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是給你的
到了沁園,幾個人才一落座,葉染便讓人在屋裏放了炭盆,穆劭的毒素雖然有血玉壓著,但是常年被清歡侵擾,依舊是比別人怕冷些。
秦楚抱著葉林,葉林知道他們幾個有事要,倒也乖巧,隻安靜的坐在秦楚腿上。葉染將手裏的絹帕打開,把簪子拿出來,照著薑顯的方法將簪子裏的紙卷拿出來給秦楚和穆劭看。
“之前你和我過關於紅妝令的事,這隻簪子會不會就是窈窕紅妝令?!”
穆劭拿起簪子仔細的看了看,然後遞給秦楚,秦楚也仔細的端詳了半。
“現下並不能確定它就是窈窕紅妝令,不過至少應該是和紅妝令有關的東西。”穆劭道。
“要確定它是不是窈窕紅妝令,隻需要找到持有浩然紅妝令或者乾坤紅妝令的那兩個織俐堂主就可以了。”秦楚。
葉染不解道:“織俐不是隻在西梧範圍內活動麽?難不成我們要去西梧找?那樣時間上根本來不及!”
“不必去西梧,浩然紅妝令在京都出現了,我們來,就是為了告訴你這個消息。”穆劭手裏捧著茶碗取暖。
由於葉染並不畏寒,即便是十月底的氣,她也仍舊是一席單衣,所以她這裏並沒有手爐,見穆劭捧著茶碗取暖,便轉身走了出去,再回來時,手裏邊多了個沉甸甸的布包裹。
她將布包裹遞給穆劭時,摸到布包裏被燒熱的石頭,穆劭才知道她這半晌一聲不吭的是幹什麽去了,熱乎乎的石頭熨帖著手,心裏卻暖成了春夏。
“這簪子你留好,等藏玉閣那邊有消息了,我會第一時間傳信給你。”
聽秦楚這麽,葉染就隻是點零頭,她不會那些客套的路子,便隻能是穆劭來頂上:“那麽就有勞秦先生了。”
“你我之間不必客套!”
見他們都不話了,葉林這才抬起頭仰著臉看向秦楚道:“楚哥哥,我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你!”
著她從懷裏像獻寶一樣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陶偶,即便不走進看,單是遠遠的看一眼,從陶偶的衣著打扮上來看,也能看出那捏的就是秦楚本人。
最近葉拾上了書院,和葉楠一樣一個月裏也隻有那麽幾會回府,能來看葉林的時間就更加少了,而葉染和葉遠山則每日忙著找莎薇的事,雲鬟之前還在為葉遠山大婚的事忙碌,現下卻要在葉賀身邊伺候湯藥,也沒有時間顧她。
新來的柒姐姐自打來了,要麽是被穆晁帶出去玩,要麽就是悶在房間裏哭,感覺和她也不是很投脾,秦楚再不來,她能做的也就是躲在葉楠的院子裏玩陶泥了,不知道捏廢了多少料,總算是捏出了一個滿意的,就盼著什麽時候秦楚來了好送給他。
秦楚拿著陶人打量了許久,然後狐狸一般的眉眼眯成了一條縫笑道:“林兒的技藝真的是愈發的精進了,這麽用心的禮物,我可是無以為報啊!”
葉林沒話,隻是伸出胖手抓住了秦楚腰間的那塊白玉玉佩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那塊玉佩通體清透,沒有一處瑕疵,上麵左右兩邊各雕著一隻乾坤獸,中間是藏玉閣三個篆體字,用朱紅的絡子打了如意結掛在腰間,甚是好看。
葉染自打認識秦楚的時候,就對這塊玉頗為喜歡,每每有機會,總要在手裏把玩。
秦楚垂眸看著懷裏的丫頭,笑著問:“林兒喜歡這玉?!”
葉林點零頭。
秦楚伸手就將玉佩解了下來,遞到葉林手裏道:“那邊送給林兒了!”
穆劭一怔,卻也沒什麽,葉林歡喜的拿著玉佩,甚是愛惜的樣子。
“秦先生將藏玉閣的閣主令就這麽給了一個孩子,怕是閣中的長老們又要上火了。”穆劭一邊喝著熱茶一邊笑著。
“無妨,反正即便是沒有這事兒,他們也習慣了每都上著火過日子,林兒與我投緣,不過一塊玉佩而已,喜歡便拿去玩!”秦楚一邊,一邊還抓著葉林頭上的總角晃了晃,葉林的腦袋也跟著晃了晃,那模樣道甚是可愛。
待葉柒送走了薑顯,回到沁園的時候,秦楚已經被葉林拐到不知哪裏去玩,穆劭在屋裏坐著,而葉染正在院子裏的火堆上重新加熱石頭。
“姐姐,你這是幹什麽?!”葉柒不解的問。
葉染用火鉗將燒得火熱的鵝卵石從火裏夾出來,放在攤開的棉布上然後厚厚的裹起來:“取暖!”
神山雖然也是極冷之地,常年積雪覆蓋,但是由於葉柒自衣食無憂,飲食起居都是有人照鼓,雖然沒有皇室的名分,過的卻也是皇室的生活,自然沒見識過民間山野之間的取暖方式。
她伸手去碰葉染手上的包裹,葉染卻猛地往後一撤,看著葉柒尷尬的懸在半空的手道:“不是給你的,想要你再燒!”
完葉染轉身進了屋,葉柒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她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麽和這個姐姐相處。
自打住進振武侯府,感覺自己並不是回到了家,而是暫住的客人一樣,叔父嬸娘對她是客套有禮,祖父也就在她進府那日路過一次麵,堂弟不怎麽回家,即便回來,也是疏遠客套,堂妹似乎也不怎麽願意親近她,除了葉遠山,本應該和她最親近的葉染似乎也並不喜歡她。
母親出事,別人都在忙著查詢線索,可隻有她什麽忙都幫不上,她愈發覺得自己其實就是一個多餘的人。
葉柒望著葉染的房間半晌,神色黯然的轉身,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卻聽身後又傳來葉染的聲音。
“你過來!”
葉染手裏又捧了幾塊鵝卵石,肩膀上搭著一隻嶄新的棉布包,葉柒聞言湊了過去,葉染蹲在火堆旁,填了幾塊柴進去,用火鉗將火捅得又旺了些,才將石頭放進去。
沒燒多少時間,葉染將棉布包攤開放在地上,將燒好的石頭放了進去,包起來遞給了葉柒,葉柒接過來,摸著暖烘烘的包裹看向葉染。
“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葉染一怔,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這麽問,一時間到不知道要怎麽答。
“不知道!”葉染隻是實話實,可是聽到葉柒那裏卻變得不是滋味,她神色黯然的垂下了頭。
葉染本來已經打算起身回屋了,可是見葉柒那個表情,不知道怎麽的她就邁不開腿了,幹脆又蹲回去。
她一邊用火鉗扒拉著火堆,一邊尋思著怎麽和葉柒解釋。
“姐姐,那我先回屋去了。”葉柒覺得自己再這麽待下去,估計又要止不住眼淚哭出來了,可她清楚,葉染最煩人哭,所以急著要回屋。
葉染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皮,憋了半晌,直到葉柒都已經走到房門口了,終於憋出一句:“我也煩老葉頭,可他是我老子,我得護著他,你既是我妹子,我便也護著你,至於喜不喜歡的,當真喜歡的,我就隻喜歡穆劭!”
葉柒身子一僵,愣在原地琢磨了半晌,才總算是囫圇的將葉染的意思消化了一下,而坐在葉染屋裏的穆劭這個時候早就已經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穆劭是打心眼裏同情葉柒,和葉染談打架,打劫,亦或是各種兵器兵法都沒什麽毛病,可是和她談感情,不給心髒做個銅牆鐵壁的護盾,那就是自己找死,被氣死,被傷死都是不冤枉的。
不過,他到是慶幸,慶幸自己是葉染心裏那個獨一無二與眾不同,不然隻怕他就沒心情在這裏看別饒笑話了。
葉染煩躁的進屋,見穆劭笑得一臉的蕩漾,就知道他是聽到了方才院子裏她和葉柒的對話,煩躁的道:“笑個屁啊!”
穆劭不惱,反而笑得更厲害。
“阿染,你喜歡我,我已經知道了,不必給沒個人都聽一遍!”他刻意逗她。
葉染不理會他的調侃,煩躁將搭在肩頭的頭發甩到腦後。
“女人就是麻煩!”
穆劭笑道:“是啊!女人就是麻煩!”
葉染蹲在地上悶悶的:“如果那簪子真是什麽紅妝令,你覺得她活著的幾率還能有多少?!”
每每提到莎薇,葉染不母親,不她的名字,總是就那麽簡單的一個她字,看似不在意,可是穆劭卻知道,就是因為在意,才沒法輕易的叫出那一聲母親。
葉染就是那種需要細細的品才能看出她感情的人。
“唉!”穆劭沉沉的歎了口氣。
自打行宮走水,葉遠山像瘋了一樣,幾乎不眠不休的四下查探,甚至將挖出來的那十幾具屍體都挨個親自查驗過七八遍。
葉染卻不聲不響,從晉城回來之後,幾乎每都憋在自己屋裏的房梁上,她不哭不鬧,沒有任何形式的情緒宣泄。
穆劭心疼之餘也一直很擔心,她如果一直不知道怎麽找出口排解情緒的話,直愣愣的悶在心裏,真怕她憋出什麽事來。
現在她終於自己主動起頭表達自己的焦慮,穆劭總算是放了心。
“若她真是手持窈窕紅妝令的人,必然也沒那麽輕易死,即便不是這樣,她也身懷武藝,遇到危險也是有自保之力的。”
“以藏玉閣的實力,隻要手持浩然紅妝令的人露頭,要在京都這麽的範圍內找到她便不難,等見了她,事情便也水落石出了,你也不必過於憂心。”
葉染低著頭,聲音還是悶悶的。
“你母親當年死了,你幾歲?”
穆劭沒想到她突然這麽問,一時沒反應過來,怔了一下,隨即才輕聲道:“九歲。”
“你哭了麽?”
“嗯,開始的一段時間,幾乎都會哭。”提起這些事,穆劭的聲音很輕,聽上去讓人不由得跟著有些傷懷。
“那你是怎麽好的?”葉染抬頭望向穆劭。
穆劭看著葉染,目光裏帶著些異樣的情愫,唇角彎起一個溫暖的弧度:“後來我遇到一個人,她和我,若是再哭,臉上生了凍瘡,我母親在上就認不出我了。”
葉染一臉懵的看著他,不明白為什麽在他自己的往事時,他會以那樣一種眼神看著她。
可穆劭卻已經完全陷入了一段往事裏。
十幾年前,雲瀾薨逝的第三個月,雲士棠便向穆青瞻上了折子,派了一隊人將穆劭送往長嶺學藝。
那個時候,穆劭才過完九歲的生辰,便沒了母妃,穆青瞻出於對他的保護,將整個雲慶殿都封鎖起來,別人進不來,他也出不去。
每每到了晚上,他都格外的思念母妃,常常哭著睡著,又哭著醒來。
即便是去長嶺的路上,他也是嚴密被保護起來的,可惜清歡早已經在他體內作怪,即便是被保護的嚴絲合縫,卻也沒法阻擋毒發。
那日他真的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心裏既希望死,這樣就能見到母妃,可又擔心那些關於靈魂去陰間的怪誌話本都是胡謅的,死了也見不到母妃。
就在他躺在馬車裏昏昏沉沉糾結的時候,外麵響起了打鬥的聲音,當隨行的醫館將他拉下馬車的時候,馬車外都是屍體,有隨行侍衛的,也有陌生的麵孔。
跟著他出來的五百多人,就隻剩了七八個,其餘的都死在了路上。
眼看著即將到達長嶺,卻在長峰山下又遇上了劫道的,跌跌撞撞的最後就隻剩下了醫官趙金泉和他兩個人。
在長嶺以西的山道上,趙金泉將他安置在一個樹洞裏,然後徒步去找吃的東西,那時候他因為毒發,原本就通體冰寒,再加上是冬,積雪壓山,他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僵了,想起來活動一下,卻沒有一絲的力氣,看著樹洞外白茫茫的一片,真是絕望到了極點。
那個時候年齡,遇到事除了哭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可是因為怕引來追殺的人,就連哭都不敢出聲。
然後她就聽到一個軟糯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霍腦禿!你這林幾了都不拉洗!一了,一擊兔幾都沒看到!”(此處並非錯別字,而是三歲的盆友實在咬字不清啊!哈哈!)
緊接著,他便看到一個穿著紅色夾襖的矮胖身影從幾步之外的一顆老樹後麵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