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翔天際(2)

  赫連靖雲扶過柳怡柔,瞧著她蒼白的臉色,替她拉了拉披風的領子,眉梢蹙在一起,滿是擔憂的問道:“實在不行……”


  柳怡柔抬頭瞧他,用眼神製止了他想要說出口的話,清咳了幾聲,皺著眉梢說道:“我心裏一切都是有數的,若是不去,那便定會遺憾終生……”


  赫連靖雲瞧著她蒼白的臉色,可是那雙有些黯淡的眼中卻是盛滿了堅定!暗自歎了一口氣,卻是沒有再說什麽,扶著她上了馬車!

  吩咐好了車夫,赫連靖雲也進了車廂,柳怡柔瞧了瞧他,深鎖的眉頭絲毫沒有輕鬆,握住了赫連靖雲的手,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的相互依偎著……


  馬車從匈奴出發,向南而行!柳怡柔偎在赫連靖雲的懷中,心情一直很是滴落!她知道這次洛陽之行的不確定因素太多了,更令她心痛的是茵茵下落不明,所以,哪怕如今洛陽城內是荊棘遍地,她都要去走一遭……


  赫連靖雲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摟了摟她,低聲說道:“我們一定會救回茵茵的……”


  話是如此說的,可到了時候,他們手中再無半點兵力,要如何殺出重圍……


  馬車出了燕京,出了戎城關,出了匈奴……探子一路回報,赫連淵立於洛陽宮外,感受著匈奴遲來的春日,神情凜然,犀利的眼神掃過立於堂下的眾人,朗聲問道:“三軍可在?”


  一身著鎧甲,背上背著一把鋼槍的漢子站了出來,聲如洪鍾一般的回道:“回汗王,三軍隨時待命……”


  赫連淵的眼神從他身上掃過,猛地從腰間抽出長刀,高舉起來,朗聲說道:“三軍聽令,一旦洛陽傳出對五王子不利的消息,我匈奴大軍當即刻進軍,誓要踏平洛陽……”


  “踏平洛陽……踏平洛陽……”


  威武震天的誓師宣言,令赫連淵感到稍稍有些欣慰!


  立於赫連淵身後的赫連和神色一直淡然,不聲不響之間,退出了大殿,站在廊間,一陣風出來,雖然仍是帶著一絲冷冽,卻較之冬日的寒風溫柔的多了,他的目光跳及遠方,眼眸中一片波瀾不驚,可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心腹,則是能從他那種平靜中瞧出暗潮洶湧……


  “主子,依您瞧,汗王究竟意欲為何?”


  為了區區一個赫連靖雲,赫連淵竟然不惜出動三軍,隻為在這局鴻門宴中保他平安!他的心思其實也不難猜,不外乎兩點,一是借此為由,向大晉出兵,二是,他欲將汗王之位傳與赫連靖雲!赫連和暗暗思忖,若是第一條,他會是舉手讚成,若赫連淵打的是第二條的主意,那他萬萬是決計不會讓赫連靖雲再回匈奴的……


  況且,他早已布下了局,強強聯手之下,不怕達不到目的……


  一路向南,到達洛陽的時候已經四月了,暮春時節,如輕雪一般的柳絮滿天飛舞,柳怡柔褪去了厚重的棉衣皮草,隻著了一身單衣,紫色的衣衫,配以紫色的麵紗,不著晉妝,隻是將頭發編成辮子,做匈奴王妃的打扮……


  隻是那眉眼流轉間,生出一種令人心動的神情……


  她再次回到了洛陽的驛館,瞧著那熟悉的場景,回憶起當時和赫連靖雲在驛館私會的種種場景,如若是舊地重遊,麵頰上卻仍是有著一抹羞澀……


  赫連靖雲握住了她手,朝著她笑了笑!

  他在身旁,她心安了許多!

  “什麽時候進宮?”


  待到一切都收拾妥當,她很是心急的問赫連靖雲,她想快點進宮去,當麵和公孫釗對質,哪怕他開口索要金甲軍,隻要他把茵茵還給她,她願意將金甲軍拱手相送……


  “已經向皇上遞了折子,如今隻能等皇上宣召了……”


  她多想直接闖進宮去,將一切都問個清楚,但是如今的身份束縛著,她當真是苦惱至極!

  然而在赫連靖雲遞上折子的當天下午,公孫釗便宣召了匈奴五王子赫連靖雲同王子妃一同進宮見駕!


  輕紗覆麵,遮住了她傾城的容貌,那雙美麗的大眼睛中藏著複雜的神情!尾隨在赫連靖雲的身後,不疾不徐的走在那個她曾經熟悉萬分的宮殿……


  “匈奴王子赫連靖雲協同王子妃前來朝賀……”


  宣明殿外,小內侍尖銳的聲音響起,那麽的熟悉卻又那麽的遙遠……


  盈盈移步,抬頭瞧去,公孫釗端坐在龍椅之上,眼中含笑,赫連靖雲彎身抱胸行禮,“匈奴赫連靖雲協同王子妃張氏拜見皇上……”


  柳怡柔也順勢低頭問禮,卻是始終不做聲!眼角瞟去,公孫釗似乎很是激動,待到赫連靖雲彎身行禮時,他即刻免了禮,眼光卻是落在了柳怡柔身上,有些依戀,有些不舍!

  “王子可否先行回避,朕與王子妃有要事相商……”


  公孫釗知道這麽說很是失禮,但是在瞧見柳怡柔的那一瞬間,他就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心了,一年多的委屈,一年多的心酸,真想對著她好好說說……


  赫連靖雲心中一動,猜測,公孫釗果然是衝著柳怡柔來了!心下更是不安,淡聲說道:“皇上,王子妃乃是初次來中原,初次進宮!若有做的有失禮的地方,還請皇上見諒……”


  沒等赫連靖雲把話說完,柳怡柔在下麵便握住了他的手,清聲說道:“不知皇上要與妾身說些什麽?”


  聲音如昔,即便是輕紗遮麵,公孫釗在朦朧中仍是能瞧出柳怡柔的那傾城絕世的模樣!可是她的神情中含著落寞,即便是她在瞧著他的時候,眼中也再不見往昔那種關切和柔情!多了些許冰冷和仇恨!


  “靖雲,你便聽皇上的話,且先回避一下!有些事,我一定要問清楚……”


  低聲對赫連靖雲說著,眼神卻是冷冷的看著公孫釗!赫連靖雲也能理解她的心情,她一心待公孫釗如親生子,卻換來如今他的猜忌和暗害,任誰都想要為自己討回一個說法!

  擔憂的目光投向了她,柳怡柔朝著他笑了笑,赫連靖雲握了握她的手,而後冷聲說道:“臣先回避,請皇上長話短說吧!”


  說罷,他瞧了柳怡柔一眼,而後轉身出了大殿……


  赫連靖雲出去之後,門“吱呀”一聲關上了,而他的心卻留在了殿中,滿是擔憂!

  公孫釗卻是有些激動,從龍椅上起了身,腳步有些不穩的走到了柳怡柔麵前,雙手作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大禮,“母後……”


  柳怡柔身子猛然一顫,雖是冷眼瞧著他,但心已經軟了下來!


  “皇上認錯人了罷!妾身乃是匈奴王子妃,並非皇上的母親……”


  她隻是再向他講清事實,自從她出宮那日起,她已經不再是大晉的皇太後了,更擔不起公孫釗這一聲“母後”!

  公孫釗卻是不氣餒,“兒子若是連母親的身形都瞧不出的話,便枉為人子了!”


  柳怡柔猛然抬眼,對上了公孫釗那雙有神的眸子!她心中一動,卻仍是問道:“不知皇上要與妾身商議何事……”


  “兒臣知錯了,當初不應該將母後關進天牢!兒臣如今隻問一句,靖雲王子待母後可是真心?若是真心,兒臣當祝福母後,若靖雲王子玩弄母後的一番心意,兒子定是饒不了他!”


  公孫釗說這話的時候頗有些苦澀,柳怡柔聽了之後很是動心,可想到他竟然暗地裏派人劫走茵茵,如今茵茵下落不明,她心中便泛起了絲絲的冷笑……


  “妾身隻問一句,皇上究竟想與妾身說何事?”


  繞來繞去,不過是為了金甲軍的兵符,隻要他把茵茵還給他,兵符給他也無妨!可如今,瞧著他那虛偽的模樣,柳怡柔當真是想要即刻離開!

  公孫釗有些驚訝,“兒臣隻是想看看母後便好……”


  柳怡柔抬起了眸子,直視著他,緩緩說道:“皇上,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將茵茵還給我,我定會交出皇上日思夜想的東西……”


  公孫釗滿目的驚愕,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了柳怡柔,“母後……母後您在說什麽啊?”


  他在裝蒜!柳怡柔瞧著他那張虛偽至極的臉,心中憤恨至極,不覺冷笑:“皇上派人將茵茵從匈奴劫走,又設下局將我和靖雲引來不就是為了兵符嗎?”


  “母後你在說什麽啊?誰是茵茵啊!兒臣真的是一無所知啊!”


  公孫釗也有些急了,他知道,這其中定是有誤會!


  他將柳怡柔引回洛陽,隻是單單的想再看看她!她走了之後,公孫釗才明白,這個世上,除了他的親生母親之外,一心一意待他的便隻有柳怡柔了!

  如今他這個皇帝形如傀儡,天下大權被公孫乂獨攬在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說不清哪一日,這龍椅之上便是要換人了!

  若真有那麽一天,他心中唯一惦記的人也隻有柳怡柔了!

  有時候,他在暗暗慶幸,柳怡柔走了,逃離了這牢籠一般的皇宮,逃離了這紛亂無休止的宮廷,縱使有一天,宮廷發生政變,他帝位不保,怕是連性命都不保,他還知道,他心中唯一記掛的人仍然活在世上,如此便足夠了……


  “你把茵茵還給我,我便將你一心夢寐以求的兵符給你……”


  她聽不進他的話,隻是一味的認為,是他派人擄走了茵茵!可是,他連茵茵是誰都不知道!

  茵茵……眼前驀然一亮,茵茵是她的孩子吧!


  “茵茵是母後的孩子嗎?是弟弟還是妹妹?”


  即便柳怡柔不再相信他,他仍是想要問一句……


  柳怡柔卻是扭過頭,不再理他!既然與他理論不出來什麽,那就不再多言,等著公孫釗主動找她交易,她就不信,他的那狐狸尾巴不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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