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難還(1)

  赫連靖雲笑了笑,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待到柳怡柔的身子好些,便帶著她回匈奴……


  隆冬時節的匈奴,漫天飛雪,銀裝素裹間,柳怡柔倚在馬車裏,抱著小暖爐,偶爾逗一逗茵茵,赫連靖雲坐在她身旁,眯眼帶笑的瞧著她,滿是寵愛……


  “這樣回去真的可以嗎?”柳怡柔將孩子哄睡之後,瞧著赫連靖雲,說出了自己的擔憂!當初是她不辭而別,她不知道那時候她回到了洛陽之後,赫連靖雲獨自一人是怎麽麵對赫連淵的質問的,而如今,又是這般的情景,她跟著他又回到了匈奴,而且,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孩子,赫連淵會是什麽反應?

  “我已經向父汗說了清楚……沒事的……”


  赫連靖雲握住了她的手,給了她一個安慰放心的眼神!馬車吱吱呀呀的到了燕京,匈奴已經修好的宮殿,巍峨而又廣袤,雪落屋頂,更是生出了一種冷肅的氣氛……


  即便是在大晉,即便是被囚禁在北宮,被關押在天牢中,她的心裏都沒有像今日這般無底,懷抱著茵茵,很是期盼的瞧著赫連靖雲,赫連靖雲捉著她的手,和她相對一笑……


  “我們走吧……”十指相扣的手更緊了一些,兩人卻是邁著堅定的步伐,朝著赫連淵所在的洛陽宮走去……


  編著滿頭小辮子的侍衛瞧見了赫連靖雲,卻很是詫異的瞧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柳怡柔,抱胸行禮,“五王子……”


  “煩請通報,靖雲有事求見……”


  握著柳怡柔的手又緊了幾分,柳怡柔甚至能感到他的緊張和不安,心也隨著他的緊張而緊張,劇烈的跳動,“咚咚”的心跳聲刺激著她的耳膜……


  侍衛前去通報,柳怡柔舉眸瞧著赫連靖雲,那金黃色的麵具覆在他的臉上,與落在閣樓宮殿的銀雪相互輝映,自是生出一種冷冽和傲然……


  “有我在……”


  他低聲說著,即便是心裏也是緊張萬分,但是在柳怡柔麵前,他仍要擔下保護她的責任!


  “汗王請王子覲見……”


  侍衛通傳,瞧了瞧赫連靖雲又瞧了瞧柳怡柔,心中卻是有些不解……


  洛陽宮大殿,鎏金的柱子,雕刻著的不再是象征中原的騰龍和鳳凰,而是匈奴的圖騰,鷹隼,鋒利的眼神栩栩如生,展翅翱翔在天際,令人不自覺的便會對藍天白雲產生一種膜拜!

  “靖雲參見父汗……”


  “見過汗王……”


  兩人齊齊行禮,赫連淵的目光卻是率先的落在了柳怡柔的身上,平淡如水的問道:“可願真心而回?”


  柳怡柔先是側目瞥了一眼赫連淵,而後又瞧了瞧赫連靖雲,終是垂首不再言語!

  “父汗……”赫連靖雲將赫連淵的注意力引開,“靖雲想要納柔兒為王子妃……”


  “若她肯拋卻原本的身份,肯留在匈奴,本王自是無異議……”


  赫連淵的話雖是說與赫連靖雲聽,但目光卻是落在柳怡柔身上不肯離去,茵茵卻在這個時候一聲啼哭,打破了莊嚴肅穆的洛陽宮,赫連淵瞧了瞧柳怡柔,很是柔軟的說道:“能讓本王抱抱孩子嗎?”


  “恩……”柳怡柔應了一聲,將孩子遞了過去,赫連淵接過來,瞧著她粉紅的臉龐,眉眼之間,像極了一個故人,心中一軟,不禁去蹭了蹭這個孩子……


  茵茵似乎能感覺到眼前這個人和她有著血緣親情,居然絲毫不害怕,竟然還“咯咯”笑了起來,赫連淵更是心中大喜,問道:“孩子叫什麽名字?”


  “回父汗,孩子名叫茵茵,匈奴名叫做阿雲娜……”


  赫連淵點點頭,“草木茵茵,佑我匈奴……好名字……”說著,他瞧向了赫連靖雲,很是讚賞的瞧了瞧他,赫連靖雲微微一笑,心底總算是放鬆了一些……


  那天,他們從洛陽宮回到王子府後,天已經黑了個透,柳怡柔的擔心終於變成了無謂,赫連淵沒有難為她,而是很自然的就接受了,甚至感到他對茵茵,也是有愛的……


  心裏有些疑惑,她不禁問出了口,“汗王似乎很是喜歡茵茵……”


  赫連靖雲朝著她淡淡一笑,遞給她了一杯熱茶,“因為茵茵很像我的母親!”


  他的母親?柳怡柔不禁有些疑惑了,赫連淵救下了赫連靖雲之後應該是熟知赫連靖雲的身份的,赫連靖雲的母親,應當是加入大晉的匈奴公主,輪到輩分,應當是赫連淵的妹妹……


  “父汗……說起來,應當是舅舅,他和我母親是親生兄妹,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很好,當時的匈奴勢弱,為了求和,母親嫁給了大晉的皇帝,次年,生下了我,後來,母親被賜死,父汗心中很是悲傷,固執的認為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妹妹……所以,他才會冒死救下了我!”


  赫連靖雲輕描淡寫的說著,可柳怡柔聽的卻是心驚膽顫,當他的話語劃下了句話,柳怡柔瞪著大眼睛,滿是不可思議的瞧著他,哆哆嗦嗦的問道:“你都記得……”


  “想起來了一點……”他垂下了頭,走上了前,將柳怡柔攬到了懷裏,低頭在她額上吻了吻,笑了笑,“你從西北走的那日,我喝醉了,酩酊大醉,醒來後,發現有很多的記憶的碎片都浮現在了腦海,從那時起,我便知道,是老天給了我們重逢的機會……”


  “嚶嚶嗦嗦”聲音,柳怡柔喜極而泣……


  “琰……”她將頭埋在他胸前,輕輕喊出那個埋藏在心底許久的名字……


  “柔兒……”赫連靖雲回應著她,將她緊緊的摟在懷裏,“我們再不分開了,好嗎?”


  “好……”帶著濃重的鼻腔,柳怡柔回應著他!在這一刻,她覺得,此生的等待,值了!


  兩個月後,她和赫連靖雲在匈奴完婚,從此,柳怡柔不再是大晉的皇太後,而是他赫連靖雲的妻,無論今後的路會是怎麽樣的,她都不會再離開他,她隻是他的妻……


  厚重的皮草禮服穿在身上,雖然眼色不如大晉那新娘嫁衣那般的豔麗,可是在她眼中,竟是這般的漂亮,紫貂皮裹著曼妙的身子,頭上則是簡單的綴一紅花,膚色勝雪,暮冬之中豔麗無比……


  她言笑晏晏,瞧著赫連靖雲那閃亮的眸子,抿唇一笑,自是風情翩翩!


  洞房之中,他與她結發為夫妻,至此之後,永不分離……


  而在此時的洛陽,公孫釗愁眉苦臉的坐在書桌前,心中一片慘然……


  長沙王公孫乂太過於欺人,明目張膽的與眾臣相互勾結,瓦解了公孫釗的勢力,將大權牢牢的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不但將公孫顒排擠出洛陽,更是對其他朝臣暗中監視,致使朝中一片怨聲載道,可奈何長沙王兵力厚重,人們隻是敢怒而不敢言……


  這一日,一道罷免大司馬李含的奏折放在了公孫釗的麵前,公孫乂雖是以請皇上批複來說,可事實上卻是在逼公孫釗罷免李含的職務……


  當初是李含假借詔書之名,聯合河間王公孫顒將齊王逼至金墉城,後賜死齊王,但公孫乂較之公孫顒先回京城,這便占了先機,處處擠兌公孫顒,更是將他逼出洛陽。而今又將矛頭轉向了李含,卻是以假傳聖旨的名義,欺君之罪……


  公孫釗頭疼萬分,雖是以他即位以來,諸位王爺輪番挑起禍端,致使江山風雨飄搖,可卻無一人像長沙王這般霸道凶殘,排除異己的手段甚是凶狠,朝中自是無人再敢反對……


  “皇上……英武公主求見……”


  小內侍彎身請示,瞧著公孫釗那皺在一起的眉,心中也是有些惴惴……


  李秀風在這個時候前來見駕,可是有何事?難道是已經知道了長沙王要對付李含?前來求情的?公孫釗不禁有些頭疼,但李秀風還是必須得見……


  “宣……”揉著發脹的太陽穴,他愁眉苦臉的傳見了李秀風……


  “秀風參見皇上……”


  紅色的披風,英武挺拔,自是英姿颯爽!李秀風拱手施禮,公孫釗挑眉相問,“秀風前來,所謂何事?”


  李秀風淡然一笑,“家父年事已高,最近天氣又是極其的詭異,家父感覺身子有恙,特命秀風前來奏請皇上,請皇上準許家父辭官……”


  巧了?怎麽能這麽巧?

  前腳公孫乂遞了折子參奏李含,後腳李含便提出辭官……


  公孫釗心中雖有疑惑,卻仍是打著官腔說道:“李大人為國鞠躬盡瘁,實乃國之棟梁,若李大人辭官,朝廷定是損失一位良官……”


  李秀風淡然一笑,“朝中後起之秀頗多,還請皇上前去挖掘……”


  公孫釗笑了笑,“李大人辭官一事,待朕思索之後再做決定吧……”


  不過是個客套話,但李秀風還是堅持留下了李含的辭官表!


  於是,書桌上靜靜的放置著兩份奏章,一份是請求剝去李含大司馬一職,另一個是李含主動要求辭官,公孫釗想了許久,決定批準李含辭官……


  待他伸手掀開了裝著傳國玉璽的盒子時,驀地發現,玉璽不見了……


  心中一陣慌亂,卻是毫無頭緒,玉璽是何時不見的?會是誰拿走了玉璽?


  卻是到了將近子時,公孫乂前來求見,瞧著桌子上那份奏章仍是未蓋上玉璽,不覺有些疑惑,陰惻惻的說道:“皇上怎麽還沒做決定?”


  公孫釗瞧了他一眼,垂目低聲說道:“玉璽不見了……”


  公孫乂心中一震,猛地打開了原本放著玉璽的盒子,空空的,什麽都沒有……


  “什麽時候不見的?”他隨即問道!


  “朕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公孫釗的回答讓他很是抓狂……


  但是很快,公孫乂便冷靜了下來,臉色越來越沉,終於,當桌台上那一支燭火熄滅的時候,公孫乂冷然說道:“明日,便請皇上下旨,開棺驗屍……”


  公孫釗驚恐的瞧著他,追問道:“開誰的棺?驗誰的屍?”


  公孫乂猛然回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齊王公孫冏……”


  公孫冏在金墉城被賜了毒酒,屍身早已收斂入地,如今,卻要再次重見天日,公孫釗心中真是生出了一種造孽的想法……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