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所願(2)
柳怡柔的娥眉淡掃,眼波冷淡,“起來吧……”
因為身子有些肥胖,胖女人幾經掙紮才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柳怡柔又瞧向了茗香,“你收拾收拾東西以後去椒房殿伺候吧……”
胖女人張大了口,瞪大了眼睛瞧著茗香,茗香臉上現出了純淨的笑,“是……”
由廚房的一位打雜的小宮女一躍成為了皇後娘娘的貼身丫鬟,饒是你年紀大她許多的大丫鬟,見到茗香也得恭恭敬敬尊稱一聲“茗香姑娘”……
茗香的這一段經曆再次被宮裏的人拿來戲說和豔羨,惱恨自己沒那種命……
茗香善煮茶,更善於做小點心,但柳怡柔最喜歡的是她臉上那幹淨澄澈的笑意,小小的酒窩竟是那般的純然,眼神清澈,揚灑著的是單純,不諳世事,像極了在西北的自己……
“娘娘,奴婢新做了一些點心,請娘娘品嚐……”
茗香說話間,撩開了紗簾,淡紅色的圍裙上還沾著一點麵粉,手中托盤裏飄來陣陣的香氣,柳怡柔放下手中的書卷,朝著她笑了笑,茗香將盤子放在她麵前,滿是期待的瞧著柳怡柔,入口軟綿的糕點,絲絲清香,繁複而多變……
“恩,挺不錯的……”
茗香笑了笑,“娘娘喜歡就好……”
說話間,一個小內侍急匆匆的跑了過來,瞧了瞧柳怡柔,又側目瞥了一眼茗香,柳怡柔放下了手中的糕點,說道:“茗香,去做一點雲卷酥吧!皇上喜歡吃那個……”
“是……”茗香幽幽的去做糕點了,小內侍上前了幾步,低聲說道:“娘娘,王錄拉攏了潞州,安州刺史,打著除妖後的旗號,起兵叛亂了……”
柳怡柔鳳眸微抬,“消息可靠嗎?”
“可靠……軍情已經快至都城了……”
“恩,先下去吧!”
屏退了小內侍,柳怡柔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王家這究竟是要鬧哪樣?非要把魚死網破才甘心嗎?
雖是知道了王錄起兵,但柳怡柔仍是麵色冷淡,公孫淩來椒房殿瞧她,她神色仍是清冷,卻是戒備十足!
“聽說皇後選了一個機靈的丫頭貼身伺候?”
柳怡柔淺淺一笑,“是……喚作茗香……”繼而轉身讓人遣茗香出來!
茗香見到公孫淩倒也不怕,盈盈施禮,“奴婢茗香叩見皇上,恭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公孫淩薄唇微抿,輕輕一笑……
“謝皇上!”
品著茗香沏的茶,公孫淩微微笑了笑,正想開口說話,卻看到門外賈德貴急匆匆的走了進來,身後還領著一個小將士,柳怡柔心中暗自思忖,“這個人怕就是呈送軍情的將士,當下也不焦急,仍是波瀾不驚的瞧著……”
“皇上,有軍情來報……”
“呈上來……”
火漆封著的信封中,隻有短短的一句話,“荊,安,潞三州刺史起兵叛亂,三州失守……”
公孫淩的臉色一瞬間慘白無比,若有所思的抬起眸瞧向了柳怡柔,柳怡柔依舊是眉梢清淡,發覺公孫淩在瞧她,她也瞧向了他,公孫淩嘴唇翕動,想要說些什麽,卻終究忍住了沒說,眼光動容,令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哇!”的一聲,公孫淩竟然嘔出了一口鮮血,濺在他明黃色的袍子上,留下斑斑點點的血跡,柳怡柔立即站了起來,圈住了他即將栽倒的身子,急切的叫喊著:“皇上……皇上……”
茗香在一旁也有些呆愣,卻是她最早先反應了過來,“快……傳太醫……傳太醫……”
公孫淩偎在柳怡柔的懷中,身子一軟,昏了過去……
手中夾著的那張紙輕飄飄的落地,本已經知道結果的柳怡柔瞧著那黑色的字跡,心中仍是一痛,摟著公孫淩思索了片刻,“去將玄靈找來……”
在一旁伺候的紅夢慌忙點頭,腳步不穩的便向殿外跑去,恰恰撞在了前來就診的胡太醫身上,顧不上道歉,紅夢便匆匆跑了出去,胡太醫擦了一把汗,背著小藥箱,俯首請安,“老臣參見皇後娘娘……”
“太醫請起,快來瞧瞧皇上……”
將他唇邊的血漬擦拭幹淨,她皺著眉,心裏卻也是百般惆悵,“茗香,給胡太醫看座!”
把完脈,胡太醫仍是氣定神閑的說道:“娘娘不必擔憂!皇上乃是氣急攻心,老臣這就施針……”
金針入體,片刻鍾,公孫淩嚶嚀轉醒,瞧著浮在的容顏,心中神情一動,想去握住她的手,卻隻勾到了她的小指,吃力的想要說話,張了張口,突然無功,隻能對著柳怡柔無奈一笑,柳怡柔握住了他的手,皺眉說道:“皇上不必憂慮,休養幾日便好……”
說話間,紅夢折了回來,柳怡柔瞧她站在內殿旁,拍了拍公孫淩的手,便起身,將紅夢帶出了內殿,玄靈果然站在外殿等她……
“娘娘有何吩咐?”
柳怡柔附耳吩咐了一番,玄靈便下去了……
再回到內殿,瞧見公孫淩又昏睡了過去,她低聲詢問胡太醫,“太醫,皇上的身子如何?”
似乎是從被皇後召見的那一瞬起,胡太醫額間的汗珠便從為停止過,此時,他更是抹了一把頭上的汗,顫巍巍的答道:“雖說氣急攻心不是什麽大症狀,但皇上自從中毒,又感染風寒,雖是年紀輕輕,身子卻是疲憊至極了……”
太醫的話,便是公孫淩的情形有些不樂觀,柳怡柔心裏也稍稍有了一些譜,“那如今該怎麽調養?”
“待臣開好藥方,先服幾劑湯藥,再以食膳為主調養一段時間便好……”
話不過是這般說,但各個人心裏都沒有譜,這個年輕的帝王,他的身子已經空了!且養且看吧!
公孫淩這一睡,直直到了天黑,茗香煎好了藥,端到了內殿,柳怡柔這才輕輕喚著他,叫醒他起來服藥……
“皇上,皇上起來服藥吧……”
連續呼喚了他很多聲,公孫淩才幽幽轉醒,瞧著柳怡柔在他身旁,突然就安心了……
“柔兒……”低低的喚著她的名字,伸手去握住了她的……
“皇上,該服藥了……”
公孫淩配合的將藥都服下了,柳怡柔正欲服侍他再歇下時,卻聽到他輕聲說道:“是朕一直錯怪了你,是朕一直提防了你,可事實的最後,陪在朕身邊的隻有你……”
“皇上多想了,臣妾一直在皇上身邊……”
柳怡柔隻是淡笑著看他,再堅持,再蜜意的話卻是哽在喉嚨處,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待朕親自平複三州之後,你可願原諒朕……”
她忽略了他的後半句,隻是記住了前半句,詫異的問道:“皇上要親自平複三州?”
“兩個月內,大晉居然數次暴亂,此次,王錄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攛掇其他郡縣,公然反了朝廷……”
柳怡柔仍是淡淡一笑,“皇上身子不宜舟車勞頓,出兵之事還是交與各位大臣吧……”
公孫淩似是疲憊至極,不待柳怡柔將話說完,便已然沉睡過去了……
“唉!”她幽幽歎了一口氣,撫滅了案台上的燈火,輕步出了內殿!吩咐了值夜的宮女,她轉身去了偏殿……
次日一早,她尚未醒來,卻聽到門外傳來一個輕細的聲音在叫她:“皇後娘娘……皇後娘娘……”
一個激靈猛然坐了起來,她心頭想著的頭一件事,是不是公孫淩出了什麽事?
“什麽事?”
聲音止不住的戰栗,嗓子處竟是一陣撕痛!
“回娘娘,荊州傳來急報……”
慌亂的心稍稍恢複了平靜,她披上了外衣,打開了門,瞧著頂著一頭露水的小內侍,滿臉惶恐的站在她麵前,秋季寒氣頗重,柳怡柔甚至能感受他身上的冷意……
雙手呈上,仍舊是火漆封皮,柳怡柔伸手去接的時候,忽然感覺到心思很是沉重,伸到一半的手抖了一下,便又蜷了回來,淡淡問道:“皇上可過目?”
“尚未……”
她接過軍情,緊了緊身上的外衣,轉向了正殿……
蒙蒙亮的天是灰色,柳怡柔緊縮的眉頭,一踏進內殿,瞧見公孫淩還在熟睡,茗香也伏在桌子上睡著了,聽到腳步聲,她朦朧的睜開了眼,瞧見是柳怡柔,連忙起身行禮,“娘娘……”
柳怡柔示意她不必多禮,這才輕聲詢問公孫淩的情況,茗香描述的,公孫淩半夜醒來一次,叫來了玄靈吩咐了一些事情,而後便安好沉睡,並未有什麽不妥……
她索性在這一旁坐了下來,等著公孫淩醒來,而此時門外傳來了紛雜的腳步聲,小內侍來報,公孫釗來了……
說話間,釗兒已經踏進了內殿,“兒臣叩見母後……”
柳怡柔詫異的瞧著公孫釗,公孫釗皺眉瞧了瞧躺在床上沉睡著的公孫淩,低聲說道:“昨夜,玄靈特意前往吩咐,父皇有令,命母後輔佐釗兒臨朝……兒臣來迎母後共同上朝……”
原來啊,昨夜醒來宣了玄靈,是為讓她輔佐釗兒臨朝……
一番裝扮,繡著十二翎羽鳳凰的紅色朝服,顯襯出了她一國之母的尊榮和威儀,攜著公孫釗,一步一步踏上了漢白玉道……
“釗皇子萬福,皇後娘娘萬福……”
落座之後,群臣開始針對王錄起兵一事熱切的討論開來,柳怡柔隻是淡淡的瞧著這些人,心中不禁嗤笑……
王媛當寵之時,這些人對王錄這個遠離京城的刺史巴結都來不及,而此時,王錄造反,各個提起來咬牙切齒的,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
一番爭論之後,公孫瑋謙遜的詢問柳怡柔的意見,“還請娘娘明示……”
“戰……”
隻此一字,足矣……
“臣鬥膽問一句,誰可出征……”
“元帥的人選,臣妾要與皇上商議!眾臣若無其他事,便散了吧!”
退了朝,牽著釗兒的手回椒房殿,釗兒卻歪著頭問道:“母後,為何不派舅舅出征?”
柳怡柔停下了腳步,彎身瞧著他,“舅舅失蹤了,現在生死不明……”
他已經懂得失蹤的含義,更是知道生死不明的意義,也很是清楚,這是柳怡柔的傷心事,於是,便不再提……
回到椒房殿,公孫淩已經醒了,見到茗香正端著煮好的藥粥在服侍,她和釗兒施過禮後便坐在一旁靜等著……
待他用完早膳,柳怡柔從懷中將盡早呈上的軍情遞了過去,“這是盡早呈上的軍情,還請皇上過目……”
公孫淩接了過來,挑開了火漆,手已經明顯的發抖,心中一緊,便咳嗽了起來,柳怡柔急忙坐了過去,拍著他的後背,幫他順氣……
發黃的紙上灑著幾點血,墨黑的字令他昏然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