是沒有幾步,他便跌坐在了地上,地上倒也不冰涼,公孫穎很是舒服的就這般坐了下來……


  迷蒙的眼神看見了公孫釗的身影,他笑了笑,猛地將手中的酒壺遞了過去,“釗兒,陪皇叔喝一杯……”


  他叫他釗兒,而不是皇上!其實,拋去了身份,他們也不過是一對平凡的叔侄!


  公孫釗笑了笑,“好!我去拿杯子……”


  於是,他們倆就這樣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來,直到最後,公孫釗也是大舌頭了!公孫穎已經爛醉如泥了……


  公孫釗正想說公孫穎喝多了的時候,他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眼中滿是痛苦的說道:“你知道嗎?我什麽都比公孫越那小子強,卻隻有母妃不如他……他的母妃是蘿夫人,是父皇的寵妃,而我的母妃隻是一個小小的婕妤……”


  公孫釗一時之間有些呆愣了,他沒想到公孫穎會向他說這些話,更不會想著怎麽去安慰他,囁嚅之下,他小聲說道:“皇叔多想了,即便皇叔的母妃隻是婕妤,但她有一個愛皇叔的心!朕的母妃倒還不如婕妤呢!朕的母妃隻是浣衣局的宮婢,可是這些又有什麽關係呢?母親愛朕,朕也愛母親,這就夠了……”


  “不夠……”公孫穎猛然揮手吼道:“我比公孫越那小子聰明,從小師父就誇我,可是我卻沒有資格去爭太子,隻因為我母妃身份低微……”他的話語之間,淒涼遍生,可是他在稍稍頓了之後,卻是狂笑了起來,“那公孫越的母親是蘿夫人又能怎麽樣?後來太子之位仍是公孫淩那小子的,他公孫越也不過是封王而已……”


  想到這裏,公孫穎突然像是魔怔了一般,“公孫淩的母妃也不過是宮人出身,可為什麽公孫淩可以當皇帝,我卻要做一個小小的成都王……我不甘心,不甘心……”


  公孫穎是徹底喝醉了,拿拳頭砸著地板,一下一下的,公孫釗想要拉住他,卻是徒勞無功!


  最後一次,公孫釗用盡了力氣終於抓住了公孫穎的手臂,“皇叔,你的手都流血了……”


  他猛然間反手握住了公孫釗的手,“你是公孫淩的兒子,是你繼承了公孫淩的皇位!可是,這皇位本來該是本王的,隻是本王謙虛了一下,卻落在了公孫淩的手上,公孫淩實在是個昏君,被楊家的老太婆操縱了一生,真是窩囊……”


  聽著他一遍又一遍的數落公孫淩,公孫釗也來了脾氣,一把甩開了他的手,冷冷的說道:“今日皇叔醉後胡言亂語,朕就當沒這回事!若皇叔再敢對先皇不敬,就別怪侄兒不客氣了!”


  他的話音一落,卻被公孫穎握住了雙手,猛然瞪大的眼睛中帶著血絲,惡狠狠的表情令公孫釗一時之間有些懼怕,就想往後躲,卻被他拉住了手臂,動彈不得了……


  “昏庸小兒,將皇位還給本王……這皇位本來就是本王的……”


  又是一個逼迫禪位的,公孫釗心中厭惡之餘滿是懼怕!

  “皇叔,你喝醉了……你喝醉了……”


  公孫穎絲毫不理會他,從腰間拔出彎刀,眯著眼,冷笑的看著公孫釗,“我也不會叫你現在就把皇位給我,我要你廢太子,立我為皇太叔,待你百年之後,這皇位便是本王的……”


  公孫釗聽了他的話音,稍稍的鬆了一口氣,他不過是喝醉了,若是等到公孫釗百年之後,公孫穎再繼承王位,隻怕公孫釗百年之前,他公孫穎便已經化為塵土了……


  就在他思索的時間,公孫穎捉住了他的雙肩,猛烈的搖晃著,“快點下詔書,快點……”


  公孫釗仍是想要拖延,笑了笑,“皇叔……”


  他的話未說完,公孫穎便一刀揮了出去,雖是把短刀,卻是鋒利異常,公孫釗的手上頓時出現了一道傷痕,血即刻湧了出來……


  他低聲痛呼,剛準備喊禦醫,卻又被公孫穎提到了桌子旁邊,“把詔書寫好了,本王就放你去看禦醫……”


  一刹那間,公孫釗便以為公孫穎是在裝醉,本想開口喊人,卻被公孫穎捂住了嘴,手上的傷讓他使不出半點力氣,隻能這樣被公孫穎鉗製住,“快點寫,寫完本王就宣禦醫!”


  腰間抵著一把尖刀,脖頸處被公孫穎緊緊的勒住,手上的傷口帶來的鈍痛讓他剛才喝的那幾杯酒全部揮發了出來,公孫釗想了想目前的局勢,他似乎隻有一條路了,那就是寫下詔書,封公孫穎為皇太叔……


  心中縱使百般不願,千般不甘,公孫釗終是提筆寫下詔書,手上的血和墨混在一起,宣紙上被沾染上血跡!忍著痛,他寫完了這詔書,滿是屈辱的詔書……


  心中一痛,險些癱坐下去!


  “蓋上玉璽……”公孫穎又催促他將玉璽蓋上,公孫釗想了想,如今傳國玉璽丟失,即便是日後他要拿此詔書威脅自己,自己也可以借口沒有傳國玉璽為由,拒絕他……


  可當他蓋完玉璽之後,卻見公孫穎從懷中掏出一物,也順勢蓋了下去,公孫釗臉上大駭,低頭瞧去,卻是“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字,原來,傳國玉璽在公孫穎的手上……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傳國玉璽而起,卻沒有想到,真正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公孫穎!

  卻見公孫穎蓋完玉璽之後,酒似乎也醒了,冷冷的看了看公孫釗,“臣稍後會宣太醫的,皇上早些休息吧!臣先告退了……”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演戲,是他裝醉,是他對他傾訴,這才讓公孫釗相信了他,即便後來他出口盡是辱罵先皇的話,公孫釗仍是當他醉酒,不和他一般計較,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是這般的裝醉,為的就是騙取這詔書……


  被封為皇太叔的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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