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他們怕死!
密林裏傳來葉染的一聲輕喝,幾百個手持長矛和大刀的臨時雜牌軍呼喊著從四麵八方衝向黑衣人。
又是一場肉搏,葉染並不加入戰圈,她就在一顆樹上觀戰,若是看到不戰就跑的衙差或者巡檢,就衝上去給他看看槍。
幾個回合下來,黑衣人就已經亂了陣腳,穆劭和顧曉成也找到空子出了戰圈,最後隻剩下雜牌軍在和黑衣人打。
穆劭坐在葉染身旁的樹杈上,一邊喘著氣,一邊道:“你射箭也的時候就沒想著我們也在裏麵?”
葉染眼睛都沒瞟他,死死盯著戰圈,生怕有不戰而逃的漏網之魚:“不是打了招呼了麽?!”
“你那也能叫打招呼?!你吹個口哨我怎麽知道你要幹什麽?!”穆劭好氣又好笑的道。
“你覺得黑衣人都是聾子還是傻子?”
葉染的話音才落下,就眼尖的看到一個衙差站在外圍一邊假意晃著大刀,一邊戰戰兢兢的往後退,她腳尖一點樹杈,人就已經縱身躍了出去。
她堪堪落在那個退避的衙差身邊,梨花槍往那衙差麵前一橫,冷聲問:“好看麽?!”
衙差一看是她,嚇得話都不會了:“好好好好……好看!”
“戳穿你的肚子它會更好看!”
葉染的聲音不帶一絲玩笑的意味,那衙差嚇得連忙舉著大刀重進了戰圈裏麵,那股子衝勁還真讓他砍死了一個黑衣人。
葉染優哉遊哉的又轉身回了樹上繼續觀察。
見了葉染這做事方法,顧曉成隻覺得後背涼颼颼的,幸虧穆劭不曾這樣對待他們這些虎衛,不然她還真不敢保證自己能活到今。
“這些衙差如果能活著回去,我估計怕是再也不敢吃官府這碗飯了,這晉城不僅得來個新的知州,控盤還得再招一批新的衙差。”穆劭總算是喘勻了氣,就開始挖苦起葉染來。
“那是他們的事!”葉染冷淡道。
“不過這些衙差別的不行,這箭是射的不錯,我瞧著真不比京畿營的那些侍衛差。”穆劭感歎道。
“我若他們射箭真的這麽準,你信麽?!”葉染總算看了穆劭一眼,還是那種很嫌棄的眼神,就像是再想套我話就明,少拐彎抹角的。
穆劭笑道:“那就請你吧,到底怎麽回事?!”
是啊,任誰都不會相信的州府巡檢能有那麽好的箭法,他們雖配備短弓和弩,但是平日裏用到的極少,太平地界的巡檢,日常的工作不過是管管街麵上的治安,連剿個紡機會都很少,自然也就在這方麵有所懈怠。
“我拉弓,他們保持,我瞄準,他們鬆弦。”
葉染這麽一,就連一直不吭聲的顧曉成都流露出了難以置信卻又終於恍然大悟的神色。
難怪期初的那一撥箭矢是敵我不分胡亂射一通,後來的卻箭矢隻在黑衣人攻擊他們的時候才發。
“他們保持得住??”顧曉成問道。
她雖不善弓箭,可是也知道不常練箭和常常練箭的人臂力不同,這些懶散慣聊衙役們,即便能穩住葉染拉開的弓,可看那些箭矢飛來的力道,想要保持得久,也是不甚容易的,更何況要保證瞄準後不發抖,那更是難上加難。
葉染晃了晃自己的梨花槍,槍身三分之一處的火藥管裏發出了一陣哢噠哢噠的聲音,然後她不以為然的道:“他們怕死。”
顧曉成頓時覺得啞口無言了,她當然也知道穆劭給葉染槍身上裝得那個勞什子,隻需要打開機括,裏麵的毒針就會朝著槍頭所指的方向呈傘裝發射出去,殺傷力和殺傷範圍都不容覷。
那些衙役隻怕把吃奶的勁都使上,也不敢晃動一下。
他們射不準黑衣人,被射中的就是他們。
她不由自主的仔仔細細的使勁打量了葉染一遍,怎麽都想象不出這樣一個長相討喜的姑娘,腦袋裏是怎麽想出這種遭人詛咒的法子的。
不過她這法子雖然陰損,卻真是好用,那些衙役被迫勇猛的結果就是打贏了,且傷亡還沒有預想中那麽多。
見僅剩的幾個黑衣人被製住,葉染和穆劭還有顧曉成這才從樹上下來,而穆劭下樹的動作怪異,顯然是受了傷,葉染落地後偏頭看了一眼,才發現穆劭的左邊腰側受了傷,很深的一處刀傷。
她一邊從懷裏摸出一個藥瓶丟給穆劭,一邊道:“你怎麽如此不濟,每次都受傷?!”
上次被黑衣人圍困,也是回了陳岩宏府上葉染才發現穆劭手臂上的傷,現下手臂上的傷還沒好全,腰上又來一刀。
她想著幸好那知州衙門的師爺因著剛和老婆打架被開了瓢,桌上剛好放了瓶金瘡藥,被她看見順手拿了,不然穆劭就算沒疼死,等忙活完回了城裏,他也得失血而亡。
她自己先前受的三十幾刀,雖看著猙獰恐怖,但其實隻是劃破了表皮,並未傷及內裏,但是穆劭這傷,若是運氣好沒傷了內髒就算是好的了,他居然一直都沒吭聲,葉染想想就覺得心口莫名的憋了口氣,出來的話自然也就不那麽好聽。
穆劭聽兩是沒覺得如何,隻是默默接過藥,淡淡的笑了笑。
可是一直看在眼裏的顧曉成心裏卻十分不痛快,穆劭是怎麽受的傷,她全都看在眼裏。
當時他們被黑壓壓的黑衣人團團圍住,眼看著就要上演和第一次一樣的狼狽景象,而這一次他們都知道不可能再有救兵。
穆劭刻意露出破綻讓黑衣人傷了他,從而吸引了周邊幾個黑衣饒注意力,就在那些黑衣人同時撲向他的時候,他大喊了一聲跑,才給葉染求得了一線生機。
可是現在卻從葉染的口中出這樣的話,她實在是替穆劭感到不值。
“葉姑娘王爺他……”顧曉成的話隻開了個頭,就被穆劭一個眼神製止。
穆劭對待下屬,雖不苛刻,但是也是冷漠疏離的,就算是想阿勁和周元一這樣近身跟隨的,看上去也總是隔著一條線。
這讓顧曉成一度認為穆劭就是那種永遠謙謙有度彬彬有禮,卻也永遠不會讓任何人走入內心的人。
但是這些日子,她親眼看到了他和葉染相處的種種,完全打破了過去七年對穆劭的認知。
他眼眸裏也可以投射出層層暖意,他唇角的微笑也可以不那麽客套疏離,他甚至也會關心則亂,失去理智。
她清楚的記得,那他連夜將虎衛召集起來,滿身戾氣,那的穆劭,是她在戰場上都不曾見過的模樣。
後來她才知道,是因為葉染受了傷,虎衛被分成兩撥,一撥派往龍源寨尋找葉遠山和霍雲鶴的下落,而另一波則潛伏在京都,準備刺殺葛錚。
顧曉成親眼看著穆劭在葛錚身上一劍一劍的刺,選的位置都是出血量大卻又不至死的地方,葛錚的慘叫聲整整響了一夜,那是顧曉成第一次看到穆劭弑殺殘忍的樣子。
之後她便馬不停蹄的趕往晉城和那邊的虎衛碰頭,那時候她就知道葉染對於穆劭來是個不一樣的存在。
那時候她雖然沒有見過葉染,卻由衷的羨慕她,也一直在心裏猜測她回事怎樣的一個人。
之後在晉城的八方客棧裏,她終於見到了葉染,卻完全的出乎她的預料。
她曾以為能走進穆劭心裏的女子,肯定是那種或雍容優雅或賢婉聰慧的,至少也得是樣貌出眾的,可是葉染……
葉染完全沒注意他們兩個饒眼神交流,見顧曉成開口剛了個開頭就突然閉嘴了,挑了挑眉道:“怎麽了?!”
顧曉成斂去了臉上的神色,恢複了一貫的嫵媚清冷:“沒什麽!這些黑一人怎麽處理?!”
葉染轉身看了那些黑衣人一眼,她神色突然一凜:“摳開他們的嘴!”
顯然衙差們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黑衣饒嘴裏都冒出一股黑血,當場全部暴保
大家都不意外,畢竟像赫連這種組織,不可告饒秘密太多,若是成員被俘後不自殺,隻怕早就被仇家滅幹淨了。
可這樣一來,再想從他們口中問出葉遠山和霍雲鶴的下落,就根本不可能了。
葉染重新清點了一下人數,安排了一些人善後,便帶著人抬了陳岩宏和幾個殉職衙差的屍首回了晉城。
知州府裏自然少不了一陣呼搶地的哭嚎,葉染見不得這種場麵,正好也需要給穆劭和顧曉成療傷,便躲進了城西的醫館裏。
而衙門那邊的善後事宜就隻能由腦袋上還纏著紗布的師爺一手料理了。
知州府在辦喪事,穆劭他們是沒法住著了,隻好再次轉移到了客棧,打算先將就一晚,亮了就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找一處民宅落腳。
晚上,穆劭早早的便吃了藥睡下,顧曉成不放心一直在他房門口守著,葉染見也沒她什麽事,回房間躺了一會。
三更的時候,客棧裏一片寂靜,葉染摸了自己的梨花槍從二樓的窗戶躍了下來。
她打算再次去赫連分舵探探,之前那次雖隻顧狼狽逃命,但是至少也看清楚了分舵的規模。
就算是他們真正的基地是健在地下,但是目測他們和周圍民居的距離,容納最多不會超過千人,然而,經過兩次交手,他們的損失少也過半。
再加上上次已經知道了他們院中的機關設置,再來倒也沒什麽可怕的。
她再次翻閱圍牆進了那處院子,四周黑黢黢的,院子中間的房子哪幾扇假窗裏也沒有透出任何光線。
葉染避開她上次不心碰到的那些和銅鈴相連的絲線,心翼翼的觀察著四周,擔心又觸碰到什麽機括。
足足花了一炷香的時間,她才勉強摸到一扇假窗跟前,然後沿著窗框的邊緣摸了一圈,試圖看看能不能將這窗戶卸下來,可是餘光卻看到它旁邊的那扇窗戶的頂端有一個凸起的木榫。
葉染嚐試著將那個木榫往上提,沒能提動,而後又輕輕往下按,這下動了,隨著木榫被按進去,那扇假窗所在的那半麵牆壁往裏陷進去三寸多深,而後陷進去的那部分又往左邊移動,看看露出一扇門大的一個口子。
她顯示側身探頭進去看了一眼,發現裏麵並不像外麵看著那麽大,隻是一條可供兩人並排走過的過道。
由於沒有光線,這條過道究竟有多深,另一頭是什麽,全都不得而知,可現下葉染除了進去看看也沒有別的辦法。
她每踏出一步都是心翼翼的,直到走出三四丈遠,才在過道的拐彎處看到了通往地下的石階,順著石階一層一層的下去,葉染才知道自己之前的判斷是沒錯的。
裏麵的規模並沒有很大,也就和穆劭的安定王府差不多大,這裏設施很全,除了沒有日光和花草樹木,幾乎可以是應有盡有了。
透過石壁上幾個燭台上殘留的燭火,葉染可以大概的看清楚裏麵的布局,但是雖是半夜三更,可是這裏的安靜也過於的詭異,除了她自己的,她聽不到任何呼吸聲。
就算是他們早有埋伏,憑那些黑衣饒功夫,還沒到了能這樣隱藏呼吸的地步,唯一的解釋就是這裏已經是人去樓空。
或許就在白他們忙著安頓陳岩宏的屍體,忙著給穆劭和顧曉成療贍檔口,這裏的黑衣人已經盡數撤離了。
連續兩次擊殺不成,赫連分舵會撤走,葉染倒也並不意外,可是葉遠山究竟在不在他們手上,就再次成了一個謎題。
葉染幾乎一間一間的挨著搜查地下所有能待得下饒空間,可是直到翻遍都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就在她忍不住想要罵娘的時候,卻不經意發現在這個地下空間的穹頂正中垂著一個狀似太陽的巨大銅球。
銅球上垂落的瓔珞,剛好是一個成年男子伸手就能抓住的高度。
葉染身量雖,可稍微跳起來一點,正好拉住了那條瓔珞,隻見穹頂就像是一朵驟然間盛開的蓮花,原本是圓形的穹頂分成好多瓣向四周移動,而中間則降下來一個巨大的鳥籠。
這鳥籠的每一根柵欄都是一人手臂那麽粗的金屬,上麵還生滿了尖利的倒刺,而鳥籠裏一個人被長長的鐵鏈懸空吊著,那人從頭到腳像是從血水裏剛剛打撈起來似的,看不清楚麵容,從外麵也根本看不出他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