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匈奴(2)

  本就是感染了風寒,公孫淩服了幾貼藥之後漸漸的精神了,柳怡柔陪著釗兒下了朝之後便讓賈德貴抱著眾臣上奏的奏折跟在她身後前往宣明殿,一般放下奏折之後柳怡柔會同公孫淩寒暄幾句,然後留下釗兒,便獨自回宮……


  殿外的樹葉慢慢枯黃,而後一片一片的飄落,公孫淩的風寒也好了……


  河西的暴亂已經被鎮壓了,杜峰擇日便會回朝受封,而後便是再回西北……


  可柳懿的下落卻是遲遲了無音信,從大理寺回來之後,柳怡柔似乎心境平和很多,但是她感覺,很多時候,她的思緒都是混亂的……


  譬如夢境一般,有時候會夢見她和公孫琰的從前,在顏王府無憂無慮的笑著,紫藤蘿搭好的秋千架,吱吱呀呀的晃蕩著,卻是飄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清香,秋千晃著晃著,她便醒了,醒來之後,多數便是淚珠打濕了枕邊……


  什麽時候她才能再次見到公孫琰……


  什麽時候她才能再次和公孫琰同賞秋月……


  頭上依舊是隻著那支蝴蝶步搖,在鬢角綰成一個髻,剩餘的發絲垂在肩頭,隨著細微的秋風,時不時的掃在了胸前……


  “皇上駕到……”


  公孫琰裹著絳紅色的披風,大步的踏進了椒房殿……


  柳怡柔緩緩起身,踱到了殿門口,朝著公孫淩盈盈施禮,“臣妾參見皇上……”


  “皇後不必多禮……”


  公孫淩向前邁了一步,扶起了她,卻是將她的手握在了手中,順勢一拉,將柳怡柔拉到了懷裏,他便隨即欺身而上,在她耳旁輕輕吐氣:“朕與柔兒多日未曾交心了……”


  柳怡柔挑著眉斜睨他,唇邊淡淡一笑,“臣妾身子有些不舒服,今日不能伺候皇上了……”


  說著,就想從他懷中掙出,公孫淩卻更是將她緊緊摟在懷裏,帶著魅惑的語氣的說道:“隻需說說話便好……”


  不情不願的被他擁著進了內殿,一張鴛鴦榻上,兩人並排而坐,公孫淩卻仍是握住她的手不肯放鬆,中秋的天,晚上雖是涼意很足,但他二人這般相握,柳怡柔手心裏早已是津津濡濕了……


  “柔兒可是還在怨朕?”


  解開了披風搭在了衣架上,柳怡柔這才瞧出,連續病了這些天,他消瘦了許多,原本合身的袍子如今罩在他身上,竟是顯得有些肥大……


  “皇上清減了不少……”


  他的眸中亮光一閃,唇角揚起一抹笑,“柔兒可是在關心朕?”


  柳怡柔身子微顫,卻仍是坐的挺直,幽幽開口說道:“皇上係天下,還望皇上保重龍體……”


  公孫淩笑了笑,“你果然還是在怨著朕……”


  “臣妾不敢……”


  她的話被他吞了下去,溫潤的唇貼上了她有些冰冷的唇瓣,封住了她疏離的話語,空蕩蕩了些許的時日的心終於安定了下來……


  柳怡柔縱使心中萬般不情願,但仍舊還是乖順的靠在了公孫淩的懷中,隻是心裏對他的恨又多添了一筆……


  身子不適這些借口被丟在了爪哇國……


  他揮滅了一室的燭火,放下了簾帳,留下了一室的繾綣曖昧……


  溫涼如水的夜,瞧著身旁睡熟著的公孫淩,柳怡柔則是平躺在床上,心中暗暗思索,身旁的這個男人讓她感到心神不安……


  不見時,心中甚是掛念,相見時,卻又是想要躲避……


  可心頭卻是忘不掉他帶來的傷害,一樁樁一件件,都刻在了她的心上,永不磨滅……


  如今,躺在他的身側,感受著他身上溫熱的男子氣息,回憶著這個曾經也令她感到心安的懷抱,此時,她的唇邊隻剩下了一抹苦笑……


  她一閉上眼,便會想起當初他試探柳懿,逼迫柳懿殿前斷指起誓,阿懿的血灑在了她的臉上,留下了星星點點的溫熱,令她原本四起沒沉的眼眸中興起了一絲仇意……


  後來,麵對著毓兒的夭折,麵對著她苦苦哀求,去找皇後和貴妃討一個說法,但是他卻按住了她的手,墨黑的眸中隱隱閃著一絲什麽,薄唇輕啟卻是吐出了一句:“鄭梁兩家根基盤錯,不易扳倒……”


  他不幫她,那麽她隻有自己將人人看透了的真相尋出來……


  栽贓鄭大人與匈奴三皇子私通,鄭家滅,皇後廢……


  以王娣之事為基礎,又扳倒了梁家……


  毓兒的仇或許是報了吧!


  可是後宮之中,永遠不會有風平浪靜的那一天。為了守住他的江山,柳怡柔已弱柳之身,千裏迢迢趕赴匈奴,誠心誠意與匈奴結盟,致使北疆之中,吐穀渾孤立,遭到了西域諸國的輪番攻掠,現已四分五裂……


  王媛的進宮,卻是是她的失誤,不但害了自己,更是害了柳懿……


  公孫淩利用王錄的家財,得到王錄的支持,封了王媛為妃,又封了王錄為官這讓王家從一個商賈之家頓時成為了皇親國戚……


  王錄用了三分之一的家財捐了一個荊州刺史,又用了王家九牛一毛的財富,成功拉攏了一些朝臣,王家,憑著一女升天,終於可以在有朝一日,將石崇一屆商賈之人壓製在皇親的身份下,縱使石崇心中萬般不願,可見了王錄也得恭恭敬敬的喊一聲王國丈……


  兩人各有所需,卻又各懷心思……


  公孫淩想吞噬王家所有的財產,充為國庫!王錄想要更高的地位,想要她的女兒成為皇後,從此掌握晉宮的半壁後宮……


  王家想要獨攬後宮恩寵,首先要對付的便是柳怡柔,廢了這個皇後,王媛才有機會母儀天下;公孫淩想要王家的財產,首先便是找個借口將王錄下獄,然後抄家……


  對弈之時,人人都是如履薄冰,一步棋走錯,卻是滿盤皆輸了……


  而公孫淩的高明之處便在於,他懂得用王家牽製柳家,而柳家便也不會坐等王家誣陷,兩家鬥個你死我活之後,他便在一旁坐收漁翁之利……


  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料到,王媛為了爭寵,竟然假意懷孕,然後借以滑胎之名栽贓柳怡柔……,誰又能料到,柳怡柔手中握有他心心念念著的金甲軍……


  手中有了兵,便可與楊家十萬京畿衛相對抗……


  衡量思索之間,他離王媛越來越遠!後宮便起了謠言,說皇上心心念念的仍是皇後柳怡柔,王媛想求一道聖旨,殺了柳怡柔!明著要不行,便在暗中起了心思……


  喂他吃下了蘭花茶和紅火團子,想借著床第之歡時,親口要一聲廢後的聖旨!然而,機關算盡之時,自作孽的便是王媛自己……


  從吳賢妃處聽到的催情的果子到了皇上那裏變成了毒藥……


  她以謀反罪被關了起來……釗皇子親自去大理寺接回了柳怡柔,柳後重新掌政……


  這一幕一幕的,在柳怡柔腦海中輪番上映……


  她微微苦笑,自己這般算計,究竟為的是什麽?

  從王媛進宮,她就開始提防,卻終究仍是漏算,金甲軍之事被王媛捅了出來,公孫淩威逼利誘之下仍是未從柳怡柔口中得知兵符的下落,盛怒之下,遷怒柳懿,柳懿走上和公孫琰一樣的路……


  同樣是流放,同樣是河西……一個是因為爆發瘟疫而身亡,一個是因為流民暴亂,生死不明……


  公孫淩嚶嚀了一聲,翻了一個身,將柳怡柔摟在了懷裏,打斷了她的思緒,破壞了她苦痛的回憶……


  “柔兒,不要怨恨朕……”


  呢喃著的夢話使得柳怡柔身子一震,唇邊輕笑,“臣妾為何不能怨恨……”


  公孫淩咋了咋嘴,哀憐的說道:“等你將兵符交與朕後,朕一定會放了柳將軍……”


  轟轟轟……


  已經入了秋的天竟然響起了隆隆雷聲,閃電劃破的蒼穹,映襯著柳怡柔慘白的臉……而她的心亦是猶如五雷轟一般……


  怪不得……怪不得出動了金甲軍,尋遍了河西這巴掌大的小城之中卻仍是沒有柳懿的消息,原來……原來是他……


  哆哆嗦嗦的側目瞧了一眼公孫淩,柳怡柔問道:“皇上捉了柳將軍為何啊?”


  “為了逼皇後交出兵符……”


  “那皇上怎麽不告訴皇後柳將軍的下落呢?”


  “還未到時候呢……”


  柳怡柔隻感覺幾乎快要閉過氣去了,原來公孫淩還藏著這麽一手啊……努力的調整了呼吸,她顫抖著唇問道:“那,皇上將柳將軍關在了何處啊?”


  摟著柳怡柔的公孫淩抿唇一笑,甚是曖昧的說道:“朕不告訴你……”


  氣結,氣極……卻是無法……


  公孫淩鬆開了柳怡柔,又側著翻了一個身,背向了她!墨玉的眸猛然睜開了,唇角處含著笑,心裏卻是暗暗竊笑……


  柳怡柔啊柳怡柔,朕倒要看看,究竟是柳懿的命重要還是你手中的兵權重要……


  你口口聲聲說要輔佐朕攬回天下,字字真心的與朕說,要幫朕收回皇權,守住江山,可為何至此時,你卻仍是不願交出能救朕性命的金甲軍……


  你咄咄逼人的問朕待你可是真心,那你呢?你待朕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


  夫妻同床,卻是異夢……


  他在思量,如何兵不血刃的從她手上拿走兵符……


  她在思量,如何既能保住兵符又能救回阿懿……


  後宮這個大戲台,人人帶著一張麵具,吱吱呀呀,咿咿嗚嗚的唱詞練身,可他們的真情真意卻被麵具掩埋,讓人費盡心思去猜,卻算計……


  話也說出了,柳怡柔也聽到了,兩人背對而臥,雙雙卻是再無睡意!

  思緒紛雜,不知道要怎麽才能理出一個頭緒。窗外細雨綿綿,滴滴答答更是令人心煩不已!


  這一夜,好長……長到黎明永遠不會來臨了一般……


  “皇上……皇上……”


  賈德貴尖細的嗓音出現了殿門口,兩人的反應竟然都是鬆了一口氣,這夜,終於過完了……


  公孫淩眯著眼翻身坐起,瞧向了側身向裏的柳怡柔,還是忍不住在她額角親了親,柳怡柔也翻過身,瞧了瞧公孫淩,坐了起來,“臣妾侍候皇上更衣吧……”


  撫開了繞在肩上的發,他微微一笑,“時辰尚早,你多歇息一會吧……”


  柳怡柔朝著他笑了笑,還是起身伺候更衣洗漱了……


  一番忙碌之後,賈德貴撐著傘引著公孫淩前去上朝了。柳怡柔原本清冷的眸子更加冷了!她要怎麽辦?

  公孫淩既然能已說夢話的形勢讓她知道柳懿的下落,也絕對有把握將柳懿藏到一個她柳怡柔找不到的地方……


  兵符和柳懿的命,孰輕孰重……


  難道真的隻剩下一條路可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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