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盡力為之
俞滄闌一直等到晚膳之後才離開,席間雲彤幾次想要開口詢問俞婷之事,卻都被俞滄闌三言兩句打發了回來。
看來,雖然此事是因她而起,可是俞滄闌卻並無心思再讓她受此事牽連。
晚膳之後,俞滄闌約了朝中要員談莊先生之事,帶著夜影離開,叮囑雲彤早些歇著。
瞧著他們兩個人,兩匹馬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中,雲彤的心中卻是惴惴不安。
陛下隻給了七日的時間,對於俞滄闌而言未免有些過於倉促。
眼下,除了蘇柏庭之外,還有什麽人能知道當日事情的始末呢?
偏生蘇柏庭對於當日之事,卻始終三緘其口,不管雲彤如何詢問,隻一口咬定自己並不知情。
雲彤也不知他到底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還是擔心惹禍上身,什麽都不敢說。
芳華立在雲彤身側,抬手握住她的右臂,側過身子,引著雲彤往府內走去。
“去西院。”
芳華聞言,詫異地別過頭,瞥了雲彤一眼,才立即地下頭,接著道,“少夫人,將軍已經囑咐了,蘇公子在府中養病期間要少與您走動。”
雲彤隻‘嗯’了一聲,“所以我主動去後院見他。我有事情要問清楚,事關重大,不得不去。”
芳華這才為難地點點頭,應承一聲,扶著雲彤往西院走去。
自從昨日張員外上門‘提親’之後,府中的侍衛便添了不少,西院尤其加重了看管。
除了明麵上能夠看到的侍衛之外,還有不少暗衛都趴在屋頂,與夜色交雜在一起,如若不仔細去瞧,根本看不清楚。
雲彤知道,蘇柏庭如今十分重要,多少雙眼睛都盯著他呢。俞滄闌如此嚴防死守都未見得能讓蘇柏庭安然度日。
她與芳華過了西院前門三道崗哨,才來到院中。
引著她們進來的侍衛敲了敲屋門,壓低聲音,“蘇公子,少夫人想要見您。”
蘇柏庭還帶著些許奶氣的聲音從屋中傳來,“讓她進來吧。”
雲彤心中不由腹誹:這小子在自己的府中,派頭卻比自己還要足上幾分。
她囑咐芳華等在屋外,自己進了房中。
蘇柏庭正倚在窗邊看書,聽到門傳來‘吱呀’一聲,也未曾轉頭多看一眼,隻抬手指了指一邊的方幾,“桌上有茶水點心,都是你府中的東西,你請便。”
雲彤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無奈地搖搖頭。
她拎著裙角,行至蘇柏庭麵前,沉聲道,“我有正事要和你商量。”
蘇柏庭聯手中的書都未曾放下,隻抬眼瞧了雲彤一下,便立即垂眸,“我不知道。”
“你連我要同你商量什麽都不問一句嗎?”
蘇柏庭這才長歎一口氣,將書冊放在一邊,別過頭,凝視著雲彤。
他清澈的眸子之中卻有一股與年齡不相符合的老邁之感。
“實話說。”蘇柏庭說著,站起身,自顧自地走到桌邊,倒了一杯茶水,抿了兩口,“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我又借住在你的府上,若是有什麽事情自然該一五一十地告訴你。可是,你已經來問過許多遍了,我也回答了許多遍。當日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那刺客到底是什麽來頭,為何要刺殺莊先生一家,我一概不知。”
說完,蘇柏庭將茶杯放在桌上。
杯中的茶水卻跳躍兩下,灑在桌麵上。
蘇柏庭向後退了一步,低著頭,立即抬手打掉長袍上的水漬。
就在那一瞬間,雲彤突然看到蘇柏庭的目光之中多出了一份猶豫和躲閃。
前幾次,她與蘇柏庭聊起當日之事,蘇柏庭皆無如此神情。
不對!
雲彤心中暗道。
她盯著蘇柏庭看了好一會,才走到桌邊,也坐了下來。
“你可知太子殿下回京了。”
“太子?”
“他昨日回京,今日便在朝上對將軍發難,設下七日的期限。”
“七日?”蘇柏庭的目光總算有了些變化,試探著望著雲彤的側臉,小心翼翼地問道,“七日做什麽?”
“陛下限令將軍七日之內偵破此案。”
雲彤抬起頭,目光與蘇柏庭相對。
兩人對視之下,她才發覺蘇柏庭的眼底有一些慌張和局促。
“我知你仰慕莊先生大名,如今他一家都遭此不測,難道你就不想為莊先生報仇嗎?”
雲彤特意將‘報仇’二字壓重了些許,凝視著蘇柏庭,盡力讓自己氣勢強大些許,給他一些壓迫感。
果真,蘇柏庭聽到這句話,露出少有的慌亂之色。
說來也有些心酸,其實他這個年紀原本如此神色才是正常。
“蘇柏庭,我將你當作自己的弟弟,無論何事都想要幫你分擔些許。如今,將軍身陷困境,唯獨你才能幫他一二。若是你都不肯開口,我也不知我該如何幫他了。等到七日之後,陛下若是要處置了將軍,我隻隨著他一道去便是了。”
言畢,雲彤便站起身,看也不看蘇柏庭,徑直往外而去。
她才走到門口,正要抬手拉門之時,蘇柏庭猛然站起身,喚道,“等等。”
雲彤背對著蘇柏庭,克製著內心的喜悅,盡力平靜地問道,“怎麽了?”
“若是將軍七日之內沒有破案會怎麽樣?”
“身敗名裂,追償責任。如若太子未曾回京,一切好說。可如今,他在京中……”
雲彤說著,轉過頭,望著蘇柏庭雙目,將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蘇柏庭熟知京城之中的人脈網絡,軒轅甫與俞滄闌之間的關係,他比自己更加清楚。
蘇柏庭垂著雙目,低著頭,搭在身邊的一雙手緊緊地攢在一起,喉嚨上下竄動一番,思量良久。
“我隻知道那殺手十分年輕,不過二十出頭,戴著黑色麵紗,眸子生得狠戾不已,卻隱隱約約之中還有幾分清澈之意。”
蘇柏庭說著,抬起頭,攢在一起的手也慢慢地鬆開,“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雲彤心中歡喜,忙對蘇柏庭點點頭,“這些便夠了。多謝你。”
蘇柏庭抿著下唇,“不必謝我。莊先生一家遇難,我心中也甚是哀慟。若是將軍真的能抓到那賊人,也算是我對莊先生一家盡心了。”
說完,蘇柏庭轉身往內殿而去。
他那瘦小的背影和屋中的黑色融為一體,一時之間,雲彤甚至有些迷惘,怎麽瞧也覺他是個已經年過半百的老人,而不是十一二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