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武雲死了
藍筱依不疑有他,又因為炎月在外等著,有點心不在焉。
包包笑著催促她出去後,自己看著麵前的粥發呆,勉強把手放在案上卻怎麽也拿不起筷子。索性就著碗的邊緣剛吃了幾口,鼻尖忽地嗅到熟悉麝香味,接著是即墨玄心疼的低喚:“丫頭。”
包包大窘,埋在粥碗裏的腦袋慌忙想要抬起,卻因為行動和身體上的不協調,“啪”一聲碗掉到地上,米粥也隨之濺到地麵上。
炎月與藍筱依聞聲亦跑了進來。
即墨玄已經抱起包包離開那有陶瓷碎片殘渣飯粒的範圍,把她放到榻上:“炎月,快來看看丫頭怎麽了?”
包包大眼一眨,粘在睫毛上的一顆飯粒顫動了兩下掉落。接著浮起一個燦爛的笑:“我想試試看不用筷子能用膳不?”
藍筱依喚了丫鬟進來,指揮她們收拾好後,想上前看包包,卻被即墨玄用眼神狠狠地震懾了。她有點內疚,自己居然連包包不對勁都沒看出來,如果她知道昨晚有人進屋而她絲毫未覺,隻怕是更要吃驚了,不過當下她沒有武功,想來也可以理解。
“你出來下!”給包包把脈的炎月忽地起身往外走,同時示意即墨玄一起出去。
包包知道他們一定又是說去空山之城的事。這幾天炎月已向她提起過很多次。但她不是很想去,她認為連炎月都束手無策的五芒蠱蟲,不管去了哪裏都不會有辦法。
她就和那得了絕症的病人一樣,如果不管花多大代價都沒有辦法的話,那麽等死便是最省事的。
她這一生有個像即墨玄這樣的男子愛她,已經足夠。而要去空山,就要和他分開,可她希望在剩下的日子裏和他在一起。她想死在能看見他的地方!她想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每一秒,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根本不可能的希望上。
庭院裏,高大的樹冠下,即墨玄與炎月並排而立。
二人俱臉色凝重。
炎月道:“小軒體內的蠱蟲開始運動了,再不能拖延,你得說服她去空山!”
即墨玄默然,炎月說過空山之城是在虛無空間。而緬茨姆神女當初創立初時,不知道是出於什麽考量,規定成年後的凡人絕對不能進空山之城。
雖然炎月是空山之城的城主,也無法撼動創城之主的意願。彼時,他要帶包包進去都會耗損大半的法力,進去後還要做法為她聚集散在各處的神識魂魄,根本不可能在帶多餘的凡人進去。
也就是說即墨玄是進不去空山之城的。但他不希望在她受病痛折磨的時候,他沒有陪在她的身邊。還有什麽辦法能進去?
炎月看他沉吟不語,又道:“昨晚如果沒有人替小軒緩解疼痛,她可能會挺不過去的。”這事他本不想說,但若是即墨玄下不了決心,他知道包包是根本就不想離開的。
“這麽說,昨晚有人在我的王府不著痕跡地自由來去!但你——真的毫無所覺?”即墨玄對炎月的話自然是相信的,但他不認為和包包住在同一個院子的炎月會沒發現。
“我是有察覺,不過也知道來人沒有惡意,應該是知道小軒的毒今天會發作特意趕來的。”炎月也不反駁,隻略略解釋了自己不阻住的原因後,看一眼陷入沉思的即墨玄,又道,“而且目前我還沒有更好的辦法去緩解小軒的痛,就隻能讓他幫忙了。”
他們兩個都沒有說那個他是誰,彼此似是對那人的身份早已知曉。
“丫頭這樣會隔多久再發作?”即墨玄緊緊握著手中的扇子,指節因為過於用力而發白,他閉了閉眼睛,問道。
炎月看他一眼,“這個我也不能確定。那五芒蠱蟲在小軒的體內已經成熟,現在是被我的禁咒捆著無法動彈,但隨著小軒每一次吃進肚子的營養都會間接增強蠱蟲的力量,讓蠱蟲愈趨強壯。它就會掙紮著想衝破我下的禁咒,這就是小軒疼痛的原因,而每一次掙紮,我困住蠱蟲的禁咒便會弱一分,但禁咒的力量不能在加強,我擔心小軒以凡人之軀會受不住我的咒術。”
即墨玄回首望著屋內不知藍筱依說了什麽,嘴巴噘老高的包包,眸光癡癡。
“炎月,我把包包托付給你,你要完好無損的給我送回來!”他雖知道炎月對包包的好不在他之下,然而私心裏覺得誰的都不可能照顧好她,隻恨自己卻不能陪在她身邊。
認識她之前,他以為世界都在自己的腳下,沒有什麽他想做而做不好的事情。而今,他連陪著她都不能……桃花眼黯淡無光,從未有過的挫敗感讓此刻他臉上的傷感看起來令人不由自主地跟著悲傷起來。
炎月被他的情緒感染,無喜無悲的眼神一動,微不可覺地歎了一口氣,道:“你想進去也不是沒有辦法,試試用你的家傳玉墜去扣通往空山之城的結界。”有些事情是天機,他隻能點到為止,至於會怎麽發展,會發展成什麽結局,就得看當事人的決心和運氣了。
家傳玉墜?
即墨玄一震,轉眼看向炎月,卻見他已恢複淡漠寡涼的神色,似乎那隻是他信口順便一說而已,情知對炎月而言能說到這裏已是極限,正想出言謝上一謝。忽見石二虎快步匆匆而來。
見到他,石二虎加快腳步,剛拱手要行禮便被即墨玄喝止:“快說,什麽事情這麽急?”此前他已經吩咐過駱大鷹,讓他們有事可以自己看著辦,這樣不顧他的命令,定是要事。
石二虎看一眼炎月。
“說!”即墨玄淡淡道,他和炎月雖算不上朋友,但以炎月的身份和性格,什麽事情對他而言都不算事。
石二虎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道:“邊界的軍士發現了府裏被遣散出去那些妃子的屍體,因為她們身上帶有王府的腰牌,故而軍士們派人來詢問要怎麽辦?”
即墨玄微蹙了蹙眉頭:“就地埋了。”司馬玉還真是心狠,居然連自己的手下都放過,不過她一向信奉廢物活著浪費糧食的歪理,殺了她們也不奇怪。
石二虎應了諾,卻不離開。
“還有事?”即墨玄抬起眼皮看他:這石二虎平時說話向倒豆子,今日這是怎麽了?
囁嚅了一會,石二虎看炎月根本就沒打算離開的意思,而自家主子顯然也不沒想避著炎月,但這事也不能拖著不解決,於是開口道:“武雲死了!”
“什麽?”
即墨玄和炎月不約而同地衝口而出,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震驚。
“武雲死了!現在他的父親帶了皇帝的旨意在前廳候著王爺。”石二虎又補充道。
“這下你麻煩大了,”炎月聲音平平的沒有任何情緒。
即墨玄苦笑,忽地像是想起什麽,對炎月道:“正好,可以用這事讓丫頭跟你離開。”
炎月初初沒有反應過來,而後明白了他的意思後,不由得皺眉:“你腦子轉的倒是快。”
即墨玄看了一眼屋子裏的包包,他非常了解她,現在讓她離開他幾乎是不可能,她近日來一門心思的對他,不過是想在剩下的日子裏好好和他在一起。
他喃喃著,像是在對炎月說又像是對他自己說:“讓她傷心是我最不願意做的事情,但如果這是她生存下來的希望,我會去做。我們以後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在一起,一輩子!”
石二虎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根本不知道他二人說的什麽意思,卻聽見即墨玄道:“石老二,走吧,我跟你去看看。”
王府的前廳,一個紫袍男子不停地來回踱著步,嘴裏念叨著:“怎麽還不來?怎麽還不來?”
在他身旁,有一個太監手捧黃色錦帛挺直而立,但若是細細看去,卻能感覺到暗紫色太監服下,他的雙腿在瑟瑟發抖。即墨玄在王都的行徑他亦有耳聞,宣這道聖旨後他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去。來之前,他已經把全部身家都交給了宮外的親人了。
腳步聲不緊不慢地響起。
紫袍男子臉色一赫,有一抹驚惶之色在他的眼底迅疾掠過,又被接著湧起更深的淚意迅速遮擋。
“武振庭見過王爺!”不等即墨玄進屋,紫袍男子已跪伏在地,喉音中的顫栗可聽出他極致悲痛的情緒。
武振庭,帝辛武氏一族的掌舵,是和世勒皇家最堅定的支持者,軍隊中的軍服和飲食瓜果蔬菜都出自武家,要說他們武家對帝辛王朝的貢獻,可以衣食父母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
最重要的是——武振庭是武雲的父親。
即墨玄一愣,顯然是沒想到這位大名鼎鼎的武家掌舵會給他跪下,在他的印象中,此人曾經宣稱一雙膝蓋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其他人等包括當今新帝均沒有任何理由受他一跪。
“起來吧。”即墨玄輕步從他身邊經過,在拿著聖旨的太監麵前停下,道,“李公公有話快說,本王還有要事。”說著,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屋外:不知道炎月把包包帶來了沒有?
入耳,有兩三人細微的小碎步在門外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