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叔父

  秀容城的新任縣令是在上元節的第二天中午到的。


  新縣令姓秦,他對縣丞等人為他準備的接風洗塵宴一點也不感興趣,吃了一頓飯以後,他將縣丞悄悄招了過來,讓他給自己叫幾個會按摩的姑娘來,說要活動活動筋骨。


  韞歡是通過溫長意知道這些的,還聽說新來的秦縣令還沒有自己的住處,說是住外麵又等不及布置屋子,住府衙還嫌棄府衙簡陋,嫌屋子漏風。


  最後也不知是誰給提的主意,秦縣令就這樣暫時“住”在了原來張縣令的宅子。


  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如今的張宅,已經變成了“凶宅”。


  “如今秦縣令來了,王爺是不是就能出來了?”韞歡仍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外麵那些人畢竟不知道王爺的真實身份,就算之前是因為公子你的關係,對王爺多有照顧,隻怕……”


  “隻要王爺是清白的,沒有人會去刁難他的。”溫長意說到這兒忽然換了個話題,“如今秦縣令來了,在下留在那邊的一些東西,怕是也要盡快帶出去了。”


  “公子打算去張宅?”


  溫長意點了點頭,“如今那邊還在打掃,秦縣令要等到晚上才會過去,在下也想著,趁著這個時候去將東西取出來。”


  “公子能帶上我嗎?”韞歡有些不好意思,“那天離開的匆忙,我有一樣東西還留在那裏……”


  “好。”溫長意點了頭,“隻是還要委屈姑娘扮做在下的女使,畢竟那裏……他們對王爺,還是有著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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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韞歡也沒有多耽擱,當她跟著溫長意來到張宅的時候,宅子裏麵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張宅從前的管事看到溫長意過來,就仿佛見到了親人樣,兩眼淚汪汪地看著他道,“公子,我家老爺無辜慘死,聽說那殺人凶手如今還在大牢裏逍遙自在,那位秦縣令這個時候卻又強占了我們老爺的宅子,老奴實在是害怕啊!”


  溫長意連忙緩聲安慰他,“秦縣令是個好人,他一定能為張縣令主持公道的。”


  “按理說,這些事情本不該老奴來說,如今是因為公子在這裏,老奴這才敢豁出去,同公子說說老奴心裏擔心的事。”


  他們說這些的時候,韞歡始終跟在溫長意身後,聽著張管事控訴新來的秦縣令隻知享受的事兒,說秦縣令人還沒到,先派了人來,要求張管事必須給他配幾個懂按摩的漂亮姑娘。


  “公子您給評評理!”張管事幾乎要把牙給咬碎了,“哪有新官上任先來享福的?”


  末了又萬分激動地看著他,“公子,您畢竟與我們老爺有些交情,看在這個份兒上,老奴求公子為我家老爺做主,將那天殺的凶手砍了!”


  張管事說完,又“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咚咚咚”就給溫長意磕了幾個響頭。


  溫長意連忙將人給扶起來,見張管事把自己的頭都給磕破了,一麵叫人去給張管事找大夫,又思考了許久,終於點了點頭。


  “張伯看得起在下,隻是在下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斷不能因為張縣令橫死,便在他的府中作威作福,但在下堅信公道自在人心,張縣令泉下有知,也能原諒在下在他的府上放肆。”


  他說著,又看向周圍那些同樣一臉懇求的張宅仆從,鄭重說道,“各位放心,便是為了叔父這些日子對在下的照顧,在下也定要厚著臉皮,求秦縣令為叔父主持公道。”


  他這一聲“叔父”,便是將自己與張縣令放在了一起,有了這句話,張管事等人便放心了許多。


  “那……公子都需要帶回什麽東西?老奴帶著人替公子去收拾。”


  溫長意搖了搖頭,“不勞煩各位了,秦縣令畢竟還在外麵等著,你們還是先忙秦縣令的事情要緊,在下的那一點東西,自己去收拾就好了。”


  張管事也沒再堅持,他帶著人與溫長意告了辭,便讓他自便了。


  溫長意轉過身來對韞歡說,“客房那邊我已經打好了招呼,姑娘要去取什麽東西,這便過去吧。”


  韞歡點了點頭,往之前她住過的地方走去,又在中途拐去了水兒原來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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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對水兒並不了解,先前為了查出“殺人狂魔”,她也隻是著重將這些人的死因都確認了一遍。


  如今想明白了溫長意的動機,再重新來看水兒之死,就總是透著那麽些不同尋常來。


  若這些女使隻是單純地受了溫長意的指使,去勾引沈聽舟,她們會想到自己會有被人殺害的那一天嗎?


  水兒的房間還沒有人收拾過,韞歡進去的時候,這裏還保持著水兒最後一次離開這裏的樣子。


  屋子裏的東西很簡單,看上去似乎還有一個人也和水兒住在一起,不過如今這間屋子已經空下來了,餘下的東西應該全都是水兒的。


  這個十幾歲的姑娘的日常生活很是簡單,身為大戶人家的丫鬟,她沒有太多打扮自己的機會,也沒有幾身屬於自己的衣服,胭脂水粉更是少得可憐。


  韞歡將一隻有些掉漆的胭脂盒子打開,手上動作忽然一頓。


  那是一盒快被用完的胭脂,此刻裏麵不知為何多了一顆石子兒。


  那顆石子兒應該是隨手在土裏摳出來的,上麵還殘留著一點土渣。


  這樣一顆石子兒……為何會被放在煙紙盒子裏?


  她將那盒胭脂收了起來,見周圍沒什麽可疑的東西,便在屋內別處看了看,最後她將目光放在床底下,她看到了一雙鞋。


  這雙鞋也已經很舊了,鞋麵上有一塊明顯髒了,像是蹭上了土,沒有拍幹淨的樣子。


  鞋底同樣也有被踩實的土,而她在這個時候回想起這雙鞋當時擺放的樣子——像是被隨手塞進去的,並沒有擺放整齊。


  水兒穿著這雙鞋曾去過土地多的地方,然後她在那裏因為某些原因,帶回了一顆石子兒,之後她將這雙鞋藏在床底,將石子兒藏在胭脂盒子裏。


  這並不像是正常情況下會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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