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通廣大
陳漢生強忍住想要給發小科普一下博士後不是學位的想法,遞在手中的錢,陳漢生卻沒接。
“這是幹什麽,你掙點錢不容易,拿回去。”
陳漢生搖頭拒絕。
“見外了不是?咱們哥倆誰跟誰,五百塊錢而已。如果不是現在歌舞廳落到了難處,哥們現在也是個萬元戶,趕緊的,我順道過來的,還得去辦事兒呢。”
劉嘎子財大氣粗,絲毫不把區區五百塊放在眼裏,口氣狂妄的很。
80年代末期進入中國大陸的歌舞廳一經進入國內便迅速火爆了起來,卡拉OK,交際舞廳如雨後春筍一般在國內開花結果。
無數人卯足了勁頭往裏頭鑽,劉嘎子顯然也是沾上了時代的紅利。
隻可惜,時代在變,政策也在變。
近兩年歌舞廳的行情不算好,陳漢生知道,要不了兩年KTV便會完全去帶歌舞廳在大陸內的地位,沒落就在前方了。
“歌舞廳這兩年不好幹?”
陳漢生問道。
“是啊,誰知道上頭抽了什麽瘋,今年查的可嚴了。我叔的歌舞廳都已經關門了一個禮拜了,說是上級領導下的批複,要整改。”
劉嘎子抽了口煙,眉頭都耷拉下來了。“這兩天,我特麽腿都要跑斷了,我叔都急上火了,要我說整改毛啊,咱全西安都是這麽幹的。”
“人家頭上有人兒的早就放開了,就是一句話的事兒。無非就是看咱們平頭小老百姓一個,沒啥後台唄。”
“我叔現在到處撅著屁股找關係,可是咱們小老百姓哪裏去找後台?錢都送不出去,我叔說了,三千塊,誰能讓舞廳開業,三千塊錢立馬送上去。”
劉嘎子苦著臉,他如今順風順水全靠舞廳撐著。
如今舞廳歇業遲遲開不了門,他沒了進賬別說是他叔嘴上急的起泡,劉嘎子也跟著冒火。
聞聲,陳漢生愣了一下。
他隻感覺腦海中靈光一閃,可他想要抓住的時候卻怎麽也抓不住。劉嘎子吐槽了兩句,忽的,他眼前一亮,不由分的一把將錢塞進了陳漢生手裏扭頭就走。
陳漢生抬頭一看,便見到印刻著‘神通廣大,熊貓大哥大’幾個諾大紅字的白底大廣告牌赫然矗立在眼前。
‘神通廣大,神通廣大。’陳漢生嘴裏反複念叨著這四個字,魔怔了一般時而淺笑,時而肅靜。
那一刻,重來一世的他腦海中不斷盤旋著的就是,他陳漢生此番輪回,一定要憑借後世中積累的超前記憶和信息,力挽狂瀾。
在這個即將蓬勃興起的大時代裏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成為一個真正的神通廣大之人。
可是豪雲壯誌好立,現實卻很骨感,該如何籌劃著未來,需要花些工夫從長計議。
眼下這個當口,對於陳漢生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如何賺取自己大學四年的學費。
劉嘎子口中提到的‘三千塊錢’,若是能夠順利拿到的話,陳漢生覺得自己根本就不用每天為那一千多塊錢的學費發愁了。
“憨憨,我還有急事,先回了。你回頭多準備些嫁妝,等著去我家提親,娟跟你我放心。”一道皺巴巴的人影冒入了陳漢生的腦海,他立即跟身後的憨子擺了擺手,揚長而去。
“三哥……你……我……要怎麽準備嫁妝啊?”
憨子揚起一隻黝黑的手,想要留住陳漢生,問問他嫁妝準備哪些,需要多少錢時,卻早已不見了他的蹤影。
“老馮,老馮……”
事出緊急,鍾鼓樓又太遠,陳漢生當機立斷,決定豁出去,在馮老漢臨走之前,求他辦件事。
“扯著你那破銅鑼嗓子,瞎鬼叫什麽呢?我馮漢祥耳朵還能聽得見。”
馮漢祥從堂屋慢慢地踱出步子,沒好氣地瞪著離多遠就開始大吼大叫的陳漢生,硬邦邦地訓斥道。
“別大喘氣的了,有事說事,我還忙著呢,沒空聽你在那瞎咧咧。”
“……老馮,你,你容我緩緩。”
陳漢生幾乎是一路狂奔而來,此時的他雙手撐著膝蓋,隻有出氣,沒了進氣,哪還有精力說事。
“出息,就你這小身板,再不加強鍛煉,三十五六歲以後,絕對是個歪不哩嘰的軟茄子,風一吹估摸著就能飄進雲層裏。”
“……”
大喘氣的陳漢生一通無語,他不知道這馮老漢是個什麽心態,怎麽就跟他的三十五六歲過不去了呢。
“老馮,我……我想求你幫個忙。”
好不容易緩過來一股勁,陳漢生慢慢直起身子,滿頭大汗地望向馮老漢服軟道。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眼前這個說話夾槍帶棒的孤獨老頭,以後可是他陳漢生在關中,乃至全國功成名就的開山人。他才不會因為老漢幾句外冷內熱的譏誚,心生什麽不痛快。
“天大的事也等我吃完了飯再說,你吃過了嗎?沒吃的話進來一起吃。”
馮老漢遞給了陳漢生一個大白眼珠子,他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又折回了堂屋。
“……”
陳漢生抹了抹鼻頭上的汗珠子,乖乖地跟著走了進去。
再活一世,陳漢生變得圓柔而世故,馮老漢可是他被老天爺一腳踹回一九九六年以後,認定的第一個衣服父母,他有的是耐心待老漢如初見。
堂屋裏,馮老漢理都不理陳漢生,埋頭吃起了正堂案桌上的一碗麵條,外加旁邊的一盤青椒土豆絲。那還是陳漢生半個時辰前,做好的飯菜。
“自己有手有腳,想吃,鍋裏盛去。”
‘吧嗒吧嗒’吸了幾口麵條,馮老漢熱的汗流浹背,抬頭便是給了陳漢生又一個大白眼兒。
“得嘞。”
陳漢生仿若大赦般顛顛地跑向外麵的鍋屋,用盆大的瓷碗給自己盛了尖尖一碗的白麵條。幸好他今天一個手抖,多放了一把麵條到鍋裏,不然隻能蹲在一旁看老漢吃飯了。
“你小子,家裏揭不開鍋直說,有必要做了一鍋喂豬的飯,出去溜達了一圈,再找個由頭回來尋吃的?”
馮老漢一口大蒜咬進了嘴裏,順帶斜了眼對麵正在往碗裏夾菜的陳漢生,滿臉的看不上。
“老馮,說笑了。我真是有事要求你。”
陳漢生作勢還要再夾一刀菜的手懸在了半空中,這真是比竇娥還冤。自家老漢就算再不濟,也能湊吧出自己一口吃的,可在這馮老漢眼中竟成了窮得要蹭吃蹭喝了。
“你一個半大點的屁娃子,能有什麽事?難不成因為你考上了大學,有人上門提親,你再要請我吃酒?”
馮老漢一副不信的眼神看著陳漢生,他越來越覺得這表相十八歲的小夥子,有種三四十歲人的滄桑感。
“不是了,是我一個遠方表舅,他家開了個歌舞廳,這最近嚴打的厲害,那生意都閉門謝客一個多禮拜了。”
陳漢生討好地給馮老漢碗裏夾了點土豆絲,隨便編了層關係,將劉嘎子他叔那歌舞廳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你一個毛頭小子,關心人家營生作甚,全國整改,這是經濟發展的必然趨勢,誰也攔不了,誰也管不了。該幹嘛幹嘛去,別在那瞎摻和。”
馮老漢有些嫌棄地將那堆積在自己碗裏的土豆絲朝碗邊撥了撥,沒好氣地堵了陳漢生一句。
“換做平時我也管不了啊,可我馬上就要上大學了,我爹也湊不出一個子兒來,他要把我親妹妹賣給老劉家那矮墩子,我能願意嗎。”
陳漢生心一橫,將自己家的真實情況講給了馮老漢聽。
“現在我家雞飛狗跳的,我就想著去我表舅那借點學費和盤纏。沒成想去了才知道,他斷了營生,也快揭不開鍋了。”
說到這,陳漢生故意擠了兩滴淚水在眼圈裏打轉,這演技得益於他前世的一個合作夥伴兼好友。
那時做生意,總有些難搞定的客戶需要花時間磨很久,有次他和自己那好友一起去拜訪一位久攻不下的重要客戶,結果正好趕上人家家裏辦喪事。
陳漢生的好友便教了他幾招如何快速蓄積眼淚,和客戶家人達到共情狀態的辦法。結果那客戶看陳漢生他們用心至深,竟很快送給了陳漢生他們公司一個非常大的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