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全世界坍塌,原來就是這樣的一種感覺!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那些追殺他們的人到底有沒有跟上,沈無憂隻是呆在沈忘川的懷裏,被他一路抱著,小巷裏長滿青苔的牆壁不斷地往後退,他的速度和力量也也在逐漸地減弱。
她早已淚流滿麵,卻無法阻止這慘不忍睹的一幕,在他耳畔低聲懇求道:“忘川,放我下來吧,好不好?”
“聽話……不要出聲……”他用力地呼吸,勉強道。
因為疼痛和勞累,他早就滿臉大汗,蒼白的臉色,蒼白的雙唇,即使他看上去精神抖擻,卻一點生氣都沒有,像極了一個活死人,為了一個要強的堅持,在一點一點地消耗著自己的生命。
沈無憂絕望地緊抱住他失血過多後冰冷的身軀,生怕他下一秒就會倒下,從此不再會呼吸。
她不懂他的堅持,卻隱隱感覺到他對她的在乎,比自己的生命更濃烈的在乎。
“忘川——”
終於,她聽見了顧森遲的聲音。
沈忘川的臉上終於有了絲笑容。
顧森遲飛快地向他們跑來,他的四周總共來了六輛車,旁邊各站著四個壯碩的男人。
這些人她都認得,全是沈家保鏢裏的精英人馬,看見沈忘川抱著沈無憂從窄小坎坷的小巷跑出,立刻蜂擁而上,手裏持著手槍,把那個小小的出口圍得滴水不漏,連蒼蠅都飛不進去。
顧森遲穿過人牆,衝到沈忘川的跟前,後者會心一笑,伸手把懷裏的人兒放下,讓她穩穩地站到地上,下一秒——
他隻覺眼前一黑,腰間的傷口突然尖銳地一痛,渾身像是被一股電流擊中,整個人筆直地往後倒。
沈無憂胸口猛地被一陣強烈的恐懼撞擊著,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上了。
顧森遲心裏一緊,冷靜地扶住他墜落的身體,看到他腰間的搶上時,眉頭頓時緊緊蹙起,一旁的兩個保鏢動作迅速地把他放到車裏,一刻也不敢耽擱就發動車子,往市裏最大的醫院趕去!
沈無憂像是傻了一樣,呆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眼淚像是缺了堤的壩,一發不可收拾。
顧森遲看著他們把沈忘川安置到車裏,回頭便看見她一個人站在風中,背對著他,身上的衣服除了有些亂連一絲灰塵也看不見,他小心翼翼地喊她:“無憂……”
她渾身一顫,瞪著震驚的雙眼緩緩轉身,這才看見了她腰間的衣服全是血跡,整個人像是傻了一樣,“他……忘川他會沒事的對不對……他會沒事的……”
沈忘川的傷很重,而且抱著她跑了那兒長的路,失血量太大,從他的臉色看就能略知一二,如果把這個情況告訴眼前脆弱得如一片鴻毛的無憂,他不保證她會不會立刻倒下。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毫不猶豫地把滿身鮮血的她納入懷裏,聲音溫柔,連氣息都在他努力的強迫下變得悠然,他不想露出破綻,他隻要她相信。
“他受得隻是普通的槍傷,不會有事的,放心!”
她渾身都在抖,連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你沒騙我?”
“我從不騙你!”他點頭,眼神篤定,誠懇。
市內最大的醫院,車子一到醫院的門口便立刻有一台擔架等在門外,十幾號醫務人員從旁等候指揮,沈忘川在兩名男性醫務人員抗抬下躺在了醫院的擔架上,隨後十幾號白衣人員浩浩蕩蕩地進了手術室,隨著手術室燈光的亮起,大概要持續兩個半小時的手術立刻開始。
沈長均很快就趕到了,老臉一青一紅的,所有人第一次親眼目睹高高在上的沈長均露出這樣的表情,可見,這個兒子對他來說有多麽的重要。
手術室裏,主刀醫生半小時前便接到了命令,這號人物的生死他扛不扛得住,他的下半輩子要怎麽過,就全靠這兩個半小時了,一絲一毫的閃失都不允許,一旁的兩名助手不斷地給他試汗,心裏比任何一次手術都要緊張一百倍。
顧森遲和沈無憂趕到了。沈長均早已坐到了手術室外的凳子上,捂著臉沉思,整層樓半小時前就被清空,全層封鎖,如今,整條走廊都站滿了穿戴整齊統一的沈氏保鏢,一半是沈忘川的人,一半是沈長均的人。
沈無憂突然害怕靠近這個老人,他此刻的心情與當時她等在手術室的門外,手術室裏的院長卻生死未卜時的心情是一樣的,那種痛,不紮到你的身上你是不知道它怎麽個疼法的。
她抖掉了顧森遲的攙扶,一步步地走近他,淚水一路上都沒有止住,這時候哭得更厲害了。
“老爺,是無憂對不起你!”她猛地跪在他的腳下,嗓音啞得不像話。
許久以後,沈長均終於動了動,抬眸,滿目瘡痍地看著她,像是一瞬間老了二七年,道:“起來吧,我都聽說了,不關你事!”
她不知所措地搖頭,連這位老人都不怪她,其實如果他能狠狠地打她一頓,或者罵她一頓,她的心能好過一些吧,如果沒有她,他不會中槍,更不會流那麽多的血。
遠遠地,顧森遲無奈地看著跪在地上不願起來的無憂,心一疼,對沈忘川的生死竟沒辦法自信地告訴自己,他會沒事的,這麽多年的風風雨雨都撐過來了,區區一個槍傷,不會這麽容易就奪了他的命的。
進行手術的這兩個半小時,醫院這裏,整層樓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這時候,手術室的燈滅了,沈長均飛快地衝上前去,沈無憂,顧森遲隨後,“醫生,我兒子現在怎麽樣了?”
醫院滿臉憂傷,唇色都發白了,看著沈長均,一字一句道:“子彈我已經幫他取出來了,而傷口太深,且失血過多,能不能醒過來……還是一個未知數……”
“轟——”
全世界坍塌,原來就是這樣的一種感覺!
不知道多久以後,沈長均老臉一冷,眼裏迸出了殺氣。顧森遲及時抓住了他的肩膀,沈長均奮力把他甩開。
手術室裏的幾個醫生推著沈忘川從手術室裏走出,沈長均一聲令下,全場的保鏢站定原位,他卻隨著醫生的腳步陪著沈忘川到了監護病房。
他了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從手術室裏被推出來的時候,沈無憂便看見他了。
濃密的眉毛和纖長的睫毛,好看的雙眼緊閉著,兩片惑人的薄唇白茫茫地閉著,儒雅的臉因為失血過多像是透明的一般,整個人躺著,就像是一個死人。
她無力地靠在牆壁上,連眼淚都快要流幹了。
“傻瓜,沈忘川你真是個傻瓜……”
顧森遲大慟,走近她,唏噓道:“別這樣,無憂,別這樣!”
她撲到他懷裏,在他幹淨的胸膛肆無忌憚地發泄著心裏的怨和憤,紅腫不堪的雙眼早已沒了眼淚,腰間一大片的鮮血卻無比鮮明地告訴她,是她把他害了,是她讓他變成這個樣子的。
“你騙我……你明明說他會沒事的,你說他會沒事的……”她多麽想回到三個小時前,讓她回到過去,她一定讓自己明白他把她支開的良苦用心,她一定不會擅自從車裏走下來,她一定不會讓他中槍。
顧森遲癡癡地望著她,心裏大慟,為她,也為生死未卜的他。
距離沈忘川的手術,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沈氏首席總裁被槍殺的消息在然城,乃至全國瘋傳,報紙,雜誌,電視新聞,都在鋪天蓋地地報道著這個消息,卻一直得不到證實,沈氏的股價也因此大跌,沈氏大樓裏整天人心惶惶,卻一直沒有人出來澄清。
東郊的公寓裏,沈無憂坐在大廳裏,電視上又在放著這些無中生有的新聞,“啪”地一聲把它關掉了。
她知道,空口說白話一向不是沈長均喜歡的,即便關於他的寶貝兒子,也不會例外,所以他一直沒有召開記者招待會就此事進行一番說明。
她猜,他想要的清白隻有等昏迷著的那個人醒來,堂堂正正地重新出現在世人的麵前時,他才有可能得到。
在真相與親情之間,沈長均毫不猶豫地選了後者。
突地,一陣手機鈴響徹底打斷了她的沉思,從準備好的包包裏掏出了手機,看了看,是顧森遲的來電,蹙了蹙眉頭,她才緩緩按下接聽鍵——
“喂。”
“小區的路口被堵住了,我的車進不去,你把東西都帶上再走出來,好嗎?”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了他的聲音,似是刻意放得很輕。
這一個多月以來,他對她總是小心翼翼的,自從忘川昏迷了,她整個人都憔悴了,凝白的皮膚現在看起來確實蒼白得像是透明的一樣,瘦瘦弱弱的,仿佛一個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好。”
她掛了電話,到廚房把熬好的粥裝到保溫瓶裏,這一個多月以來,這已經變成一個習慣了,即使他沒有一次能張開雙眼,好好地品嚐她的手藝。
一切妥當後,她拿起沙發上的包包,混混沌沌地穿鞋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