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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火焰

  葉黎攬著徐小娟睡著了。因極致的疲憊與饑餓,他睡得很沉,完全遺忘了時間。他的意識在混沌的世界裏無限下墜,無窮無盡的冰冷與惡意彌漫,他感覺到深入骨髓的恐懼,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充斥邪惡的花海。哪怕是在深度的睡眠中,他也不得安寧。


  他能感覺到懷裏的一絲溫暖,宛如劃破黑夜的一縷陽光,使得彌漫在他心頭的黑暗與恐懼消散一分。


  葉黎終於蘇醒過來。徐小娟就靠在他的懷裏。仿佛在不可言的恐怖世界裏,是她悄悄給予他揮之不去的陽光與溫暖。


  葉黎的心再次下沉。他的身體疲乏到極致,和徐小娟一樣,已經感覺不到饑餓。車窗外依舊是深邃如混沌的黑夜,與他的夢境一模一樣,他甚至有些分不清夢與現實。


  葉黎感覺到徐小娟的鼻息越來越微弱,而她的身體也燙得像一個火球。他再次感到恐懼,連忙抬手推她,並輕喚她的名字。


  徐小娟醒了,但她的意識好像還處於遊離狀態。她靜靜地盯著已經結出濃厚白霜的車窗,一動不動,宛如木偶。


  葉黎輕輕捏她的臉,急聲說道:“小娟,你別再睡了。我出去找沈星暮,我和他一起想辦法,一定能想出破局之法。你一定要等我!千萬不要再睡了!”


  葉黎說著,擰開一瓶礦泉水,喂給徐小娟喝了一口,便打開車門準備出去。


  車門打開的一瞬間,車外的透骨寒風呼嘯刮來。葉黎感覺自己的身體乃至血液都在一瞬間凍結——外麵好冷!堪比終年冰封的北極冰川!

  葉黎忍著酷寒,顫抖著準備下車。


  徐小娟忽然抓住他的手,輕聲懇求道:“葉黎,你別走。”


  葉黎回過頭,努力擠出溫和的笑,安慰道:“小娟,你等我一會就好,我一定能找到吃的。”


  徐小娟輕輕搖頭道:“你不用再去找了,我已經知道哪裏有吃的了。”


  葉黎一驚,連忙問道:“哪裏有吃的?”


  徐小娟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她虛弱道:“你先回車裏,外麵好冷,我受不了。”


  葉黎連忙關上車門,坐到徐小娟身邊。


  徐小娟張開手抱住他,咬著他的耳朵輕聲說道:“葉黎,你坐下來陪我聊會天,然後我就告訴你哪裏有吃的。”


  葉黎忍著心疼道:“你想聊什麽?”


  徐小娟問:“葉黎,你覺得我漂亮嗎?”


  葉黎點頭道:“你很漂亮,比林海鷗更漂亮,你們村裏沒有比你更漂亮的女孩。”


  徐小娟甜笑道:“我也是這麽想的。我一直覺得我比海鷗漂亮,我一定能比她過得更好。事實卻是,我都十八歲了,還沒找到男朋友。”


  葉黎沉默。


  徐小娟道:“葉黎,我不和你開玩笑了。你有老婆,我不能打你的主意。”


  葉黎道:“小娟,沈星暮已經答應幫你還債了。等我們離開這裏,你一定能找到很好的男孩子,談一場甜蜜的戀愛,組成一個溫暖的家。”


  徐小娟搖頭道:“你別再安慰我了。我知道我死定了。你現在也很餓吧,如果再找不到吃的,不隻是我,你和沈星暮也會死在這裏。”


  葉黎咬牙道:“可是我們現在都還好端端活著。隻要人還活著,就一定還有希望!”


  徐小娟的神色變得黯淡。她淒然一笑,回答道:“葉黎,你知道你最大的優點是什麽嗎?”


  葉黎道:“不知道。”


  徐小娟道:“你最大的優點就是,能把不可能的事情說的好像真的一樣。你的老婆肯定是被你這張嘴騙來的。我知道我死定了,但你和沈星暮還有機會活下去。”


  葉黎盯著她憔悴的臉頰,心裏升起濃濃的悲傷。他紅著眼圈道:“小娟,你別說這樣的話,我們三個一定能一起活下去!”


  徐小娟笑道:“你知道你今天說了多少個‘一定’嗎?”


  葉黎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徐小娟道:“葉黎,我能感覺到,我已經活不久了。你和沈星暮都有刀,趁著我現在還活著,你們吃我吧。”


  徐小娟的話宛如一個晴天霹靂。葉黎的雙瞳猛地一收,他終於知道她所說的吃的是指什麽了。她已經放棄繼續活下去的可能,準備把自己的肉分給他和沈星暮。


  葉黎果斷搖頭,他把她死死摟在懷裏,眼淚終於不爭氣地流了出來。在這之前,他從未想過,他會為何思語以外的女人流淚,包括他的母親,都未曾使他如此悲傷。


  徐小娟的鼻息越來越弱,顯然到了生命的彌留時刻。她使勁咬住舌頭,用疼痛迫使自己清醒。她提起最後一口氣,溫柔說道:“葉黎,我現在還活著,你快去找沈星暮回來。我怕我一死,也像其他食物一樣,莫名消失。”


  葉黎抱著她不動。


  徐小娟用手推他,尤為虛弱地說道:“你快點去啊。”


  葉黎不會采納徐小娟的建議,哪怕他知道她說的辦法有可能是他和沈星暮唯一活下去的機會,他也不會這麽做。


  他想到之前沈星暮說的話——有時候心靈的寄托真的能戰勝身體上的許多磨難。


  他咬緊牙,沉聲說道:“小娟,你不要再說話。你不是想做我的女人嗎?那你現在堅持住,等我們離開這裏之後,你就是我的女人!”


  徐小娟的眼睛忽然一亮。她欣喜道:“真的?”


  葉黎重重點頭道:“真的!”


  徐小娟羞怯地別過頭,咬著嘴說道:“好的!我一定能堅持住!我一定要活下去!”


  葉黎扭開車門,認真道:“小娟,等我!”


  ***

  沈星暮的眉梢與衣角都結了霜,他仿佛變成了沒有生機的雪人,就這樣安靜佇立在村子裏。


  他的耳朵和鼻梁都已完全凍結,抬手拍一下就可能掉落下來。他的臉頰與手背也被凍得開裂,露出血紅的口子。仿佛他全身的血液也在此刻完全凍結。


  他並沒有被凍死。他的眼睛還留有睿智與靈動。


  沈星暮在之前的十個小時裏,把整個村子裏裏外外找了一遍。包括村裏的水井以及每座民房的房頂,他都冒險搜查過。尤其是他吊著繩子下井時,險些被凍死在冰冷的井水裏。


  他得出一個結論,這個村子裏真的連一粒麥子也沒有。


  漸漸的,他意識到這場遊戲的關鍵可能並不是食物。他想到遊戲開始前,夏恬發過來的視頻電話,那時他在大山上,根本不可能有信號。而且夏恬的電話來得非常巧,恰好在他確定山上的女屍就是林海鷗之後,她發視頻電話過來說這個已經不存在價值的信息。


  沈星暮有個猜測,便是他和葉黎確定女屍的身份之時,這場死亡遊戲便已經開始。所以夏恬是假的,電話也是假的,這都是惡念空間故意製造的假象。恐怕當時夏恬會說很多誤導人的信息,隻不過他掛電話掛得非常倉促,夏恬沒機會把那些話說出來。


  或者說,夏恬已經給出了一個非常隱晦的信息。沈星暮記得很清楚,當時夏恬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便是“你們兩個現在麵對的是一個超自然的存在啊”。她為什麽會說“你們兩個”?當時手機視頻上能看到徐小娟,她為什麽沒說“你們三個”?為什麽沒問“那個女孩是誰”?

  很顯然,假夏恬是在故意誤導他,讓他誤以為徐小娟是不存在的,或者徐小娟是解開這個死局的關鍵。當人沒有食物的時候,人本身就會變成食物。所以假夏恬想傳遞的信息是“吃掉徐小娟就能破局”。


  如果沈星暮沒有察覺到夏恬是假的,便真的有吃掉徐小娟的打算。他沒吃過人,但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他為了活下去,真的會吃人。


  當然,這隻是他的猜測,他並沒有十足的證據。為此,他想出的證明自己的猜想的辦法便是站在酷冷的平地上靜等。


  他在平地上站了超過一個小時。他大概能估算出,氣溫早就下降到零下二十攝氏度以上,比北方城市的冬天還冷,而且氣溫一直以一個不明顯的速度在持續下降。人在沒有避寒措施的情況下,不超過三個小時,絕對會被凍死。


  換言之,就算他們能找到食物,一直躲在車裏避寒,也存在被凍死的可能。畢竟車子空調不可能連續開上一個星期,而且車窗也不能一直緊閉,不然他們會在車裏一氧化碳中毒。


  沈星暮已經得出結論,食物並不是攻克這場遊戲的關鍵,但他至今沒有想出真正破局的辦法。


  沈星暮沉思著,身後忽然傳來葉黎的聲音,葉黎在喚他的名字。


  沈星暮抖動身體,把身上的白霜都抖落,轉過身凝聲問道:“徐小娟的情況怎麽樣?”


  葉黎焦急道:“小娟的情況很不樂觀。如果我們再找不到食物,她會死的。”


  沈星暮搖頭道:“我們不用再找食物了。”


  葉黎問:“為什麽?”


  沈星暮把自己的推測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葉黎聽完後,皺緊眉頭問道:“如果食物隻是遊戲誤導,那正確的遊戲攻略到底是什麽?”


  沈星暮搖頭道:“我不知道。”


  他這一搖頭,被凍僵的左耳竟直接掉落在地上。他感覺不到痛,隻皺著眉看了一眼地上的耳朵,冷漠道:“看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我們再找不到攻略遊戲的辦法,我們都會死在這裏。”


  葉黎抓住他的手,急聲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耳朵已經凍掉了,你怎麽還這麽淡定啊?”


  沈星暮淡淡說道:“這本就是無關緊要的事情。這是惡念空間產生的死亡遊戲,如果我們能活下去,根據遊戲規則,我的耳朵會恢複如初。所以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這個遊戲的突破口。”


  葉黎道:“總之,我們先找點柴,點一把火取暖。不然在我們想到辦法之前,你就已經被凍死了。”


  沈星暮點頭道:“我也這樣想。”


  沈星暮準備行動,但他的身體已經完全失去力量,剛走兩步,他便頹然倒在地上。


  葉黎連忙扶起他往村口走。


  沈星暮皺眉道:“你輕一點,不然我的右耳也會掉。”


  他說話這會,右耳的確掉了下來。少了耳廓,他聽不清葉黎說的話,幹脆就不聽,靜下心安靜思考。


  沈星暮被葉黎扶著往車裏走,他直接搖頭道:“車子留給你和徐小娟,我就不上車了。你趕緊去撿柴,幫我生一把火,我好像想到遊戲攻略了。”


  葉黎“嘰嘰喳喳”說了一通,便往村裏跑了,沈星暮卻連一句話也沒聽清。


  他在冰冷的地麵癱坐了一陣,葉黎終於捧來一大把柴。葉黎把所有柴都堆在地上,木柴澆上汽油之後,一把大火滾滾升騰。


  沈星暮終於感覺到了一絲溫暖,他體內幾乎凍結的血液漸漸疏通過來。


  沈星暮盯著明豔的火光,又抬頭看向深邃的夜空。猛然的,他看到漆黑的夜空居然破開了一道缺口。他們上次也生過火,隻不過當時沒人注意天空。


  沈星暮已經明白過來。


  這場遊戲其實非常簡單,食物消失隻是一個誤導,讓他們花大把時間去尋找食物,而不斷下降的氣溫才是攻略提醒。隻要氣溫低到一定程度,他們就會堆起木柴生火,火焰熾盛到一定程度,這個仿佛會永遠持續下去的黑夜便會破碎!

  所以這場遊戲其實和教師宿舍樓裏的密室遊戲異曲同工。


  關鍵就是火焰!


  沈星暮想到這裏,當即對葉黎說道:“你提上油桶,去村子裏燒房子,盡量在最短時間內都讓所有房子都燃起來!”


  葉黎又“嘰嘰喳喳”說起話來。


  沈星暮皺著眉冷聲道:“你別說話,我沒耳朵,聽不清。你現在照我的做就行。隻要這把大火能燃起來,我們就能破開這個死局。”


  葉黎明顯愣了一下,接著抬手指向車裏。


  沈星暮明白過來,葉黎是叫他去照看徐小娟,至少保證她能活到遊戲結束。


  沈星暮點了點頭,接著站起身蹣跚地往車裏走。


  葉黎已經行動起來,他抓起一根火棍,提著油桶便快速往村裏跑。


  沈星暮推開車門看到徐小娟安靜坐躺在後排座上。她的臉色非常蒼白,仿佛到了瀕死邊緣。


  沈星暮看了一眼四周幾乎完全緊閉的車窗,心裏暗罵葉黎是一頭豬。這麽長時間裏,車裏空調沒斷過,徐小娟不缺氧才奇怪。


  沈星暮把前門的車窗打開一點,徐小娟便劇烈哆嗦起來,顯然冷得不輕。


  沈星暮安慰道:“徐小娟,你堅持一下,我們已經想到辦法離開這裏了。車子裏長期缺氧,不能不開窗,你要是冷的話,我就把衣服給你。”


  徐小娟輕輕搖了搖頭,接著別過頭去。


  沈星暮不再說話,他轉過頭安靜看著車窗外的村子。


  村裏有濃煙冒起,接著煙霧越來越濃,其中一座房子熊熊燃燒起來,緊接著,更多的房子跳出火光。


  到後麵,整個村子都燃了起來,熾盛火光中,葉黎變成了漆黑的剪影,正大步往這邊跑。


  沈星暮盯著呼嘯蔓延的大火,全身的冷意在這一刻盡數退去。他早已失去的知覺,也在這時漸漸恢複過來。


  沈星暮捏了捏拳,小聲自語道:“如果夏恬也能看到這樣壯麗的畫麵就好了。”


  火光跳躍,仿佛變成無數條火龍,在虛空中翻滾撕咬。漆黑的夜幕漸漸變得扭曲,宛如鏡子破碎一般,整個村子都變成了碎片,崩塌著重組。


  沈星暮感覺視線有些飄忽,神誌也有些迷亂。當他再回過神來時,他正站在林木蔥鬱的大山裏。


  沈星暮抬手摸耳朵,發現兩隻耳朵都完好無損,手背與臉上的裂縫也都全數消失。


  他知道這場遊戲已經結束了,他們三個都順利地活了下來。


  正當他慶幸之時,一股惡臭猛然襲來。他轉過頭,看到裸露在空氣裏的土色屍骸,這無疑是林海鷗的屍體。


  看到她,沈星暮便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這會葉黎捂著鼻子說道:“莫非從我們挖出林海鷗的屍體的那一刻起,這場死亡遊戲就開始了?所以我們埋屍下山都是假象,其實我們一直在大山裏。”


  沈星暮點頭道:“是的。”


  這會徐小娟捂著嘴嘔吐起來。她的神色非常痛苦,仿佛被人對著肚子打了一拳。


  葉黎扶住她,關切問道:“小娟,你怎麽了?”


  徐小娟忽然就哭了。她張手抱住葉黎,非常激動地說道:“葉黎,我們活下來了!從今以後,你就是我老公了!”


  葉黎臉色發青,變得有些慌亂無措。


  徐小娟立刻凶道:“你說的話我可都記得!你可別想甩掉我!”


  葉黎抬手輕撫徐小娟的腦袋,柔和說道:“小娟,你放心好了,我一向說話算數。”


  沈星暮冷眼盯著他們,待他們相互煽情過後,冷冷說道:“這座山始終不安全,你們抱夠了就快點埋屍,然後一起下山。”


  徐小娟轉過頭來凶道:“要埋你埋!我和老公還有好多話要說呢!”


  沈星暮皺眉道:“你剛才在吐,莫非這麽快就有了?”


  徐小娟凶巴巴回答道:“是啊!我和葉黎已經有寶寶了!”


  葉黎幹笑著解釋道:“沈星暮,你不要瞎猜,我和小娟都還清白得很,怎麽可能會有?她剛才隻是被惡臭惡心到了。”


  沈星暮並不想瞎猜,他是真的關心這個問題。他沉默片刻,又問:“那一般事後多久才會孕吐?”


  徐小娟道:“不知道!”


  葉黎想了片刻,回答道:“大概一個多月吧。”


  ——一個多月之後就隻有有沒有。那夏恬有了之後應該會變老實很多。


  沈星暮想著,抓起地上的鏟子開始埋屍。他現在隻想盡快找到陶鴻與以未知形態繼續存活的林海鷗,拿到善念之花就回蟄城見夏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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