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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紙人

  《銀河航線》是一款聯網手機遊戲,手機遊戲當然得用手機玩。隻不過當代的文明進程已經極大程度打破手機與電腦的使用限製。許多電腦遊戲能直接用手機玩,反過來手機遊戲也能用電腦玩。


  元成輯的工作室與其說是以玩《銀河航線》為主,不如說是隻玩《銀河航線》。


  大部分《銀河航線》玩家都用手機玩,但元成輯等人不能用手機。工作室本身講究工作效率,從某種意義上說,效率就是金錢,而電腦操作的效率遠遠高於手機操作。形象的說法便是,兩隻手十個手指頭總歸比兩個大拇指強得多。


  這便是元成輯下血本采購電腦,組建電腦工作室的主要原因。


  工作室的經營模式並不複雜,大概分為三個部分:其一是刷怪、刷副本,打高級材料、裝備、文明武器、能源等能通過交易賺錢的物資;其二是接代練、陪練、雇傭任務等訂單賺錢;其三是參加虎鷹集團舉辦的各種大型比賽,拿到名次,領取獎金。


  這些賺錢途經說簡單,的確也比較簡單,如果是一命普通玩家,想通過販賣物資、代陪練賺一點零花錢很容易,但若要靠這個成家立業、養家糊口,那無疑是困難無比。


  至少目前的元成輯與舒博還遠遠做不到這一點。


  這也並非元成輯與舒博的經驗與能力不足,無法製造高額收益。相反,他們的能力非常強,甚至不比許多老練的遊戲商人弱。然而工作室行業,更講究的是名氣與口碑,隻有知道“成博”工作室的人多了,元成輯與舒博才能接到更多的訂單,賣出更多的物資。


  “成博”工作室一共兩間電腦房,四台電腦。葉黎和沈星暮心照不宣,兩人各自走進一間電腦房,一邊學習工作室的工作技能,一邊暗中觀察工作室裏的人。


  葉黎原本更想去元成輯和舒博工作的那間電腦房,隻不過沈星暮以“蘇小月存在很大的問題,你去觀察一下”為理由,把他趕去了蘇小月工作的電腦房。


  電腦房的環境很簡陋,除了電腦桌椅與電腦,便隻有牆角邊的一台飲水機。


  這種一眼就能看全的環境,的確沒有什麽值得觀察的。


  葉黎隻是晃眼掃了一下,便把目光鎖在蘇小月身上。


  其實葉黎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蘇小月身上觀察出什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找蘇小月搭話。畢竟下午的時候沈星暮對她說了不少氣人的話,指不定她現在還在氣頭上,而且很可能把沒消退的怒氣撒在葉黎身上。


  蘇小月坐在電腦前,安靜玩遊戲,仿佛並不知道葉黎就在她旁邊。


  葉黎像木頭人一樣靜站著看了許久。他不僅看懂了蘇小月的操作手法,還看懂了她的另一種美麗。


  蘇小月本身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孩子,而當她玩遊戲時,開朗、明亮的美麗變得認真、莊重。她認真起來的模樣,似乎比她笑起來的時候還要好看。


  葉黎敢肯定,她對《銀河航線》有著一種宛如滾滾岩漿般的熾盛熱情,如若不然,她不會認真到十幾分鍾也不眨一次眼。


  在這一點上,蘇小月又和曾經的夏恬有一點像。


  葉黎一想到夏恬,心裏又一次浮出詭異的酸澀感。


  他暗自咬緊牙,努力集中注意力,把目光鎖在蘇小月的電腦屏幕上。


  驀然的,葉黎感覺到一股如芒在背的冰涼感。他猛然偏頭,隻見坐在蘇小月旁邊的少年正盯著他。


  這是一個年齡在二十歲上下的小夥子,身材瘦小,一頭短發,眉清目秀。


  他的眼睛很亮,卻不是如同琉璃子的晶瑩明亮,反而像是刀銳劃過虛空時閃爍的寒光。


  他就這樣冰冷地盯著葉黎,仿佛葉黎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葉黎心裏微微發悚,幾乎脫口問出“你為什麽盯著我”,隻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張口,少年再一次轉動腦袋,平視前方的電腦屏幕,一動不動。


  ——他為什麽那麽看著我?我有得罪過他嗎?


  葉黎皺緊眉頭,卻不多問。


  時間慢慢推移,很快過了十一點,已經接近淩晨時分。


  葉黎記得,昨晚就是在淩晨左右,元成輯和舒博等人才去澡堂。也就是說,現在離他們的下班時間已經非常近了。


  葉黎站了太久,雙腿發麻,腦袋也有點犯困。正當他想一聲不吭地離開時,眼角餘光忽然掃到蘇小月的電腦桌的抽屜裏的一個物品。


  抽屜雖然是開著的,但隻開出了一條狹小的縫隙,裏麵的任何物品在葉黎的眼中都隻有一線大小,不可能看到全貌。


  然而葉黎隻看到按個白色物品的一角,便已猜測出它是個什麽東西了。


  他看到的是一張白紙,白紙上有一隻鉛筆畫的眼睛,眼睛下麵還紮著圖釘一類物品。


  葉黎的聯想能力不算強,但同時看到畫了眼睛的白紙和釘子,任誰都會想到電視劇裏常出現的紙人詛咒。當一個人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害另外一個人時,就會用一張人形的剪紙寫上他(她)的名字,然後用釘子一下又一下地紮在紙人上麵。


  在葉黎沒接觸到惡念空間以前,不會相信紙人詛咒,也不會把蘇小月的抽屜裏的紙人放在心上。然而他已經見識過太多超自然的事情,詛咒之類的力量也確實存在著。


  他不但不會忽視這個紙人的存在,甚至將它視作這場善惡遊戲的重要線索。


  葉黎忽然就不困了。他像筆直的蒼鬆,安靜站著,一動不動,大腦卻已飛速轉動起來。


  他不能貿然打開蘇小月的抽屜,任誰都不可能當著主人的麵翻找主人的抽屜。


  他能想到的辦法隻有一個,便是等工作室下班後,自己最後一個走,趁機查看紙人。


  但很快的,他又覺得不妥。工作室裏放了四台電腦,算是相當貴重的物品,工作室成員下班之後,肯定會鎖門。換言之,工作室的四個人裏,至少有一個人是保管鑰匙的。就如同學校的教室一樣,總會有一個班幹部保管鑰匙。而保管鑰匙的人,必定是在人都走完之後才鎖門。


  葉黎意識到自己不可能是下班後最後一個走的人,便隻能另想辦法。


  他思來想去,似乎隻有使用“念”才能悄無聲息地打開抽屜。


  葉黎啟動“念”,嚐試短時間屏蔽在場四人的感官。


  很快的,葉黎發現一個事實,便是工作室的其他成員都受了“念”的影響,但蘇小月卻不受絲毫影響。


  她依舊認真操作著遊戲,兩隻手的動作迅速而協調,精致的小臉微微凝緊,眼睛更是好幾分鍾不眨一下。


  葉黎立刻明白過來,“念”對蘇小月無效,應該也是惡念空間有意幹擾所致。


  畢竟“念”的力量詭譎莫測,隻要葉黎和沈星暮能利用好“念”,便能很容易從蘇小月、舒博、乃至是元成輯口中問出想要的信息。


  這樣一來,善惡遊戲失去了大部分難度,遊戲平衡性也不複存在。


  正當葉黎暗自發愁,想不出有效的辦法時,“辦法”居然主動找來了。


  蘇小月埋下頭揉了揉眼睛,打著嗬欠伸了一個大幅度的懶腰,便起身向外走。


  葉黎不知道她要幹什麽,便主動問道:“蘇小月,到下班時間了嗎?”


  蘇小月蹙眉道:“什麽下班時間?”


  葉黎翻譯道:“就是工作結束,可以離開工作室,自由安排的時間啊。”


  蘇小月搖頭道:“你還真當我們在大公司裏上班啊?我們工作室沒有明確的上班時間和下班時間,閑了就工作,累了就休息。”


  葉黎的眼皮一跳,忍不住問道:“所以工作室隨時都有人?”


  蘇小月隨口道:“差不多是這樣吧。不過我們偶爾也會集體放假,一起出去玩一下,弄一個篝火晚會,烤幾隻兔子吃。”


  葉黎問:“所以你現在是準備回房休息了?”


  蘇小月眉毛忽地一橫,凶道:“你怎麽也變得這麽多問題了?今天你那朋友故意說了那麽多氣我的話,我還沒發火呢,你又來了?”


  葉黎訕訕地笑了一聲,尷尬道:“我並沒有問你的私事啊。”


  蘇小月道:“我肚子不舒服,想去上廁所,可以了吧。”


  她說完,大步走到外麵,將房門猛地一關,整個人就不見了。


  葉黎記得,這裏的租房雖然簡陋,但每個房間都配有廁所,不知道蘇小月上廁所為什麽非得出去。


  他看向工作室的廁所門,立刻發現門破了一個巴掌寬的長條破口。目光透過破口,甚至能看到糞坑裏沒衝幹淨的大便。


  葉黎覺得就算自己是一個男的,也絕對不願在這樣的廁所裏上廁所。所以蘇小月出去也就不奇怪了。


  葉黎暗自覺得好笑之時,忽然想到眼下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蘇小月出去了,而工作室裏的其他三個成員都可以利用“念”的力量暫時屏蔽感官。


  葉黎毫不猶豫俯下身,準備抽開電腦桌的抽屜。


  卻在這時,葉黎又感覺到了如芒在背的冰涼感。


  剛才那個仿佛與葉黎苦大仇深的少年又偏頭看了過來,他的眼睛仍是冷冰冰的,仿佛那細潤的瞳仁裏,潛藏著數之不盡的汙穢咒罵之語。


  葉黎忍著心頭的別扭感,運轉體內的“念”,屏蔽掉這個少年的感官,繼而毫不猶豫拉開抽屜。


  抽屜裏的東西非常多,眉筆,香水,口紅,發夾,發箍,指甲油等等等等女孩子打扮用得到的東西都整齊排布在裏麵。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精致的小提包,葉黎沒打開提包看,便知道裏麵裝的都是蘇小月的各種證件、手機、現金等東西。


  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抽屜,隻不過這個抽屜普通過頭,就顯得有些奇怪——這裏是工作室,是蘇小月工作的地方,而不是她住的地方。電腦桌抽屜也不是梳妝台抽屜,這些化妝物品與工具,怎麽會在這個抽屜裏?莫非蘇小月喜歡在工作室裏打扮?那這裏是不是還少了一麵梳妝鏡?


  葉黎覺得這一點非常古怪,但他沒有細想,而是快速抓起小提包邊上的一張白宣紙剪出來的、巴掌大小的紙人。


  紙人上寫滿密密麻麻的娟秀字體,內容赫然是舒博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


  葉黎看到紙人上畫的眼睛與其他五官,竟都透著一絲詭異,尤其是它的嘴巴,向右邊輕輕扯動,仿佛正露出鮮活的、邪惡的笑容。


  有那麽一瞬,葉黎甚至懷疑這個紙人是活的。


  他的手輕輕顫抖,而手指挪開之後,看到紙人腹部位子寫的一排文字:詛咒你下十八層地獄,下油鍋,鉤舌頭,翻指甲,千刀萬剮……


  葉黎看到這些惡毒的詛咒之語,頭皮隱隱發麻。他實在想不明白,蘇小月這種相貌甜美,而且為人處世都比較活潑溫和的人,怎會用這麽惡毒的言語去詛咒舒博?莫非她和舒博之間有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深仇大恨?


  葉黎思忖之時,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顯然是蘇小月上完廁所回來了。


  葉黎的“念”對蘇小月沒有任何作用,他隻能將紙人放回去,快速合上抽屜。


  葉黎保持蘇小月離開之前的動作,安靜站在電腦椅後麵。他的“念”也在此時完全解除。


  旁邊的少年依舊用冰冷如刀割的目光盯著他,直到蘇小月推門而進,靜默的少年忽然說話了。


  他抬手揉著太陽穴,皺著眉說道:“我怎麽有點暈乎乎的,是工作太長時間了嗎?”


  另外兩個成員也附和道:“我們今天工作得是蠻久的。人總是處於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態,難免困乏。”


  三個人說話這會,葉黎有種奇特的恍惚感,就好像從黑暗的地底世界回到了陽光普照的地麵。


  他終於發現,自己在工作室的這幾個小時裏,氣氛太過沉重壓抑,因為無論蘇小月還是另外三位工作室成員,都是至始至終一言不發。


  這會他們說話了,凝重的氣氛隨之變得輕快,葉黎的心緒也稍稍鬆弛一分。


  三個男性成員都認為很累,他們隨便閑聊幾句,便一致決定回房休息。


  隻不過那個眉清目秀、眼神卻冰冷若霜的少年在離開之時,不忘回頭看了一眼。這次他看的不是葉黎,而是蘇小月。


  蘇小月坐回自己的位子,準備繼續工作。


  葉黎沉吟許久,便也決定回去。他臨行前對蘇小月隨口說了一句“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熬夜不好”。


  這是一句非常隨意、而且非常常見的話語,但蘇小月的神色卻變得非常不自然。


  她定定地盯著葉黎,好半晌之後才小聲問道:“你關心我?”


  這次換葉黎怔住。他怔了片刻,微笑道:“明天開始,我們就是同事了,同事之間相互問候幾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蘇小月抿著嘴點頭道:“這的確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不知為什麽,蘇小月隻說了短短的兩句話,葉黎卻聽出了濃濃的悲哀。


  她的心裏好像藏著很沉的心事。


  葉黎想著,忽然又忍不住想笑——一個能在紙人上寫滿惡毒的詛咒之語的女人,城府何其深,怎可能沒心事?


  葉黎回到一樓,擰開門打開燈便看見沈星暮像死豬一樣躺在床上。似乎他很早就回來了,並且已經洗完澡睡了很長一段時間。


  葉黎想起沈星暮說過的話,“想做夢的人,隨時都睡得著”,因為他在想念夢裏的母親,所以他能沒日沒夜地睡覺。


  葉黎忽然很想知道沈星暮的母親是一個怎樣了不起的女人——能生育並教育出沈星暮這麽優秀的兒子的女人,當然有著尋常女人無法比擬非凡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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