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見官
霓嫦兒素日裏便是在這街頭長大的,瞧慣了那些撒潑打諢的街頭潑婦的模樣,此刻更是學得有模有樣。
她雙腿撇在一邊,故意露出小腿上那駭人的傷口,一雙手高高舉起,重重地落在地麵上,高聲呼喊道,“各位鄉親父老都來瞧一瞧啊。我家嫂嫂分明對我懷有怨恨,竟然將我與相公的性命都置若罔聞,故意驚了我們的馬匹,將我磕成如今的樣子,我可真是有冤無處可說啊。”
人群越圍越多,眾人皆瞧著霓嫦兒那副可憐模樣,議論紛紛。
俞滄闌想要上前,卻被梅夫人一把拉住。
他不解地凝視著梅夫人,眉角輕動,壓低了聲音,“娘親這是做什麽?”
“此刻這四周圍了這麽多人,你若是貿然上前,被有心人認出來了,日後鬧到禦前怎麽辦?”
梅夫人一邊說著,一邊環視一圈。
“霓嫦兒如此胡鬧,豈不是要將雲彤陷於不義之地?”
言畢,俞滄闌甩開梅夫人便要上前。
梅夫人見狀,心中怒氣騰然而起,她索性一把抱住了俞滄闌的胳膊,不管他如何掙紮卻都不肯鬆手。
其餘人早就去店中打點相應事宜,哪裏還有人能顧得上這麵?
不一會的功夫,便見官差撥開圍在外邊的一群人,眼瞧著霓嫦兒哭訴不止,索性將二人全部都帶回了衙門。
直到此時,梅夫人才緩緩鬆開俞滄闌。
“娘親這是做什麽!”
俞滄闌厲聲嗬斥,拔腿便要去追。
不成想,梅夫人卻擋在他麵前,一雙手臂展開,凝視著俞滄闌雙目,高聲道,“此事已經鬧到了衙門,你若是非要去尋,日後如若被人抓住把柄,說你驕縱家中女眷當街哭鬧,這可是個天大的漏洞。陛下如若知道了,你如今的恩寵還能剩下幾分?”
俞滄闌哪裏顧得上那麽多?
他一言不發,隻撥開梅夫人,往前而去。
梅夫人見狀,怒氣更甚,弓著身子,高聲嗬斥道,“你若是走了,便是心中沒有我這個為娘之人,我便死給你看!”
俞滄闌掛念雲彤,卻也無法不顧及梅夫人安危。
他停下腳步,別過頭,盯著梅夫人的雙瞳。
梅夫人隻以為他轉了心意,心中稍安些許,快步上前,輕輕地握住俞滄闌的手腕,四下裏睃了兩眼,“雲彤是將軍府的少夫人,隻要她肯表明身份,這小小的縣衙敢對她如何?你隻管安心便是。”
不成想,俞滄闌卻慢慢地推開梅夫人的手,凝視著她瞧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即便如此,我也要陪在她身邊。”
言畢,不管梅夫人如何阻攔,俞滄闌不再猶豫,徑直離開。
眼瞧著俞滄闌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梅夫人心中的怒氣更甚。
她暗自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借著雲彤失憶之機,斷了她與俞滄闌的往來。
縣衙。
霓嫦兒被幾個侍衛扶進了大殿之中。
她跪坐在地上,依舊是淚眼婆娑,低著頭,時不時用帕子擦拭兩下麵頰,鼻尖抽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瞧著她那副可憐模樣,天生便會讓旁人多出幾分同情之心。
知縣吩咐兩人將各自冤情呈上。
霓嫦兒立即跪直身子,叩首行禮,抽泣幾聲,這才低聲道,“驚動了大人當真是奴家的不是。其實不過是我嫂嫂瞧我不悅,女人家的爭鬥之事,還請知縣大人莫要行刑才是。”
好一招以退為進!
雲彤心中也是一緊,想不到霓嫦兒看似是個鄉間沒有什麽見地的女子,可是這心機之深半分也不輸那些京城的官宦門第。
果真,知縣聞言,立即將不悅的目光落在了雲彤身上,上下掃視一圈,將手中的驚堂木重重地拍在桌上,厲聲嗬斥,“堂下所立之女,為何要對自己的妯娌下此狠手?可知府內和睦才是正道?”
“回稟大人。”
雲彤不慌不忙,隻對知縣道了萬福,“她身上的傷的確是因為馬受驚才磕出的,可是卻不是妾身所為。”
“嫂嫂這話說得好沒有道理。”霓嫦兒立即別過頭,凝視著雲彤,“你身上分明裝著能夠讓馬兒受驚的藥丸,卻還不肯承認。嫂嫂分明是妒羨我與夫君恩愛,故意驚了那馬,刻意讓我受傷,好滅你心頭之恨。”
雲彤一股怒氣從心間騰地一下升了起來,“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女子。將軍好心救你,卻不想竟然救出了如此一個蛇蠍之女,日後怕是要擾得家宅難以安寧。”
那知縣聽得清楚,麵色猛然一變,詫異地凝視著雲彤,舔了舔自己微微幹裂的唇角,試探著望向雲彤,輕聲道,“你方才說將軍?你們可是將軍府的內眷?不知是哪個將軍府?”
“我們乃是俞滄闌將軍府中內眷,這位是俞將軍才剛剛收下的通房丫頭。”
知縣聞言,麵色一變,正襟危坐,整理了自己的衣物,立即快步迎下堂中。
他忙著人扶起霓嫦兒,上下打量一圈,吩咐人搬來了椅子,賠著笑臉,“想不到姑娘竟然是俞將軍的內眷,是下官有眼不識泰山。”
想著,知縣別過頭,瞧了雲彤兩眼,卻露出不解為難之色,“這位姑娘既然是俞將軍的內眷,卻喚你一聲嫂嫂,莫不是你是俞將軍兄長之妻?”
雲彤也不答話,隻點頭示意。
知縣一早便聽聞,這雲彤嫁進將軍府後,便克死了將軍之兄,不由得向後退了兩步,像是躲避瘟疫一般低下頭。
好一會之後,那知縣才穩住了自己的心神,“這將軍內府的事情本官怎麽好判定呢?還是請兩位各退一步,便算是安穩內宅。”
霓嫦兒自是不願,她恨不能讓知縣速速處決了雲彤,以報自己這腿傷之仇。
可是,她心中越是急切,麵上卻越是委屈淡然,“知縣大人說得是,我也是這麽思索的。隻是,我這嫂嫂卻不肯認她所做之事,我便是想要退步,也是難為。”
知縣抿著下唇,蹙著眉頭,別頭瞧了一眼雲彤。
即便她是大將軍正妻,可是如今大將軍已經亡故,可俞滄闌卻正得聖寵,這各種孰重孰輕,他還是分辨得出。
想著,知縣忙對雲彤低聲道,“姑娘既然已經做了,便是認了也無妨。日後隻要內裏和睦,莫在為這等事情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