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驚變
直到章嫻離去,葉黎還靜坐在原位發呆。他聽不懂她的話,但他能看出來,她並沒有瘋,她所說的話也並非空穴來風,信口胡謅。
如果章嫻沒有胡言亂語,意味著什麽?
葉黎低頭看了一眼手心的柳黃絲帶,它似乎是質量極好的綢緞加工出來的,觸感非常光滑,而且具備非常不弱的韌性,像極了少女的肌膚。
葉黎甚至能聞到絲帶上溢出的、淡淡的暗香。
他不知道章嫻送他這條絲帶有什麽寓意,便隻能苦笑。而他苦笑過後,忽然想到自己忽略了一個相當嚴肅的問題。
葉黎之前認為,章嫻喜歡元成輯,而元成輯和範雲汐兩情相悅。她忌妒範雲汐,一時不理智才狠下心下手。
然而章嫻剛才說的清清楚楚,她深愛著葉黎。換言之,她並不喜歡元成輯,那她還有什麽動機對範雲汐下手?
葉黎認為自己有必要把這個問題問清楚,畢竟蘇小月曾是他的工作室搭檔,而章嫻陰差陽錯地害了她。他不能因為章嫻愛他,就對她的惡行視若無睹。
葉黎站起身,極目環顧,試圖在密集的人群裏找到章嫻。隻可惜這時因為錢漫欣的出現,整個婚禮現場變得尤為熱烈,幾乎所有賓客都站了起來,而章嫻的個子並不高,在人群裏並不好找。
葉黎遲疑著再次釋放自己的“念”,這次他把“念”的覆蓋範圍擴大了許多,籠罩了整個禮堂。
他的“念”沒有搜索到章嫻,反而觸碰到了好幾股強大的“念”。除了沈星暮,其他“念”的主人,葉黎連一個也不認識。
葉黎此刻才意識到,這場婚宴藏龍臥虎,有不少高手隱匿其中。
正當葉黎想收回自己的“念”時,他的雙目陡然一收,神色變得無比凝重,因為在他的“念”的覆蓋範圍內,出現了一股非常邪惡的“念”。
這種宛如深邃黑洞,充滿無窮惡意的“念”,葉黎隻在萬青虹身上感覺到過。但他能從“念”的細微波動裏分辨出,這股“念”的主人不是萬青虹。
葉黎沒和仇世正麵對峙過,但此刻他毫不懷疑這股“念”的主人是仇世。
仇世來了,便意味著戰鬥即將開始!
葉黎將手中的絲帶收進褲子口袋,豁然起身,循著那股“念”的方向極目看去。在他的視野盡頭,的確有一個黑衣人正緩緩走來。
葉黎捏緊拳,轉過身看向沈星暮,隻見他神色隨和,不時微笑,似乎和童遙聊的非常開心。
葉黎不遲疑,徑直走近沈星暮那一桌,卻還沒來得及張口說話,沈星暮便先一步說道:“葉黎,我和童遙聊一會,你找個地方先坐。”
葉黎和沈星暮一起行動了一年有餘,彼此間也有一分默契。
雖然沈星暮沒說,但葉黎已經明白,今天他是很難再抽開身了。
葉黎偏頭看向童遙,見她身著紺桔梗色連衣長裙,裙子顏色本就夢幻,而她的膚色也同樣白皙若凝脂,一襲烏黑長發隨意地披散下來,略顯淩亂,卻又不失大體,反而將她襯托得更為曼妙迷人。
她的確是一個美豔不可方物的女人。沈星暮會被她拖住,似乎也並非不可理解。
葉黎隨口應了一句,便準備獨自去找仇世。
卻在這時,台上驚變忽起。
之前婚禮牧師誓詞時,先後出現兩個風波,一個是肖淺裳拒絕嫁給夏秦,另一個則是錢漫欣地突兀闖入。
現在夏秦和錢漫欣膩在台上,兩人幾乎咬著對方的耳朵在說悄悄話,反倒是肖淺裳變成了無關緊要的裝飾品。
肖元站起身,厲聲苛責肖淺裳,明顯是對她的舉動很不滿意。
肖淺裳卻絲毫不在意肖元的怒斥,隻是一臉癡迷地盯著台下的那個爽朗小夥子。
這場婚禮本就變得詭異無比,而台上三個人卻在這詭異的環境中站在台上,一動不動,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
驚變就發生在這時。
肖元的位子離婚禮舞台非常近,而肖夢兮就在肖元的身側。她離夏秦同樣不超過三米。
這樣的距離,對一些身手了得的高手而言,根本就不算距離。
夏秦摟著肖夢兮,臉上映著溫暖的笑,分明沉浸在兩人世界的溫柔鄉裏,對外界毫無戒備。
肖淺裳便宛如一道優雅的閃電,在連眨眼都不容許的短促時間間隙裏,忽地一躍而起,突進至夏秦身後,反手一個手刀,便將他直接打暈了。
這整個過程,在電光火石間便已完成。
錢漫欣反應過來時,夏秦的身子正要墜倒。她一隻手扶住他,另一隻手則緊捏成拳,猛然打向肖夢兮的胸口。
肖夢兮的臉色蒼白若紙,像極了病入膏肓,時日無多的絕症患者,然而她的身手極其了得。
錢漫欣的一拳甚至打出了澎湃的拳風,威力不可小覷。肖夢兮卻隻是抬手向前一推,像是使用了類似太極拳的借力打力的巧妙手法,手掌微微一轉,便輕而易舉化解錢漫欣的拳勁,並且反手扼住了她的手腕。
錢漫欣冷著臉抽手,卻沒能抽開。
肖夢兮的另一隻手再次緩緩推來。
錢漫欣一隻手被肖夢兮扼住,另一隻手則抱著夏秦。她沒辦法抵抗這一掌,便硬著頭皮用身體硬接。
肖夢兮打在錢漫欣的胸口,看似輕飄飄的一掌,卻仿佛具備莫大的衝擊力,錢漫欣整個人向後倒飛。
隻不過饒是如此,她也沒有鬆開夏秦。
最後兩個人都摔在四米多外的地上。
錢漫欣的臉變得一陣紅、一陣紫,嘴角也有了血痕,顯然是體內氣血肆虐翻滾所致。她受了不輕的創傷,一時虛弱,卻並未昏厥過去。
大概是她猜到肖夢兮的目標是夏秦,她便用雙手死死抱住他,宛如小女孩捏著自己的糖果,怕有人搶。
隻可惜無論錢漫欣怎樣努力,也無法抱住夏秦。
因為肖夢兮的手仿佛具備奇特的魔力,無論怎樣強大的力量,她都能輕而易舉化解。
錢漫欣死死抱著夏秦的雙手,被肖夢兮輕輕一抬,便好像冰塊上滑行的雪橇,自然而然就滑開了。
爾後,肖夢兮單手抓起夏秦,身形若風,倏地一下便掠出了禮堂。
從肖夢兮出手,到她擄走夏秦,整個過程不到十秒鍾。
當在場賓客都反應過來時,肖元和劉俊也徹底撕翻了臉。
肖元大手一揮,在場賓客便有近半的人一擁而至,站在他的身後。他們個個麵色冷漠,摩拳擦掌,另外還有少部分人身上藏了武器,此刻正揮動著手中的短刀或小斧,寒光閃閃。
劉俊則是一如既往地平靜。
他不動聲色地吸著雪茄煙,而他身後已有上百名槍手持槍而立。
這一瞬間,槍神社和肖家兩大勢力的龍頭老大,已是劍拔弩張,隨時都可能爆發驚天大戰。
然而這場戰鬥並沒有爆發。
劉俊輕輕抬了抬手,他身後便有一名槍手大步跑上台去,將神誌已經混亂不堪的錢漫欣扶起來。
待槍手把錢漫欣扶到劉俊麵前,劉俊才露出慈祥的笑容,小聲問道:“漫欣,你之前說你願意嫁給小夏,是認真的?”
因為夏秦出事,錢漫欣早已亂了方寸。她張開手向前抓,連續抓了好幾次才抓到劉俊的袖子。她絕望的眼中終於有了一絲光亮,對著劉俊急聲懇求道:“劉叔,求你救救夏秦大哥!”
劉俊保持溫和的笑容,再次詢問道:“你真的願意嫁給小夏?”
錢漫欣重重點頭,眼淚卻已不爭氣地流下。她哽咽道:“我當然願意!”
劉俊問:“如果我叫你去肖家當人質,你還願意嗎?”
錢漫欣毫不猶豫點頭道:“隻要能救夏秦大哥,就算要我死,我也願意!”
劉俊微笑著安慰道:“你放心,你不會死,小夏也不會死,而且你們很快就會團聚。”
他偏頭看向肖元,淡淡說道:“肖家主,無論怎麽說,你也是一方霸主,今天做這種事情,恐怕是有點說不過去。”
肖元冷笑道:“劉社長,夏秦現在已經落到我的手中,你卻和我說這些沒用的廢話,莫非你不覺得好笑?”
劉俊道:“如果你覺得好笑,也盡量忍一下,因為真正好笑的事情還在後麵。”
肖元問:“還有什麽好笑的事情?”
劉俊道:“既然你們這麽慷慨,願意請小夏請去你們肖家做客,不妨再慷慨一點,再多請一個人?”
肖元冷聲道:“什麽意思?”
劉俊道:“小夏現在是有家室的男人,你把他請走了,卻把他老婆留在這裏,無論怎麽也說不過去。”
肖元似笑非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把錢漫欣也請過去?”
劉俊點頭道:“當然。”
肖元皺眉道:“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我不知道錢四小姐願不願意。”
劉俊沒說話,錢漫欣便已搶著說道:“我願意!隻要讓我和夏秦大哥在一起,不管是在槍神社還是在肖家,我都願意!”
肖元沉吟片刻,平靜問道:“你說的更好笑的事情就是這件事?”
劉俊道:“是的。”
肖元道:“這事聽起來的確有些好笑,但不知為什麽,我不太想笑。”
劉俊問:“你懷疑我有陰謀?”
肖元道:“劉社長,恕我直言,無論是你還是錢四小姐,好像都不是簡單的人物,我不得不好好思量一下。”
劉俊道:“你不用思量了。你抓走夏秦,無非就是想借我的力量去對付賭王盟的唐靜舒,好替你的長子肖寒承報仇。原本你們肖家和賭王盟的恩怨,與我無關。現在我可以答應幫你,最大的前提是,你必須把漫欣也帶走,讓她和小夏團聚。”
肖元的神色微微一怔,沉聲問道:“當真?”
劉俊微笑道:“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莫非我還能出爾反爾?而且小夏在你們手上,我也不得不考慮他的處境。”
肖元盯著劉俊看了好久,明顯是在仔細思考這其中是否存在陰謀算計。他幾經斟酌之後,點頭道:“劉社長,既然你這麽說了,那我就照你的話做。你盡管放心,隻要你願意盡力幫我對付唐靜舒,我就一定把夏秦和錢漫欣視作最尊貴的客人招待。”
劉俊再次看向錢漫欣,微笑道:“漫欣,你跟著肖家主去吧。你太瘦了,為了你和小夏以後的小孩,你到肖家主那邊記得每天多吃一點,好好補補身子。”
錢漫欣擦拭眼角的淚水,使勁點頭道:“劉叔,謝謝你。”
劉俊很隨意地揮了揮手,便別過頭去,不再看任何人,似乎他的心裏也並不平靜。
葉黎在人群裏,看完肖夢兮出手的整個過程,也聽完了肖元和劉俊的對話。
他對兩大黑幫的較量並不感興趣,真正讓他吃驚的是,劉俊的體內好像藏著非常強大的“念”。他之前用“念”覆蓋整個禮堂時,便已察覺到不少高手的存在。
毫無疑問的是,之前雷霆出手的肖夢兮便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而劉俊給葉黎的感覺更為強大,那是一種很難用言語形容的強大,至少遠遠超過了他與沈星暮。這種強大甚至讓他有種昔日麵對安夢初或佟深眠之時的無力之感。
葉黎有些不能理解,既然劉俊如此強大,為什麽還放任肖元胡來?以他的力量,不是能輕易解決肖家嗎?莫非他是故意讓肖元抓走夏秦的?
劉俊和肖元的交涉已經結束,劍拔弩張的兩撥人也都平息下來。
錢漫欣真的走到了肖元身側,準備與他一同前往肖家。
而此時肖淺裳依舊呆呆地站在婚禮舞台上。手捧明豔鮮花、身著純白婚紗的她,此刻竟顯得滑稽無比。
肖元並沒有丟下她不管。他走了兩步,便轉過身對肖淺裳說道:“淺裳,回家了。”
肖淺裳的眼睛裏忽然跳躍出怒火。她對著肖元大吼道:“我不回去!”
肖元並不說話,隻抬手做了一個手勢,便有兩個男人上台。他們均向肖淺裳伸手,明顯是準備強行將她抓回去。
肖淺裳畢竟是肖元的女兒,上台的兩個男人的動作不敢太過粗魯,她又竭力掙紮著。
一時間,三個人在台上纏鬥成一團。
某一刻,肖淺裳尖聲大吼道:“宛遊龍!你到底還是不是男人,你喜歡的女人要被人抓走了,你還要站在一旁看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