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華夢（3）
次日一清早，公孫淩率領柳怡柔和眾妃在朱雀門親自迎接皇後回宮！
鄭皇後受寵若驚，半是欣喜半是撒嬌的撲到公孫淩的懷裏，嬌嗔道：“臣妾參見皇上……”
公孫淩順勢摟住了她，輕笑道：“數日不見，皇後清減了不少！定是勞心勞力的為我大晉祈福，朕代天下子民謝謝你了……”
皇後眸中陡然閃出淚花，情切切的說道：“皇上明白臣妾的心就好……”說完，還不忘抹了抹眼角的淚！
柳怡柔瞧著皇後做作的神情心裏有些作嘔，但麵上仍是清清淡淡，唇邊始終保持那抹微笑，上前行禮：“臣妾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皇後側目瞧了一眼柳怡柔，上前拉過她的手，笑道：“本宮不在宮中的這些日子妹妹辛苦了！”
柳怡柔淺淺一笑：“姐姐為大晉祈福，為社稷祈福，較之妹妹更為辛苦！”
鄭皇後也不多說什麽，隻是抿唇而笑！她的淡然使柳怡柔心裏有些亂，已經禁不住在猜測了，鄭祥是否脫罪？
皇後回來的當晚，公孫淩再次設宴！
一連三日，宣德殿內夜夜絲竹聲脆，歌舞升平！
皇後回宮，原本坐在公孫淩身側的那個人換成了鄭皇後，柳怡柔隻得挨著側邊坐！她心中思緒紛飛，俊顏愁楚！靖雲王子和她對麵而坐，細細瞧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自是紛亂萬千，冒出了想要安慰她的想法……
這次設宴名為皇後接風，眾妃不但出席，更連鄭祥也來了！原本著內宮之中的宴席，外臣本不應該參與，沒想到這次皇上格外開恩，允許鄭祥進宮……
梁貴嬪昨日萎靡的神情已然不見，反之則是身著柳綠色夾襖，以一隻白狐披肩搭配，隆冬之中，真是令人心頭一亮，就連公孫淩也頻頻朝她張望，她膽子也大了起來，不時的朝著公孫淩暗送秋波……
柳怡柔欲離開但仔細思索了一番之後，還是忍著滿心煩躁守了下去！
皇後的目光落在有些不振的柳怡柔身上，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卻瞧見靖雲的目光正盯著柳怡柔看呢！透過冰冷的麵具，她瞧見靖雲王子的目光中竟滿是憐惜……
皇後笑了笑，一口飲盡了杯中酒……
“妹妹似乎有些困乏，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皇後將酒盞放下，朝著柳怡柔輕聲詢問，柳怡柔幹幹的笑了笑：“妹妹不勝酒力，這才淺酌了幾杯，便已然有些飄飄然了……”
公孫淩聽她這麽一說，將目光從梁貴嬪身上收了回來，輕笑：“柔兒醉了嗎？”
柳怡柔臉色紅撲撲的，眼神稍稍帶著一些迷離，笑著回道：“臣妾不勝酒力，讓皇上和姐姐見笑了……”
鄭皇後笑了笑，“妹妹心中藏事！悲怨萬分，自是容易醉酒！”
柳怡柔眸光一冷，轉而順了皇後的話，手指撫上額尖，微微搖了搖頭：“今日是皇兒歿去的第七日，臣妾心中悲苦，多飲了幾杯，此時已有些醉了，臣妾想先行告退，還望皇上恕罪！”
她的聲音很小，但和她相對而坐的靖雲王子還是聽得一清二楚，心頭不覺感到有些震撼！
這個女人剛剛喪子！怪不得初次見她之時，隻感覺她眸中帶著悲苦無依，而隱藏在悲苦之下的則是刻骨的仇恨，然而她將仇恨掩飾的很好，甚至在公孫淩麵前也不多提，而在她談笑風生之下，更多的便是孤苦寂寥……他對她的好奇心再一次增加了許多，目光也隨即柔和了許多，她一個女人要在後宮之中生存，不容易吧……
公孫淩握住了柳怡柔的手，心疼和歉意從他的眸中劃過，“你先回宮休息吧！散了席，朕便去看你……”
柳怡柔微微點點頭，於是便起身告辭。先是朝著汗王輕輕頷首，而後當她的目光落在靖雲王子身上時，忽而一愣，從他的眼中她讀到了關心，朝著他微微笑了笑，便起身告辭了……
柳怡柔離席之後，靖雲王子似乎也有一些魂不守舍了，他心中很是煩躁，他很想起身去勸勸柳怡柔，莫悲切……
她是上國皇妃，他是屬國王子。兩人的身份像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阻擋在那裏，他不敢走過去……
檀案上的酒樽空了，可他的心煩意亂卻絲毫沒有退減，反而因為酒氣上升而更加的煩躁！這時候，一個小內侍悄悄的溜到他身後，遞給他了一張紙……
“獨飲哀愁空一醉，烈酒灼灼踏心碎。金樽斜灑奈何恨，敢問胡笳奏別離。”
靖雲王子心弦猛然亂了，舉目處，是皇後嬌媚嬈嬈的笑聲，低頭時，卻是柳怡柔的哀怨悲徹！公孫淩則是在皇後和梁貴嬪的勸酒之下，已然熏熏醉了！酒壺斜傾，瓊漿玉液入金樽！一杯道盡帝王樂，一杯裝滿妃子恨……
“皇上，臣去方便一下……”
借口雖然拙劣，但對於飲樂的公孫淩自然是大手一揮，放行！憑著記憶，他摸黑走到了未瀾殿外，隱隱約約中，果然是女子哀怨的哭聲……
顧忌著兩人身份懸殊，他沒有貿貿然進去，隻是應了詩中的那一句“敢問胡笳奏別離”，從懷中拿出了胡笳，吹奏著悲歌一首，《別離怨》……
胡笳一曲，斷了心腸，如泣如訴的聲音落入柳怡柔的耳膜，更是讓人感到綿延不絕的悲傷！
“鸞鴛，是誰在吹奏胡笳？”
鸞鴛朝著外麵瞧了瞧，答道：“娘娘，天黑看不清楚，那人可能在殿外！”
柳怡柔拭幹眼角的淚珠，“咱們去瞧瞧！”
當主仆二人沒有點燈，借著微明的月光，瞧清楚了倚著宮牆的赫連靖雲！
“靖雲王子？”她吃驚的看著赫連靖雲，“宴會結束了嗎？”
“沒有，我隻是感歎，想來安慰你罷了！”
柳怡柔心頭一暖，笑了笑，“我沒事……多謝王子關心！”
赫連靖雲見她稍稍有些開懷了，唇角也微微揚起，“如此便好！不過娘娘的文采到也讓靖雲佩服……”
聽他這麽一說，柳怡柔敏感的便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兒！
心思當即由悲戚化成了淩厲，“什麽文采？”
赫連靖雲抿唇一笑，念出了那首詩：“獨飲哀愁空一醉，烈酒灼灼踏心碎。金樽斜灑奈何恨，敢問胡笳奏別離。”
聽他說完，柳怡柔便暗呼：“不好……定是落入了圈套了！”
思索對策之間，便聽到耳旁一陣輕笑：“妹妹和王子好興致啊！”
皇後果然帶著一行人來了……
靖雲王子臉上陡然現出不解，繼而麵具下麵那一雙冷眸閃出一抹淩厲。柳怡柔唇角揚了揚，走上前了幾步，將靖雲王子擋在了身後，並笑著給皇後施禮：“臣妾參加皇後娘娘……”
皇後上前拉過了她的手，輕輕拍了拍，笑道：“妹妹不必多禮……”探身瞧了一眼赫連靖雲，一身朦朧月華，白色大裘映襯著臉上那一抹金色的冰冷，美豔卻又妖媚……
“王子也在啊？”皇後笑意盎然的瞧了一眼靖雲王子，卻被他冰冷的眼神凍得心中猛然一寒。
“姐姐誤會了……”柳怡柔笑著，卻是直直的看著皇後。不躲閃什麽，也不避開什麽！
“宴席上，妹妹先是借口醉酒離了席，卻沒想到王子隨後也離了席！你們二人私自在這幽會！當本宮的眼瞎了嗎？”
鄭皇後口氣並不淩厲，而是柔柔軟軟，彷佛是在說著一件芝麻大點的小事！可她的眼睛卻是死死的盯著柳怡柔，國母那種壓迫感給人一種壓頂的感覺！
“既然姐姐這樣誤會了妹妹，那麽不如到皇上麵前去評評理！也好證明妹妹的清白……”
皇後沒想到柳怡柔竟然會主動提出去見皇上，她心中一頓，而後仰起頭，對侍候在一旁的小海子淩聲說道：“小海子，速去宣德殿稟告皇上，說本宮和淑妃娘娘又要事相奏！”
小海子瞧了一眼皇後，即刻領命：“是……奴才這就去通傳！”
不到半個時辰，一行人浩浩蕩蕩趕到宣德殿舞姬正在跳舞，公孫淩和赫連淵時不時的低頭交談，卻聽皇後和柳怡柔齊齊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靖雲參見皇上，參見父王！”赫連靖雲的聲音冷漠的聽不出什麽起伏，他是真不怕還是太過於胸有成竹，皇後忍不住的朝他看了一眼……
公孫淩懶懶的掃了他們一眼，“都起來吧！”
禮畢之後，皇後笑著走上前了幾步，“剛剛臣妾出來，瞧見妹妹和靖雲王子詳談甚歡，就自作主張也將他們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