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紛紛(1)
公孫淩冷冷的瞧著柳怡柔,柳怡柔則亦是冷冷的瞧著他!兩人相視而望,公孫淩眼中再沒有以往的柔情似水,而是無盡的怨恨,柳怡柔眼中則盡是冰冷的嘲笑……
“皇上,臣妾尚有一事要稟告皇上……”
王媛從他懷中爬起,眼波幽幽從柳怡柔身上劃過,似笑非笑之中帶著幾分怨毒和得意!而後,唇角輕撇,開口說道:“臣妾的哥哥近日在洛陽城中發現了一夥身份可疑的人,經過多方查詢之後,竟然是……”她故意頓了頓,又瞧了一眼柳怡柔,冷冷一笑,“竟然是皇上苦苦尋求了許久的金甲軍……”
公孫淩身子一顫,急忙握住了王媛的手腕,反複的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王媛被他握得手腕生疼,有些抗拒的扭了扭身子,公孫淩急忙鬆開了她,眼睛中卻是滿是期盼的看著王媛……
“臣妾說,前顏王公孫琰手下的金甲軍出現在洛陽城中……”
“消息可靠嗎?”
伴著王媛挑釁似的目光,柳怡柔則是唇邊含著冷笑,擺著的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看著柳怡柔仍舊是一臉的風輕雲淡,王媛心裏反倒急了起來,摸不準柳怡柔的心思了!
“可靠……而且,統帥之人便是柳懿……”
果然,她還是將一切都說了出來……果然,她要陷害的人是柳懿……
柳怡柔現在已經是破罐子破摔了!
聽到了王媛這麽說道,麵上一笑,“德妃這就說錯了……”
王媛掩麵吃吃一笑,“臣妾哪裏說錯了……”
“召集金甲軍進洛陽的不是柳懿,而是本宮……”
她的話一出,公孫淩和王媛都愣住了!
王媛則是一臉的不可思議,她沒想到,柳怡柔為了柳懿竟然攬過了全部的罪責。公孫淩亦是滿臉的不可思議,當初他千方百計的想尋到公孫琰的金甲軍,卻沒想到,自己的枕邊人竟然瞞了自己這麽久……
心裏有著微微的刺痛感,他睜大著眼睛瞧著柳怡柔,低頭吩咐丫鬟將王媛扶到床上,他便拉著柳怡柔莽莽撞撞的出了玉悅閣……
初夏的暖風吹在兩人的身上,兩人卻都隻感覺一陣一陣的寒意……
“你為什麽瞞我瞞了那麽久……”
“皇上可有真心待我過……”
垂目瞧著地上密密麻麻的青青草尖,柳怡柔卻是岔開了話題……
公孫淩卻有些啞然,他可有真心待過她……
他的心裏有些痛,這個問題不知該如何回答……
對她的那顆心,究竟有幾分是假又有幾分是真……
從一開始,他一直算計的便都是公孫琰手下的那三萬金甲軍,招了柳怡柔進宮,才可以與柳懿親近幾分,或許會尋到金甲軍的下落……
她助他攬皇權,他賜予她誣陷尊榮……
隻是,站在高位之上,免不了的便是猜忌和疑心……
“皇上所待臣妾一切都是虛情假意!今日之事,便是證據……”
柳怡柔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公孫淩皺眉佇在那裏,任憑風吹亂他的發絲,卻是吹不開他心頭的萬般愁緒……
“臣妾會自行搬入冷宮居住……”
清靈的聲音飄來,沒有一絲的幽怨,有的隻是空冷……
“皇後善妒,以致德妃小產,遂入冷宮!大司馬大將軍柳懿,私自屯兵洛陽,此罪當誅,皇上敕赦,刺字流河西……”
朝堂之中,恐怕沒有比這更令人心慌的消息了!
當前柳氏一族如日中天,卻在一夕之間,破敗……
皇後娘娘打入冷宮,大將軍流配河西……
吳賢妃將這個結果說與柳怡柔聽時,她隻是嘴唇微微一揚,眼中卻是仇恨和怨毒……
“皇上逼柳將軍交出金甲軍,柳將軍拒絕,皇上一怒之下,治罪於柳將軍……”
“本宮知道了……”
淡淡的吐出這幾個字,卻是咬牙切齒一般的說……
“娘娘有什麽打算?”
“以靜製動……你告訴金成金甲軍待命,千萬照看好阿懿……王媛不會這般輕易放過他的!”
“是……”吳賢妃應了一聲,卻又說道:“臣妾不能長時間停留,若娘娘有什麽要事吩咐,就在外麵牆角做上記號便好……”
“恩……你也快點回去吧!免得遭人疑心……”
吳賢妃當初進宮是公孫琰安排的,她自幼傳承她師傅的醫術,不料卻是落了一個師門破敗的下場,多虧公孫琰救了她一命,這才被安排在金甲軍中做軍醫,後來,公孫琰被囚,她為報恩,便親自進宮為妃,以便在宮中和柳怡柔相互有個照應……
這邊吳賢妃前腳才走,後邊公孫淩便踏入了冷宮,柳怡柔褪去華服錦裳,著粗布單衣,頭上隻以一蝴蝶步搖綰住發絲,盈盈福身,“臣妾參見皇上……”
“起來吧……”
公孫淩彈了彈袖口沾到的一片花瓣,徑直踏進了屋中!
簡陋清貧卻是幹淨整潔……他心裏猛地一抽筋,唇邊卻是譏諷的說道:“皇後似乎在冷宮中住的還不錯……”
“托皇上的福,臣妾衣食無憂……”
不卑不亢,沒有淒淒慘慘的訴苦,也沒有哭哭啼啼的求饒……
看著她如此淡然的心境,他的心裏不知該怎麽形容!有些失神的坐在那裏,柳怡柔也不多話,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公孫淩沉思了許久,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次來的真正目的…… “金甲軍的虎符在哪裏?”
“臣妾不知……”
她回答的很是幹脆,公孫淩不覺的眯起了眼睛,瞧著她,冷冷一笑,“你會不知道?”
“皇上若不信,大可以派人搜查……”
當初前去玉悅閣之前,為了預防萬一,便將水麒麟交與吳賢妃保管,但並未向她說明,那是可以調動三萬金甲軍的兵符……
既然柳怡柔也這麽說了,那公孫淩便不客氣了,就照她說的做了……
“來人呐……給朕搜,任何可疑的蛛絲馬跡都不準放過……”
冷宮之中,本來物件就少,一眼便可以望到底,一頓翻找之後,卻是什麽都沒有找到,公孫淩瞧著柳怡柔仍然是淡然的眼神,心中怒火叢生……
“來人,將皇後關押至大理寺,直到她肯說出東西在哪裏為止……”
“皇上……三思啊……”
奉命前來搜查的是公孫瑋,聽到這句話,他心神一動,忍不住的要為柳怡柔求情!
柳怡柔依舊是冰冷的眸子,冷冷的瞧著公孫淩,“既然皇上已經認定了東西在臣妾之處,那臣妾自是無話可說,就請皇上將臣妾關起來吧!至死,臣妾都隻有一句話,東西不在我處!”
她依舊倔強,依舊是咬緊牙關,公孫淩瞧著這一張傾國傾城的麵容,唇邊一抹慘笑,她口口聲聲的問自己,待她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她呢?對他又是幾分真幾分假?
皇後柳氏在被打入冷宮之後三天,被皇上關進了大理寺……與此同時,柳懿戴罪出京師!
雖然柳家已經破敗,可是,公孫淩並沒有像王媛想象的那般,啟用王家人!而是召回了幾位同輩的諸侯王,分食了原本屬於楊柳兩家的權勢……
公孫家族再次主攬了朝政,但終究卻沒有得到兵權……
可想而知,如果柳怡柔手中的金甲軍歸了公孫淩所有,那才是真正的大權在握!、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從柳怡柔口中得到金甲軍的下落……
陰暗潮濕的大理寺,柳怡柔窩在一個角落裏,鸞鴛蹲坐在她身旁,想去安撫著她,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皇上駕到……”
幽長而狹仄的走廊上傳來了尖銳的聲音,柳怡柔聽到之後,隻是微微抬了抬眼皮,便又眯上了眼,悉悉索索的開門聲,直到腳步聲在她跟前停了下來……
“奴婢參見皇上……”
鸞鴛連忙行禮,可柳怡柔依舊是蜷著身子貼著牆壁一動不動……
“皇後見到朕怎麽不行禮啊?”
柳怡柔微微睜開眼,瞧了一眼公孫淩,“皇上來了……皇上想知道的想問的臣妾都不知道,也無從說起。況且大理寺陰暗潮濕,乃是下賤之地,皇上來此,不太恰當啊……”
公孫淩聽她這麽一說,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散出一些危險的光芒……
“柳怡柔,你竟敢這般與朕說話……”
柳怡柔聽聞之後,幽幽起了身,福身行禮,“參見皇上……”行完禮,便欲再次彎身蜷縮,卻被公孫淩眼疾手快的拉了過去,四眸相對,她冰冷的瞧著他,卻從他的眼中看出了陰狠……
“朕再問你,金甲軍的兵符究竟在何處?”
霸氣凜然,字字相逼,柳怡柔別過臉不去看他,卻是冷冷說道:“臣妾也再說一遍,臣妾不知……”
肩膀處一陣酸痛,公孫淩扳過了她的肩膀,對上了她那一雙絕望空洞的眸!
“柳怡柔,你口口聲聲問朕,待你是否是真心……你呢?你待朕可有過真心?”
柳怡柔揚眉,吃吃冷笑,“臣妾隻恨自己輕信了皇上……”
是……她恨自己輕信了公孫淩,她以為他對她說的話句句都是真,她以為他是真心愛她,可是,如今看來,一切都是惘然……
眼前這個男人,不過是被權勢迷得有些紊亂,皇權之爭,已經讓他喪心病狂了……
而他的心卻是猛然一痛,又一次在心底問自己,當初冊封她究竟有幾分是真情幾分是假意!
“柔兒……”不自覺的呢喃出她的名字,換來的卻是佳人鄙夷的眼神!不死心的公孫淩又問了一遍,“你待朕可有幾分真情?”
睜大了眼睛,空洞的眼神瞧的他心裏有些發怵,卻是聽到柳怡柔一字一頓說道:“臣妾真心待皇上,為了助皇上奪回皇權,臣妾一個女流之輩一步一步的算計,一步一步的為營,壓製了鄭梁兩家,使得皇上可以安插自己的心腹在身旁!吐穀渾自立,臣妾以一個女流之輩出使匈奴,卻被吐穀渾使者洞悉,幾番刺殺,萬般凶險!臣妾為了及時回朝,不錯過和皇上守歲的元日,在匈奴雪原之上出生入死,前路雪崩塌方,後有吐穀渾追兵,幾經生死,得以回朝,卻落得如今這般下場……臣妾當真是錯信了皇上……”
她的臉上沒有恨,留下的隻有絕望……
公孫淩愣住了,他的心口處猛烈的一陣抽搐,痛楚蔓延了四肢,皺眉捂住了胸口!雙腿卻感覺到一陣酸軟,一時之間,有些跌跌撞撞……
“皇上……”賈德貴連忙去扶住了他!
公孫淩突然間不敢去看柳怡柔,心裏則是萬分的害怕,終於緩過了一口氣,他才微微擺手,“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