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回來吧!
前些日子,京畿大將軍被人闖府淩遲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
這檔子事還沒涼下去,一三更半夜的,正是館子裏最熱鬧的時候,突然有人上門是要送姑娘進來,白畫見也不是常來的那幾個人伢子,也不敢輕易答應了,直先看看貨色。
那人帶來的是個滿標誌的姑娘,隻是看著除了漂亮到也沒什麽特別的,白畫二話沒就給拒了。
誰知道那姑娘反倒跪下求她,直她若是回去了,就是死路一條,哪怕是在妓館裏做個倒夜香的粗使丫頭,也不願再回去了。
她當時見帶這姑娘來的人也穿著體麵,不像是什麽落魄人家,再,就算是普通人家落魄了,要發賣閨女,也不會輕易往這館子裏賣,在世道上打滾的時間久了,自然比別人多生一顆七巧玲瓏心。
白畫想到這姑娘怕是不被家裏的主母所容,才下狠手要毀了她,隻是她若真回去就死了,到成了她白畫的孽債。
於是幾十年來白畫好不容易生了一回憐憫之心,用兩錢銀子便買下了她。
原本也沒打算立刻就讓她掛牌子接客,總得先看看她有什麽專場,適合怎麽個賣法,可誰知道,還沒過了夜,這丫頭就想著法的要逃跑,讓白畫隻覺得自己這善心發的有些傻氣了。
反倒生了狠心,第二就往這丫頭的房裏送了客人,可這丫頭看著怯懦,一上來就在客饒臉上撓了一道血痕。
這是她畫瀾坊三十年來還沒出過的醜,她當然火氣旺盛,狠狠的打了一頓丟進了柴房裏。
其實她在這行當裏這麽多年,什麽烈性子的沒見過,熬鷹似的熬著,用不了幾也就得了,也就沒往心上放。
可誰知道擔心她餓死,再搞出條人命來,去看她的時候,她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這才派了人手出去找。
按理一個兩錢銀子買來的丫頭,要是再以前她也不會這麽較真,可是這次不同,這次她是因為自己好不容易發一次好心,卻被戲弄了,咽不下這口氣。
當護院們把半死不活的葛慧蘭帶回來的時候,白畫正忙著招呼幾個世家公子,沒空搭理她,隻讓丟進柴房嚴加看管著。
沒想到幾個公子裏卻有一個人認出了葛慧蘭:“世勳,你看這姑娘可像葛家的四姐?!”
被稱作世勳的公子挑了挑眉,用手中的折扇撥開倒掛在護院肩膀上的葛慧蘭麵前的頭發,然後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我當她跑哪去了,原來是被賣到這裏來了!這事還真是有點意思了。”
“白媽媽,她要是還沒死,今晚爺我就要她來伺候了,洗幹淨送過來吧!”紀世勳一邊,一邊搖著折扇上了二樓。
白畫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紀世勳遠去的背影,雖覺得不可思議,但也還是照做了,隻是心裏感歎,現在這些年輕都什麽喜好?難不成以後都要把姑娘們打的半死不活血呼啦次的才能取悅客人了?!
畫瀾坊二樓一間字廂房裏,紀世勳和幾個世家公子正在行酒令,門外傳來了白畫的聲音:“紀公子,姑娘們都準備好了,送進來給幾位瞧瞧?”
紀世勳捏著手裏的空酒盞,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看著同席的價格公子道:“今咱們玩點刺激的?!”
“想怎麽玩,世勳你了算!”
眾人平日裏也都對紀世勳遵從恭維慣了,他提出來的意見,基本沒人會故意去拂他的麵子,掃他的興致。
“白媽媽,其他姑娘就算了,今兒爺就點方才那位姑娘一個,放心,錢少不了您的!”
這……白畫心裏有些為難了:“紀公子,這女娃還是個雛,您這麽多人,可別處人命了!”
“爺有分寸,你修得廢話!”紀世勳的聲音冷了下來,即便隔著一道門,白畫也聽得出他這是不痛快了,連忙道:“好好好!您莫動氣,奴家這就給您抬來。”
可不就是得抬來了,雖洗澡的時候已經醒過來了,可是手腳都有了骨折的地方,讓館子裏看慣了婦科的郎中馬馬虎虎的給治了一下,不抬著也沒辦法了。
葛慧蘭被抬進房間就直接放在了床上,她掙紮著想要坐起來,這是兩隻手臂的骨頭都短了,被郎中粗略的綁在一條木棍上,根本使不上力。
紀世勳及眾人仍舊坐在桌前,隻是身體轉了一個方向,齊齊看著狼狽掙紮的葛慧蘭。
“呦!這不是葛家四姐麽?能在這銷魂鄉裏遇上,可真正是三生有幸啊!”紀世勳端著酒盞,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微微上挑的眼梢透著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意。
“紀公子,求求你,放了我吧!”葛慧蘭哭著哀求道。
“放了你?!”
紀世勳走到床邊,伸手捏住葛慧蘭的下巴,臉上盡是玩味的笑意:“倒也不是不可以,隻要……”
著他空出的一隻手,指尖在葛慧蘭腰帶的繩結上輕輕一勾笑道:“隻要你今把爺幾個都伺候舒服了,爺就放了你!”
緊接著,他勾著葛慧蘭腰帶繩結的那根手指轉了一個方向指向了還坐在席上看戲的幾個世家公子道:“聽清楚哦!爺的是都……有一位公子沒爽,你都不能走!”
葛慧蘭頓時覺得腦子一片空白,身體不受控製的瑟瑟發抖,她想不明白,自己和紀世勳其實也隻有過一麵之緣,記憶中也並不曾得罪於他,不知道為何他會這樣對她。
京都傳聞左相的獨子紀滿紀世勳三歲識字,六歲作詩,是個不可多得的才,長大後在各世家公子中也是人才出眾的佼佼者。
人人隻到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可葛慧蘭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算不上是什麽正人君子,卻也沒想到他能下流下作到這個程度。
上次見他還是在三年前的上元燈會上,那時她尚未及笄,跟在幾個姐姐身邊被當做是使喚丫頭一般的呼來喝去。
她們買了東西不用貼身的婢女拿著,卻要她來拿,她抱著懷裏高高疊起的東西,根本沒法留意腳下,沒走多遠就被不知什麽東西絆倒,懷裏的東西四下散落,葛慧蘭隻顧著撿,生怕摔壞哪一樣被姐姐們為難。
撿到最後一樣時,一隻穿著雲紋鹿皮靴的腳踩在了包裹上,她緩緩抬頭,就看到了紀世勳那張帶著幾分邪魅卻十分英俊的臉。
她就那麽怯生生的看著紀世勳,也不開口,隻等著他自己把腳移開。
“哪家的姑娘,踩了人,一句抱歉也沒有?!”
葛慧蘭依舊記得,那時候的紀世勳話的時候,嘴角也總是習慣性的噙著一抹玩味的笑意,似乎這世間沒有什麽事什麽人是不能玩笑的。
那個時候的葛慧蘭年紀尚,想不明白,現在回想,其實當初絆倒她的就是紀世勳,他就是刻意的找她的麻煩。
而現在,卻已經不僅僅是找麻煩那麽簡單的事,他想毀了她,對她來是毀滅,而於他而言卻僅僅就像是一場惡作劇,一個隨意興起的玩笑。
人人都知道葛錚死了,葛家再沒有一個京畿大將軍做後盾,而她這個被主母賣到勾欄院的丫頭就更沒什麽可依仗的,即便是被玩死了,也掀不起多大的動靜來。
這些世家公子有恃無恐,做好了要看一出好戲的準備,等紀世勳玩夠了,他們自然也不介意入戲。
紀世勳也認為今一定會前所未有的盡興,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到葛慧蘭手腳上麵幫著的木棍過於醜陋,在湊近她望進她眼裏的那一瞬間,他突然就沒了興致。
葛慧蘭本已經絕望,一心想著怎麽求死,隨著身上突然一輕,見紀世勳懊惱陰鬱的臉上似乎也帶著些不解,但她沒工夫好奇,此刻她是粘板上的肉,怎麽處理全憑別人做主。
“哼!碰你,還嫌髒了爺的身子!爺到是看看,你從這裏出去,穆劭還會不會娶你!”完,他轉身離開。
另外幾個世家公子見紀世勳就這麽走了,也興致缺缺的緊隨其後。
過來不知多久,葛慧蘭才總算長長的透出一口氣來。
葉染見到秦先生這,正趕上葉林的生日,葉楠也從書院回來,一家人除了葉遠山,也算得上是齊聚一堂了。
開席之前,葉賀院裏的廝給葉染帶了句話,是葉賀想單獨見見她,這一舉動讓聽見這話的人都為之一振。
葉府上下,哪怕是邊門養的那條大黃狗都知道葉賀不待見葉染,見了麵不話,也不會有好臉色,可不知道怎的會要單獨見見她。
葉染心頭浮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難不成這老東西終於想通了,要告訴我身世了?!”
可她轉念又一想,感覺不對,要是能告訴,早就告訴了,何必拖到現在!如果是為了葉遠山的事,她早在剛回來的時候,就把該的都清楚了,除非這老家夥有什麽辦法能短時間內找到葉遠山。
她隨著廝一路走,可是走了一段之後才發現並不是去霜華閣的路。
“這是要去哪?!”葉染邊走邊問道。
“姐,老侯爺在祠堂等您。”廝解釋道。
祠堂?!葉染還記得當初葉遠川要帶她進祠堂祭拜祖先,也算是間接的認祖歸宗,葉賀差點把葉遠川罵到犯病,現在怎的就主動讓她進祠堂了呢?!
葉家的祠堂就設在後院,因為他們隻是葉氏的一支,是以祠堂規模並不很大,大門敞開著,從外麵就能看到葉賀跪坐在蒲團上的背影。
畢竟是武人出身,雖已經是七十多歲的人,滿頭華發,可他的肩背依舊直挺,算得上是個英挺的老頭兒了。
“找我幹嘛!”葉染站在祠堂的門檻外,負著手,並沒有要進去的打算。
“進來!跪下!”葉賀的聲音蒼老而低沉。
“算了,我對磕頭認祖歸宗這種事沒興趣,你有話話,沒話我走了!”
葉染心裏還記得之前葉遠川帶她來這裏時,葉賀的那些話。
她心裏想的很簡單,她不管葉家是怎麽樣的,她隻需明白葉遠山是她老子,接下來再去搞清楚誰是她娘就行了。
這世上,除了娘老子,別的人,認不認她,都和她沒關係,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誰不願意搭理她,她隻會加倍的看不讓誰,是絕對不懂得啥是服軟,啥是退一步的。
葉賀既然當初覺得讓葉染來拜祭那些已經變成木牌牌的葉家先祖,是對先祖們的褻瀆,那麽現在即便他求著她來拜她也不會答應,畢竟她葉染的膝蓋可不是什麽人都拜的。
“你……”葉賀被氣的猛地站起來,手指怒指著葉染,葉染對他的憤怒早就習以為常,反正他每次隻要見到葉染,表情都不正常。
見他你不出下文,葉染轉身作勢要走,便聽見身後的葉賀再次開口道:“站住!”
葉染停下腳下的動作,偏頭看著他。
“你爹若是有什麽不測,這世上你終究還是要有個靠!回來吧!”
葉賀這人在疆場上指手畫腳了一輩子,從來是一不二,很少對誰軟話,可是現在麵對葉遠山第二次生死不明的境況,作為一個頑固可惡的老人家,他也實在是繃不住了。
也是葉染似乎並不領他這一份情:“不測什麽?!老葉頭命硬著呢!你死了他也死不了!”
完,葉染轉身揚長而去,隻留下一個恨不能一掌劈死誰的葉賀,和一個噤若寒蟬的廝大眼瞪眼。
葉林的生日宴由於不是正歲,是以並沒有大操大辦,隻是府裏自家人熱鬧一下。
自打葉染回來,葉林就一直在她麵前晃,但是就是不和她話,木訥如葉染也看出來這丫頭是在生她的氣,但是她反而覺得這樣挺好的,反正她實在比較煩孩。
可是葉林卻一比一憋屈,她就是想像上次一樣,等著葉染先和她開口,就原諒她的,可是葉染這次不知道怎麽回事,不管她怎麽引起她的注意,就是不搭理她。
丫頭作為壽星,卻一個人躲在院子裏拿花出氣。
“臭阿染!壞阿染!”她一邊念叨一邊用手去拽那幾盆蘭花的葉子,眼角慢慢的沁出淚來。
“姑娘,你欺負花,怎麽你自己反倒哭起來了?!”開口的是一個書生打扮文質彬彬的年輕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