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原來如此!
“誰砸場子?是哪個不開眼的?!”白畫刻意將嗓音拉得尖細,讓自己顯得很有氣勢遇事不慌的樣子。
葉染上下打量了一下畫瀾坊的格局,眉頭皺成了一團,從踏進這裏的那一瞬間,她就被這裏特有的氣味嗆得差點彈出去,現下不過待了這麽一會功夫,就覺得熏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葉拾跟在她身側,也好奇的四下打量。
“呦!我當是哪個吃了雄心豹子膽的,趕來我白畫娘子的地盤上撒野,原來是個胎毛還沒蛻幹淨的丫頭片子!”
葉染實在忍不住,抬手在麵前扇了扇,以為這樣能讓那氣味淡些,卻沒想到手掌帶起來的風更刺激,忍不住打起了噴嚏,一連著打了四五個,直噴的白畫一臉的吐沫星子。
白畫妝容精致的臉上怒意橫生,她憤憤的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臉,然後朝身後那幾個大漢一揮手:“給老娘打出去!”
自然,幾個勾欄院裏看門的,在葉染麵前根本不夠玩的,沒幾下,就和先前那幾個公子哥一個下場了。
這下白畫傻眼了。
“哎呦!我女俠!我在這裏開館子,也沒謀過您的麵,可是有什麽地方得罪您了?!”
葉染看著她想話,可那股氣味實在太衝,她幾次想開口,都張不開嘴。
見她不話,白畫開始自作聰明的揣測原因:“是不是您的相好的看上我們這裏哪位姑娘了?!”
葉染幹瞪眼不話。
“那是您瞧上我們這裏哪位官人了?!”
葉染幹瞪眼不話。
“要不就是您的什麽人被人伢子賣到我們這裏了?!”
葉染還是幹瞪眼不話。
這下白畫是真慌了,能來他們這裏鬧事的,無外乎也就是這麽幾種情況,若都不是,隻能明這事更大了,她戰戰兢兢的看著葉染,正在醞釀著是賣慘求饒更靠譜,還是多找些人來耍橫嚇走更靠譜。
“葛……葛慧蘭……在哪……嘔……”葉染實在是忍不住,她被這股氣味折磨的太久,已經不僅僅是鼻子受不了,連胃裏都開始翻江倒海。
好不容易開口問出來了,卻沒能忍住,直接吐了出來,白畫的臉上,衣服上,都沾滿了葉染的早飯殘餘。
白畫先是臉都氣綠了,在心裏默念了很多遍的:“打不過!得忍著!”
才終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勉強擠出一個扭曲詭異的笑來:“那葛姐前些日子確實在我們這裏,可是她已經被人接走了,您是來晚了。”
葉染隨意的用袖口擦了擦嘴,狐疑的看著白畫。
“真的!沒騙您!”白畫看出葉染是不信她的,連忙再三的強調自己的是實話。
“誰接走了?!”葉染強忍著胃裏的不適,捏著鼻子問道。
“是她家裏的人。”白畫答道。
葉染心裏還有很多的疑問,可是她實在是受不住這裏的氣味了,提著葉拾轉身就走。
過去的京畿大將軍府現先變更成了葛府,原本掛在宅門上方的漆金匾額也換了下來。
葉染和葉拾趕到的時候,葛府門庭緊閉,門口連個守門的都沒有,心知即便敲開了門,也未必進得去,葉染便讓葉拾在門外等著她,自己一閃身翻過院牆徑直摸到了葛慧蘭的房間。
然而卻並沒能在房間裏看到她,就在葉染猶豫到底是就此離開,還是再到另幾處園子找找的檔口上,西邊的廂房裏傳來一陳微弱的抽泣聲。
葉染幾步來到那間廂房的窗下,將手指伸進嘴裏沾了些口水,用力的戳在窗戶紙上,本就經年的窗戶紙立刻破了一個洞。
透過那個破洞,葉染朝房間裏麵看去,果然是有一個年輕的女子趴在裏麵一張簡陋的木板床上低聲哭泣,但是看那身形和輪廓不像是葛慧蘭,到是和她身邊那個丫鬟神似。
葉染在院中轉了一圈,將其他幾間廂房也都查看了一番,確定這院中除了這個在哭的丫鬟之外沒有其他人,這才咣當一聲推來了丫鬟的房門。
正聚精會神哭得認真的丫鬟被驚得猛地轉身,見是個沒見過的陌生少年,一時連話都忘了,隻用那雙含滿淚的眼睛驚恐的望著葉染。
“我問,你答,不殺你!”葉染開門見山的表明態度。
那丫鬟臉上的驚恐卻並未因此而消失,依舊愣愣怔怔的看著葉染。
“葛慧蘭現下何處?!”葉染沒理會丫鬟的反應,自顧自的開口問道。
提到葛慧蘭,丫鬟的神色微微一恍惚,似乎是想到什麽痛苦的事,眼中的淚一下子湧出眼眶,可是卻一副不敢哭出來的樣子,口中聲的呢喃著:“姐……姐……”
“她怎麽了?!”
“她……”
丫鬟不知道是哽咽的過於厲害,還是害怕的過於厲害,根本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葉染實在是沒耐心等她哭完順好氣,一伸手直接在那丫鬟的後脖頸子劈了一掌,那丫鬟連一個反應都來不及做就昏死過去。
過了不到一刻的功夫,葉染又用桌上茶壺裏的水直接將她澆醒。
大腦短暫空白了一陣的丫鬟似乎比之前要好些了,葉染再次開口道:“我去了畫瀾坊,他們葛慧蘭被家人接回來了,可是真的?!”
那丫鬟懵懵的點零頭,一想到她的姐被賣到那種地方,她的眼淚就又忍不住了。
“你可知她因何會去畫瀾坊?!”葉染又問。
“你……你是何人?!”這丫鬟的魂總算是附體了,知道先問清楚來人身份再考慮是否回答問題了。
到了這個時候,葉染也沒打算隱瞞什麽,畢竟葛慧蘭和穆劭的婚約還在,而她就算是幫穆劭打聽未婚妻的近況,也算是得過去。
“葉染!”
葉染其實在京都貴女圈子裏還是有一定的知名度的,當然原因在穆劭身上,自打穆劭回京,京都的未婚少女們就把目光都擊中在他身上了,自然也都知道他在路上撿回來一個葉染的事。
當初葛慧蘭和穆劭議親的時候,葛府上上下下傳得都是穆劭的事,是以丫鬟對葉染也有所耳聞的,隻是她並不如葉染想的那樣,認為她是來幫著穆劭打聽葛慧蘭的,而是認為她是趁機來折辱打壓葛慧蘭的。
倒也不能怪丫鬟這麽想,畢竟背地裏傳的那些關於葉染和穆劭的事,葉染一個字都沒聽到過,壓根不知道在京都貴女們的口中,她早就和穆劭不知道有了幾腿了。
“我家姐命苦,你不必特地過來看她的笑話,她若還有命活著,也不會成為你的威脅。”丫鬟眼中都是淚,眼神卻十分決絕。
葉染被她的雲裏霧裏,她怎麽就成了來看笑話的?看什麽笑話?!
“你隻需告訴我,是誰將她賣去勾欄,其餘的休要多!”
那丫鬟一怔之後臉上帶了怒容:“你問這些想做什麽?!你若是出去亂,壞了我家姐的清譽,我就是豁出這條命,也不會放過你!”
葉染頓時覺得不僅孩子麻煩,和頭腦不清晰的女人話,更麻煩。真真是印證了那句話,寧願和聰明人打架,也不和傻子話。
她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丫鬟一番後,緩緩彎腰,拉近和丫鬟的距離,幾乎與她臉貼臉,一字一頓的道:“我隻想知道,是誰要毀了穆劭和葛慧蘭的婚約!你隻管答!在囉嗦,我真殺了你!”
“最希望他們成不了婚的不就是你麽?!這個時候,你應該躲在背後偷笑還來不及,還管是誰做的?!”
葉染有點後悔把丫鬟弄清醒了,還不如打昏之前那個傻不愣登的樣子順眼呢!
實在沒耐心再和她耗下去,可也不能真的一掌拍死她,葉染憤憤的瞪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一路回到振武侯府,把葉拾往院子裏一丟,她就進了穆劭的房間。
“找到葛慧蘭了。”
穆劭聞言一怔:“在哪?!”
葉染把經過了一遍,又把丫鬟那些莫名其妙的反應也了一遍,然後就翹著腿又上了梁,疑問都交給穆劭自己去思考。
穆劭到完全不像她那麽多疑惑,隻是在知道葛慧蘭的遭遇後,臉色有些不好看。
“你就不想知道是誰用這種下作手段想攪黃你的親事?!”
葉染雙手交疊枕在腦後,翹著腿躺在房梁上,眼睛微微閉著,嘴裏還吊著一根從院子裏順手掐的狗尾巴草,樣子看上去十分的悠哉,可腦子裏卻轉著不少的事。
“不用想也知道,葛錚的後院,他死了,必定是熱鬧非凡。”
葉染聞言一怔,猛地睜眼,在梁上翻了個身看著穆劭,半晌後她才難以置信的開口問道:“你的意思是,是她家的主母把她賣到窯子裏去了?!”
穆劭不置可否的看著她。
“原來如此!”葉染一陣恍然大悟,這樣事情就又理順了。
穆劭笑道:“正是如此!”
葉染從知道葛慧蘭是被人賣到畫瀾坊開始就一路糾結,到底是什麽人,出於什麽目的,要破壞這裝婚事,不可能是穆劭這邊的人,也不可能是葛錚背後那些人,因為他們雙方都打著借這裝婚事探對方的底的目的。
現在這麽一來就明白了,大宅門裏,妻妾爭寵,各房的孩子們也爭寵,當家的在世,大家表麵上還能裝得一麵和睦,當家的死了,立刻都露出了虎狼心肺。
葛慧蘭的主母,即便是不願意自己的女兒嫁給穆劭這樣的位置的皇子,卻也不會允許葛慧蘭有機會成為未來的王妃,甚至是太子妃乃至皇後。
她打得好算盤,隻要將葛慧蘭弄沒,這門婚事也就作罷了,她的閨女在葛錚出事前也已經和七皇子穆卯定了婚約,日後葛家就是他們母女成門麵了,誰還能欺負了他們去。
隻可惜,葛慧蘭這個三姐姐和七皇子的婚約能否最終羅成,決定權孩子別饒手上,婦道人家看問題過於短淺,若沒有葛錚答應將葛慧蘭當棋子獻出去,她葛櫻蘭哪來的機會和皇後所出的七皇子談婚論嫁。
把柄握在了別人手裏,現下又不得不投鼠忌器的將葛慧蘭接回府中,隻是現在的局麵對於穆劭來變成了一個惡心局。
左相府。
紀世勳一邊用樹枝逗著關在籠子裏的八哥,一邊問身後的廝:“你親自瞧見了才回來的?!”
“是,公子,人是親眼看著他們把葛四姐抬進府,還聽那葛夫人要請大夫重新幫葛四姐接骨,看樣子是不打算再為難她了。”
紀世勳點零頭,抓了一點穀物一粒一粒的喂著八哥,眸子裏卻流露出繼續陰鬱的情緒:“老爺子那邊怎麽?!”
“相爺什麽也沒,直這次公子出事還算得當。”
“哼!”紀世勳冷哼了一聲道:“若是爺那真把那丫頭給上了,看他還能出這樣的話來不!”
完他憤憤將手中殘留的穀物一股腦都砸在鳥籠裏,拍了拍手裏的碎屑,轉身進了屋。
“公子,館子那邊用不用想辦法封封口?畢竟現在若是被安定王那邊得了風聲的話,隻怕會影響相爺的大事。”廝心翼翼的問道。
“不必,這種事,你封得住媽媽和那些姑娘們的嘴,可館子裏人那麽雜,總有漏風的,再,穆劭就算真的知道了,也未必會當成個事,老爺子當這世上隻他一個人精,可要我,這穆劭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瞧著吧!且有的鬥呢!”
廝聞言行了禮退了出去,心裏卻想,這公子一會出一會進的,胳膊肘到底哪邊的呀!
吃了晌午飯,葉染想起來自己還答應好要給葉林烤雞吃,是以騎著馬去了京郊,準備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獵到些什麽。
才出了城門沒跑出多遠,就看到秦楚正貓在一顆樹墩子後麵不知道在看什麽。
葉染坐在馬背上朝著他望著的方向看了過去,隻見在不遠處的一條溪邊,一頭母鹿兩條後腿微微彎曲,半是蹲半是站的,看那樣子像是立刻就要分娩了。
秦楚本就是個閑不住的人,回到京都即便舊友不少,可也就兩新鮮,第三他就在宅子裏待不住了,誰知跑出來踏個青,就趕上了這麽一幕。
他其實是擔心自己的出現會驚到母鹿,是以靜靜的躲在樹墩子後麵,大氣都不敢出,想著之前隻見過馬和羊分娩的樣子,鹿還是頭一回,倒也是圖個新鮮。
可是,他那連鹿的一根毛還沒來得及看見,因為從他身後不知哪裏突然射出的一隻弩箭貫穿了母鹿的脖頸,一屍兩命橫死當場。
然後他就看見葉染拍著馬屁股從他身邊歡快的跑過去,一把提起已經氣絕的母鹿的後腿揚長而去。
“你……”他瞠目結舌的看著葉染漸漸縮的背影,你了半,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