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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變數

  沈星暮刻畫的血咒符文的確是玄奧莫測。


  在葉黎的觀察中,沈星暮刻畫的每一筆都顯得尤為隨意,“念”的注入也尤為極為不均。但奇怪的是,這種看上去一拳就能打碎的血咒,在沈星暮刻下最後一筆,將整個血咒回路閉合起來時,血咒符文又有了驚人的蛻變。


  葉黎親身嚐試這道血咒的力量。他驚訝發現,之前看似脆弱的血咒紋路,變得宛如天羅地網一般纏人。


  葉黎將自身的“念”釋放到極致,也隻能暫時阻絕血咒力量的侵蝕,而他的“念”一旦出現鬆懈,血咒術法裏便會滋長出萬千條狀的“念”絲再次將他纏住。


  這一道血咒,用來封鎖仇世的退路,的確是再合適不過。因為仇世並不比葉黎強太多,如果葉黎短時間內無法擺脫血咒的糾纏,換了仇世結局也不會好太多。


  沈星暮主動將血咒力量抑製住之後,葉黎才得以脫身。


  他抬手擦去額上的汗水,走到沈星暮跟前,直接詢問道:“這道血咒是怎麽回事?我看了你刻畫血咒的整個過程,符文顯得散亂不堪,而且你在血液裏傾注的‘念’也不算特別強。按理說,這種程度的血咒無法對我造成半點傷害或阻攔,結果怎會有這麽折磨人的糾纏能力?”


  沈星暮淡淡說道:“符文是否散亂,與血咒的力量強弱並沒有直接關係。血咒符文有點類似電路回路,隻要符文是閉合的,就能產生相應的作用。而我把符文畫那麽散的目的,僅僅是為了進一步增強血咒的穩定性以及擴大血咒覆蓋的範圍。隻要血咒符文的主線路足夠牢固,多出的支線非但不會影響咒術的效力,反而有助於提高它的穩定性與韌性。至於你說的‘念’的問題,明顯存在很嚴重的理解誤區。雖然血咒的強弱與維持血咒運轉的‘念’的強弱有一定關係,但更關鍵的因素是血咒本身的組建,以及刻畫血咒的人賦予血咒本身的情緒。”


  這是沈星暮第二次提到情緒,葉黎不得不認真對待。他虛心請教道:“莫非血咒本身也是活的,具備生物特有的情緒?”


  沈星暮搖頭道:“血咒本身是死的,但是刻畫血咒的人可以賦予它生命。就如同普通的畫師隻能畫出物體的形,而登峰造極的畫師能畫出物體的神。看似畫工精湛、條紋清晰的畫,與栩栩如生、仿佛具備生命的畫,本就不是一個等級。所謂‘畫龍點睛’,其實就是某種抽象層次的‘神’的賦予。”


  葉黎勉強聽懂了,便詢問道:“所以血咒的強弱,真正的關鍵在於刻畫血咒的人能否賦予它情緒與生命?”


  沈星暮頗為疲憊地點點頭。


  葉黎道:“這好像並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沈星暮不以為意地說道:“佝僂承蜩,熟能生巧。困難的事情,經過反複摸索與練習之後,就不那麽困難了。”


  他說完,打著嗬欠向別墅裏走,似乎是準備休息。


  葉黎回想起來,沈星暮刻畫這一道血咒耗費的精力的確不少,畢竟耗時足足三天之久。想來他現在已經十分疲憊,需要休整一段時間。


  葉黎並沒閑著。他留在草原上,慢慢摸索這道血咒,同時也不斷琢磨沈星暮說的話。


  葉黎用了一天時間,反複實驗,經曆數十次失敗之後,終於成功地把自己的情緒融入了自己的“念”。


  雖然他還做不到模仿別人的“念”,也無法自創血咒,並且賦予血咒情緒,但眼下的一大步,對他而言也算尤為可貴。


  他發現自己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這是一個好消息。


  畢竟他要對付的人是萬青虹。如果他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隻會抱憾而歸。


  往後的三天裏,葉黎一直在琢磨“念”的使用。


  第四天,夏秦和錢漫欣來了,他們身後跟著一支施工隊。


  夏秦和肖淺裳結婚的日子已經很近了。夏秦這一次過來,就是準備提前布置婚禮現場。這廣袤的草原上,並沒有新郎、新娘宣誓的舞台,也沒有供賓客們吃飯、聊天的場所,這些東西都需要他臨時建造。


  夏秦進了別墅一趟,大概是探望夏恬,沒多久便出來指導施工隊施工。


  他的性子一如既往的乖張,原本工人跟著圖紙施工,並沒有犯錯,他卻總喜歡找茬,指著工人的鼻子罵罵咧咧地數落。


  莫非罵人本身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錢漫欣看到葉黎,主動走過來打招呼,問的第一句話卻是“你的貓呢”,似乎她對小橘十分好奇。


  葉黎能察覺到,夏秦的體內充斥著一股不弱的“念”,而錢漫欣的身體裏似乎也有了細微的“念”的波動。


  明顯是弭城艾縣的梔子鎮的那一戰,使得他們都有了力量上的蛻變。


  葉黎並不忽視錢漫欣,微笑著回答道:“小橘在家裏陪小娟,並沒有跟我一起過來。”


  錢漫欣先是一臉失望,爾後又滿是殷切地詢問道:“你能告訴我,你的貓是在哪裏買的嗎?”


  葉黎皺眉道:“小橘原本是一隻流浪貓,並不是買來的。”


  錢漫欣問:“那你是在哪裏撿到它的?”


  葉黎道:“小橘也不是我撿回來的,而是沈星暮撿的。我隻知道他在緒城的濱江路的一個小區裏撿到的小橘,卻不知道具體的位子。你問這個幹什麽?莫非你也想養一隻橘貓?”


  錢漫欣咬著嘴道:“普通的橘貓養著有什麽意思?我也想養一隻會說話的貓,這樣才好玩!”


  葉黎皺眉道:“你怎麽知道小橘會說話?”


  錢漫欣道:“我有聽到向騰和你的貓說話。雖然我聽不懂你的貓說了什麽,但無可否認的是,它的確能和人說話。”


  葉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關於小橘和向騰的對話,事後小橘有告訴葉黎。它說向騰和沈星暮一樣,也有一雙紫色的眼睛。還說向騰在試圖喚醒一股非常邪惡的力量。


  葉黎問小橘當時為什麽不直接殺掉向騰,以免後患。小橘卻一口咬定,向騰並不是壞人。因為它是一隻善良的好貓,決不殺好人,所以它放過了向騰。


  小橘說向騰有一雙紫瞳,葉黎便想到昔日的杜昌翊。


  杜昌翊在臨死之前對葉黎說過不少話,其中一句話便是“少年啊,你那一雙深藍的眼瞳,宛如多年前的我”。


  杜昌翊的話中無疑證明他也曾是善惡遊戲的玩家,擁有一雙藍色的、充滿希望的眼瞳。


  藍色是希望,紫色是高貴。杜昌翊和向騰,就像是現在的葉黎與沈星暮。


  葉黎壓下心頭的思緒,認真說道:“錢小姐,我勸你還是放棄這個念頭,小橘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貓,你是沒辦法再找到第二隻的。”


  錢漫欣鼓了鼓腮幫子,腦後長發一甩,便向別墅裏走去。


  葉黎猜到她定是去詢問沈星暮,在哪裏撿到的小橘。


  夏秦帶來的這支施工隊,在他親自督促下,施工效率極高。


  這才短短一天時間,他們便搭建了一個略帶古典風格的舞台,以及上百張石砌茶幾,每張茶幾四麵也都砌有石凳。


  舞台上拉了一張珍珠簾幕,並且掛滿各種精致的飾品。


  茶幾和石凳都打磨得尤為平整,再嵌上板磚,竟顯得古香古色般典雅。


  葉黎猜到夏秦是想舉辦一場露天婚禮,心中也略微期待。畢竟他從未以賓客的身份參加過這麽浪漫而有詩意婚禮。


  很快的,葉黎察覺到端倪。


  如果婚禮當天風和日麗,這場婚禮當然能熱鬧喜慶地舉辦起來。


  可萬一當天下雨了怎麽辦?

  讓所有賓客淋著雨看他們來一場浪漫的雨中宣誓?


  葉黎摸出手機查看蟄城近期的氣象,天氣預報現實,這個月月底的三天,有連續的降雨預警,而且降雨量並不低。


  葉黎有些疑惑,為此專門找夏秦攀談,詢問他是怎麽打算的。


  夕陽斜斜灑在草原上,紅豔的光將夏秦臉上的三道疤映得熠熠閃閃。


  他一隻手捏著啤酒瓶,另一隻手則夾著香煙,嘴裏滿是不屑地說道:“天氣預報算個什麽東西?現在老子才是真正的天氣預報。老子想三更下雨,老天就不敢拖到五更,老子想晴空萬裏,老天就不敢落一滴雨!”


  葉黎疑惑道:“莫非你能控製氣象?”


  夏秦抬手,對著空氣很隨意地劃動幾下,上一刻還平靜不已的草原忽然起了風,而且風勢不小,風聲中夾著濃鬱的濕氣,竟有了一分下雨的跡象。


  葉黎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盯著夏秦的手,因為他看到夏秦指尖流淌著強大的“念”,而這些“念”在虛空中勾勒出閉合回路之後,便起到了咒術的效力。


  葉黎忍不住問道:“莫非你掌握了控製氣象的咒術?”


  夏秦一臉得意地笑道:“原本我隻是無聊的時候畫著玩,沒想到畫著畫著,就畫出了這麽個咒術回路。看來老子真的是天才,最多再等半年,老子非得把萬青虹剁碎了喂狗!”


  葉黎隻能苦笑。


  夏秦忽然變得鄭重,尤為真誠地致謝道:“葉黎,謝謝你。”


  葉黎驚訝道:“為什麽謝我?”


  夏秦道:“在弭城的時候,我和萬青虹戰鬥,幾乎被逼入了絕境。如果不是你及時趕來,我和恬恬都活不了。”


  葉黎搖頭道:“沈星暮和夏恬都是我的朋友,你也是夏恬的親哥哥,你們遇到麻煩,我出手幫忙本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你不用將這點小事記在心上。”


  夏秦沉聲道:“總之,你的恩情,我記住了。”


  葉黎臉上在笑,心中卻尤為慚愧。事實上,那天他能早一點趕到梔子鎮的話,夏恬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四天過去,夏秦精心打造的婚禮場地出爐了。


  草原上多出了一片平整的水泥地,麵積在十畝上下,地麵貼上了嶄新的板磚。平地上,舞台,桌椅,碎花,盆栽,紅綢,紗幕,乃至是喜慶的對聯,新人結婚的布置,應有盡有。


  葉黎從夏秦和錢漫欣的隨意談話裏得知,這些布置花了一千多萬,而之後聯係結婚公司,安排車隊,音樂,牧師,主持人等費用,還要另外計算。


  葉黎發現雖然自己和沈星暮的關係一直不錯,但他從未真正了解過上流社會的人是怎麽生活的。


  又過去四天,夏秦和肖淺裳的婚禮如期而至。而這一天的氣象也果如夏秦所說,連一滴雨也沒有。


  參加這場婚禮的賓客超過千人,其中大部分是槍神社和肖家的成員,而剩餘的小部分,便是兩家各自的朋友。


  劉俊推著輪椅來了。他今天穿著非常正式,西裝革履,並且係了領帶。他顯得很精神,雙目炯炯有神,臉上也時常映著溫和的笑,像極了即將抱孫子的爺爺。


  肖元也身著古樸的漢服來到了這裏。他身後,禹自強,楊浩展,以及肖夢兮都在。


  肖夢兮的容貌無疑是美麗出塵,並不比她肖淺裳遜色多少,隻不過她的美顯得十分病態,臉色蒼白得宛如輕飄飄的白宣紙,走路動作也顯得尤為僵硬遲緩,像極了病人。


  葉黎坐在禮堂最邊上的一張茶幾前。


  這個位子可以看到到場的每一個賓客。他坐在這裏,便相當於把手關隘,因為他要時刻注意仇世是否混入賓客裏麵。


  日中時分,上千名賓客都已就坐,還有少許賓客正從外麵趕來。


  葉黎暗中檢查過每一個走進禮堂的賓客,沒發現仇世,反倒在結婚典禮快要開始的時候,看到了一個仿佛熟悉的倩影。


  那是一個身著紺桔梗色連衣長裙的女人。她很美,走動間帶著一抹獨特的優雅氣質。


  她旁邊還有一個相貌俊俏,氣質爽朗的小夥子與她同行。


  因為驀然驚住。因為毫不誇張地說,在他見過的女人裏,除了安夢初和錢漫欣,絕對沒人比這個女人更美。


  按理說,美麗的女人很容易讓人記住,尤其是這個身著紺桔梗色連衣裙的女人。


  然而葉黎隻覺得她很熟悉,一時半會想不起她到底是誰。


  直到這個女人走進禮堂,與葉黎錯身而過時,她身邊的小夥子小聲喚了一句“童老師”。


  葉黎猛地回過神來。就在去年的四月,沈星暮和夏恬在蟄城外環的小鎮舉辦婚禮的時候,這個女人也出席過。


  她無疑是沈星暮常提及的童遙!

  葉黎不隻一次聽到沈星暮誇讚童遙。在沈星暮的認知中,她是世上最聰明人。她有著天馬行空般的奇特思維,總能隨意解開許多看似無解的謎題。


  昔日葉黎和沈星暮在溪隱村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山上的女屍的身份,但夏恬把那一場善惡遊戲改成推導題交給童遙之後,她很輕易便推導出,山上的女屍就是林海鷗。


  夏秦結婚,原本與童遙沒有任何關係。她出現在這裏,意味著什麽?

  葉黎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感覺童遙就是這場婚禮中,最大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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