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2)

  出城之後,柳怡柔棄馬步行,用以最快的腳步朝著樹林走去,一邊要加快速度,另一邊又要放輕腳步,終於在鬱鬱蔥蔥之間聽到了人聲……


  “靖雲王子……”入耳的是刺客那帶著妖魅一般的聲音,遮蔽著自己的視線,卻仍是可以從斑駁的樹枝中瞧見刺客懷中抱著的嬰兒,以及背對著她的赫連靖雲……


  “閣下所要的東西……”他將手伸了出去,水麒麟就被裝在那個錦囊中,刺客卻不伸手去接,被遮住的麵容上隻剩下了冷笑,“靖雲王子並非真心想要與我等交易吧?”


  赫連靖雲的眉梢微微皺了皺,臉色沉了下來,“閣下何出此言……”


  唇邊輕笑,刺客掩唇輕道:“如此小小錦囊,怎裝得下傳國玉璽……”


  傳國玉璽……傳國玉璽……


  赫連靖雲一時之間猶如五雷轟頂一般,他萬萬沒有想到,刺客千裏追尋,根本不是為了金甲軍,而是為了傳國玉璽……


  可是,他身上何來傳國玉璽?


  柳怡柔藏身與樹枝後,將刺客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心下也不禁有些湧動,如今,不難想象了,傳國玉璽丟失,而最想得到玉璽者不外乎二人,一是皇帝公孫釗,二是長沙王!可無論是誰,都不會如此輕易的放過她!想到此,柳怡柔側目瞥了一眼躲在她身後的公孫釗,起身踏步而出,撥開了灌木的樹枝,盈盈一笑:“閣下又何嚐如此心急!玉璽在哀家這……”


  她手中捧著明黃色包裹,緩步走來,不著痕跡的將赫連靖雲護在身後,低聲說道:“我前去送玉璽,你趁機將茵茵救出來……”


  赫連靖雲有些愕然,但隨即想到了,她手中拿著的根本就不是傳國玉璽!她這是以自己的生命在做賭注,東西一旦交到刺客手中,便會被發現根本就不是玉璽,她便會有生命危險!

  “讓我去……”赫連靖雲拉住了她的衣袖,朝著她使了一個眼色,柳怡柔慘然一笑,“聽我的,你救出茵茵之後,便向東跑,東邊沒有人駐守,不要再呆在洛陽了,速速回匈奴……


  柳怡柔似乎已經預見了自己的結局,不論這局是誰布下的,今日水麒麟現世,她便隻有了一條路,縱使如今心中萬般不舍,但隻要能夠保全靖雲和茵茵,她便無悔……


  她撥開了赫連靖雲拉住她衣角的手,大步走去,“傳國玉璽在此……”


  刺客朗聲笑了起來,朝著她走了過來,將茵茵遞了過去,終是兩人互換物件!

  柳怡柔眼疾手快,將茵茵朝著赫連靖雲扔了過去,赫連靖雲接過茵茵之後,下意識的便去抓柳怡柔,卻終究是晚了一步,她的身後已經出現被人團團圍住了……


  公孫釗從背地裏走了出來,身後跟著的是他唯一可以操縱的禁衛軍,五百人,不多也不少,但是對付那名小小的刺客便足矣!

  他的眼神也是落在了刺客手中的明黃布上,淡然一笑:“閣下究竟是奉了誰的命,朕心裏也有數,隻要閣下將玉璽交出來,便可一筆勾銷……”


  刺客笑了笑,“皇上認為,玉璽到了在下的手,還會再還回去嗎?”


  柳怡柔此時已經不再想刺客會不會還玉璽了,她關心的是,赫連靖雲要怎麽帶著茵茵出去!


  “皇上,匈奴王子乃是外人,還請皇上放他出去……”


  柳怡柔略帶著哀求的目光瞧向了公孫釗,公孫釗盯著赫連靖雲瞧著幾眼,他懷中的嬰兒或許是受到了驚嚇,哭鬧不止!

  他心中倒也有數,這次的玉璽爭奪乃是朝中秘事,本就不應該記入史冊,赫連靖雲乃是匈奴王子,若是讓他得知內幕,定會有損大晉國威……


  “王子若無他事,便請先行離去……”


  赫連靖雲眼神極為複雜的看著柳怡柔,她身側已經被禁衛軍團團圍住,但是她仍是淡淡一笑,“好好照顧茵茵……”


  赫連靖雲和她心中都是忐忑,誰都在猜測,這次一別,會不會成永別!


  “快走啊……皇上下了聖旨,你快帶著茵茵走啊……”


  赫連靖雲是匈奴前來朝賀的使者,公孫釗是萬萬不會對他下手的,隻要他帶著茵茵平安離去,柳怡柔便安心了!


  瞧著如今的情形,不論究竟是誰布下了這局,她柳怡柔都隻有一條路了……


  赫連靖雲眼中噙著淚水,萬般不舍的瞧著柳怡柔,柳怡柔索性別過了頭,隻留給他一個背影,心中卻是暗自念叨:“靖雲,你一定要好好對待茵茵,將茵茵撫養成人……”


  “來人,將此人擒住!若是負隅反抗,格殺勿論……”


  刺客不但不害怕,反而大笑起來,“你這個昏君……太後娘娘遞到我手上的根本就不是玉璽,我們都被她騙了,真正的玉璽還在她身上……”


  公孫釗心中一動,目光卻仍是盯著刺客看去,“你究竟是奉了誰的命令,前來奪取傳國玉璽?”眼波微動,從刺客的身上過渡到柳怡柔的身上,他的眼中殺意叢生……


  “皇上難道沒聽說過一句話嗎?假亦真時真亦假……”


  突然的一個聲音,隱藏在刺客背後的人轉身出來,初夏時節,一襲黑袍,遮住他的容貌,卻遮不住他那狷狂的身影!


  “長沙王,果然是你……”一切都已經猜到,公孫釗並未吃驚,而是冷笑的看著公孫乂!


  公孫乂從刺客的手中接過明黃布的包裹,笑道:“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便是這樣,皇上自認為可以問出主謀,卻沒想到,臣早已布下局,單等皇上入局……”說著,他側目瞄了一眼柳怡柔,爽聲大笑:“太後娘娘,別來無恙啊……”


  說著,他朝著柳怡柔走了過去,立於她的麵前,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獰笑道:“本王是該稱呼你為太後娘娘亦或者是王子妃呢?”


  柳怡柔冷冷的看著他,不出言語,公孫乂一時之間竟然感覺冷意襲上心頭,那種冰冷,蝕人心魄,他連忙將目光轉向到了公孫釗,冷冷一笑,“為帝王者,竟將傳國玉璽丟失!本王瞧來,你這帝位還是讓與能者為之吧……”


  說完,他大手一揮,公孫釗的眸中陡然現出了驚恐的神色,柳怡柔也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是這般的大逆不道,竟然明目張膽的要篡位……


  “公孫乂……你居然……”


  公孫釗一時之間竟然感到無比的詞窮,麵對著公孫乂的逼迫,他除了害怕竟然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眼中的恐懼隻會讓公孫乂感到強烈的滿足和刺激……


  “你放心,弑君奪位的事,本王不屑於做!本王即登帝位,要的便是光明正大……”


  從手下所持的盒子中抽出的是一塊布帛,他眼神輕蔑的瞧了瞧公孫釗,而後又將目光落在柳怡柔的身上,“太後娘娘,還請將玉璽加蓋於此……”


  柳怡柔低頭瞧去,這竟然是一張禪位的詔書……


  “為帝者,當為天下謀福!朕自幼年登基,自知能力不足,以致朝中惑亂並起,生靈塗炭,社稷飄搖!長沙王乂,睿智明達,心懷百姓,若為帝君,當可重振江山,樹我國威!今,朕自願禪位與公孫乂,恭願社稷綿延福澤!”


  柳怡柔冷冷的瞧著他,“長沙王如此蒙蔽世人眼睛,不過是徒爭虛名而已!高位者,自有苦惱!”


  公孫乂笑了笑,“如何為君,倒不必娘娘教誨,娘娘隻需在此加蓋玉璽!”


  說著,他將詔書朝著柳怡柔麵前推了推,公孫釗臉色蒼白的瞧著她,柳怡柔慘然一笑:“長沙王如此抬舉,倒是一番錯愛,玉璽不在此!”


  公孫乂怒目而視,眼中陡然現出猙獰神色,柳怡柔倒是無所畏懼,悠悠說道:“哀家不過是心念骨肉,這才出此下策,以假亂真,致使王爺誤認為玉璽在此……”


  公孫乂瞧著她明亮的眼睛,臉上的狷狂漸漸收斂,繼而轉為憤恨,兩人相視,隻是柳怡柔的目光清亮如水,不染塵埃,公孫乂的目光則是欲望遮住了一切……


  終於,公孫乂忍不住了,沉聲怒吼:“來人,將他們二人押送皇宮,本王隨後就到!”


  “是……”他手下的侍衛開口領命,可憐公孫釗隨身的五百禁衛軍被公孫乂收入囊中!

  而他更是下了另一道命令,派人潛入匈奴驛館,前去尋找傳國玉璽……


  卻說赫連靖雲帶著茵茵一路奔回驛館,瞧著哭的累極了而睡著了的茵茵,他終是歎了一口氣,親了親他的臉頰,正準備吩咐心腹先將茵茵帶回匈奴,卻聽到探子來報,“王子妃同皇上被長沙王帶回宮中,分別囚禁與長樂宮與宣明殿……”


  她還活著……隻要活著,便有機會將她救出……


  赫連靖雲這廂沉思片刻,他要從長計議,將柳怡柔救出!


  而公孫釗則是百般的思索,卻是毫無頭緒,糾結於傳國玉璽究竟在哪?

  公孫乂端坐在他麵前,輕抿著茶水,輕聲笑道:“皇上可有頭緒?若皇上及早說出玉璽在何處,本王便及早送皇上前去享樂……”


  公孫釗的臉色更加的蒼白了,一旦他交出玉璽,公孫乂定然不會輕易許他活在世上,可事情的關鍵是,他根本就不知道玉璽究竟在哪裏……如此,倒還可多活幾日……


  見他不說話,公孫乂則又開口說道:“七日後,便是小皇子滿月之日,若是皇子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皇上與皇後……”


  話說到此處,戛然而止,他抬頭瞧了一眼公孫釗,小皇帝早已經嚇得麵色煞白,絲毫無半點血色,他自己也明白,長沙王和以往篡權的諸侯王不一樣,他絲毫不去掩飾自己的野心,坦坦率率的說明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而他的這份野心,是絕不容許他人前去染指,自己落在公孫乂的手中,隻有死路一條,早死晚死,鬥不過隻是時間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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