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外宿幾宿
“娟兒他爹，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和根柱爹就先回了？”
偏房門口，久等陳老漢不回的張媒婆和劉家老漢，害怕好不容易定下來的親事，再遭變故。所以趕緊從堂屋出來，嚷嚷著要離開。
“爹，東西給我。”
陳漢生看著老漢快要伸出來的手，被張媒婆那咋咋呼呼的大嗓門，嚇得又縮了回去。
他心裏氣惱，快速把手朝老漢麵前再伸了伸。
“爹，你要這樣，我也懶得再管了。你就等著我離家出走吧。”
陳老漢磨磨嘰嘰的樣子，引得陳漢生徹底失去了耐性。他牙一咬，心一橫，抬腿作勢就要朝家門外走去。
“給你，給你，你翅膀是硬了，以後這個家你做主，我什麽都不管了。”
兩頭難做人的陳老漢，被逼得臉色煞白，他把手中攥著的一千來塊錢禮金，全數扔進了陳漢生的手裏，轉身進了女兒的房間裏，沒臉再見外麵的兩個人。
“我妹妹不會嫁給劉根柱，她已經有心上人了。你們以後不用來了。”
偏房外，陳漢生把手中的千元鈔票，硬塞給了刻意穿了身白襯衫來說親的劉家老漢。他出口就是給了兩個人當頭棒喝。
“有，有心上人？”
劉家老漢雷得太陽穴突突地疼，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隻是說話時，竟發現顫抖不已。
“你們家真是拿大啊，當初我們來說親的時候，你們怎麽不說你家姑娘外麵有人了？這個時候來說？怎麽著？攀上了比我劉家更有錢的金主了？”
眼瞅著親事黃了，劉家老漢原本的和氣蕩然無存，他滿麵猙獰地瞪向半大個小子的陳漢生，像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般。
“隨你怎麽說，我妹妹就是不能嫁去你們劉家。這事就這麽著吧，禮金我們也推了，你們趕緊回吧。”
鐵了心的陳漢生，根本不把劉家老漢的凶神惡煞放在眼裏。他聳聳肩，直接揮手送客。
“陳家小子，你不就考上了個什麽破大學，有什麽好飄的，你等著，這事沒完。”
劉家老漢氣得甩了甩衣袖，哼哼著丟下幾句近似威脅的話，離開了陳家院落。
“哎，陳家老三，你這可真是臉上貼狗毛……”
一旁不吭不聲的張媒婆看主人家走了，她也不便再逗留，丟給陳漢生一個失望的眼神，跟著顛了出去。
“切，你才是不知好歹，死老太婆，怎麽不把你閨女嫁給那劉根柱去？”
陳漢生知道媒婆想說自己‘不知好歹’，他不屑地看向她漸次消失的背影唾棄道。
“漢生，你個臭小子，什麽叫你妹妹有了心上人？她跟你說的，還是你胡編亂造，故意毀她名聲的？”
不待陳漢生回過神，陳老漢一根棒子就從後麵掄了過來。
幸好陳漢生反應靈敏，不然後背非起個大包不可。
“……當然是胡編亂造的，我那不也是權宜之計嗎。你拉不下來臉拒絕人家，我隻能下劑猛藥，斷了他們的所有念想。”
一時間院落裏，可謂是雞飛狗跳。陳漢生仗著自己有具年輕健碩的身體，撒丫子的跑。陳老漢在後麵追得是氣喘籲籲。
“你，你個兔崽子，你給我滾。真以為考上大學，你就飄了，再飄我也是你老子。若是娟兒以後嫁不出去，看我怎麽收拾你。”
手腕粗的棒子打到了雞圈上，彈飛了出去。陳老漢顧不得尋找，撩起腳上的拖鞋就朝陳漢生的後背砸去。
“嗚……”
這次陳漢生就沒那麽幸運了，他的肩胛骨生生挨了一鞋底。氣得他三兩下蹭得竄到了院裏那顆百年杏樹上。
“陳老漢，你再這樣，我就真離家出走了。”
“你走吧，走了就永遠別回來。你個敗家玩意，出息了你，啊。你飄，我讓你飄，你咋不上天呢。”
陳老漢氣得直跺腳，要不是他最近幹農活傷了膝蓋，一定會爬上樹，把陳漢生一腳踹下去。
“哼……那我明天就走，你到時候可別哭。”
陳漢生心下也是有氣，他懶得再搭理自家不講理的老漢，直接尋了個敦厚的樹杈半躺了下來，像小時候那樣，仰頭數著天上的星星。
“……”
陳老漢更是氣得心肝肺皺作了一團，他繞著那幾人腰粗的樹幹走了好些圈，最後實在沒法，隻得邁著沉悶的步子走進堂屋，找他那能解憤的大旱煙鬥……
當晚，陳漢生索性也懶得下地，就在樹杈杈裏，勉勉強強湊合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陳老漢草草地吃了早飯，下地幹活去了。
等陳漢生再下來時，早就沒了老漢的蹤影……
“漢生？漢生。”
“啊，什麽？”
劉嘎子的幾聲呼喚，拉回了陳漢生飄渺的思緒。回過神來的他，瞪著一雙有些混沌的眸子看向眼前白嫩嫩的發小，不知其所雲。
“我說舞廳樓上有個空房間，帶空調的，你要不要去住？正好這些天舞廳關門，沒人去，你若是去，也清淨。”
劉嘎子剛才接了二叔一個電話，轉身跟陳漢生說話，就見他陷入了一種無法自拔的怔愣當中。但漢生沒說，他也便沒再追問。
“好啊，那你呢？”
看了眼不拿自己當外人的劉嘎子，陳漢生知道他此刻要是再拿喬，就顯得過於假惺惺了。
“我還回我那狗窩去，那句話叫什麽來著‘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我住不慣空調房，容易生病。”
劉嘎子將板磚塞進自己的腰包裏，抖了抖衣角，無所謂地說道。
“我跟你一起回吧，估計我也無福享受這種高級別的待遇。”
好兄弟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雖然知道自己是相當適應空調房的生活，但此時的陳漢生畢竟是個涉世未深的窮苦娃娃。
“那哪行，你可是咱們舞廳的再造之人，住下吧。我叔知道了，隻會覺得我辦事有利，指不定還能再獎勵我個什麽大家夥什呢。”
所以，在劉嘎子的極力遊說下，盛情難卻的陳漢生開啟了他平生第一次住空調房的高逼格禮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