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聽舟看著麵前的人虛虛地揪著他的衣角,也有些不想走。
但他又不能不走,隻得柔著聲對她說,“我盡快帶你出去。”
“好呀。”她痛痛快快地鬆了手,端端正正坐好,笑吟吟地看著他,“我等著你來接我出去。”
沈聽舟鄭重地點了點頭。
“你過來一點。”她忽然朝著他招了招手。
沈聽舟順從地走過去。
“下來一點。”她繼續道。
沈聽舟弓下腰。
一個輕輕軟軟的吻落在他的額頭,速度快到一觸即收。
等到回過神來,就見她向後撤了一點,兩眼亮晶晶地看著他,笑著問他,“親也親了,抱也抱了,沈阿汀,你什麽時候才讓我,對你負個責呀?”
沈聽舟變得有些不自在,“這些話……”
她聞言立時低垂了眉眼,“你是覺得我這樣問,不太好嗎?”
“不,不是的,”沈聽舟連連搖頭,又解釋道,“我的意思是,這些話應該是我來說的。”
他斟酌著詞句,半蹲下來,目光與她持平,認真地看著她說,“上次我到府中,侯爺隻答應我說考慮考慮,我想著,侯爺定然是因為當初的事情,誤會了我。但這不要緊,隻要我多多努力,侯爺就一定能發現我的好,承認我這個女婿的身份。”
韞歡被他這話逗笑了,不由得就調侃起他來,“聽你這話,我怎麽覺得,你不像是要提親的,倒像是要自薦,給我父親做侯夫人的?”
“你別……胡說……”沈聽舟艱難地反擊,“一派胡言。”
“好好好……”她覺得這樣的沈聽舟,可愛極了。
於是又不自覺伸出手,捧著他的臉頰,“這次你幫了我這樣大的一個忙,又將我從閻王的手裏給搶回來,我這個人非常知恩圖報的,所以呀……”
她忽然頓了頓,卻不再說下去,而是接著剛剛的話說,“我父親不是不通事理的人,將來說不定……他還要偏心你許多。”
但沈聽舟卻不依不饒起來,“所以什麽?”
“所以?”韞歡愣了一下,明白過來,卻不肯再說下去,隻胡亂用別的話搪塞。
“所以……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當以身相許。”沈聽舟一字一句地,替她將後麵的話補全了。
“這話說好了,姑娘若是反悔,在下可不依的。”
韞歡一臉愕然地看著沈聽舟,他、他怎麽把她想說的話,都給搶了?
見她怔愣著,沈聽舟滿意地笑了笑,抬手覆在她的手上,慢慢地將她的手放下來,“侯爺那一關,我也總要過的,隻希望姑娘到時候,多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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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沈聽舟離開,韞歡都是愣愣的。
她好像……開玩笑似的求了個親;
然後沈聽舟就答應了,還不許她反悔,說她若是反悔,他就生氣。
不過……她慢慢揚起嘴角,她聽到他這樣說,她有點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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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夭折的第六天,韞歡終於被從暴室放了出來。
她出來的時候,隻覺得天格外的藍。
她貪婪地呼吸著外麵的空氣,像是要將自己之前在暴室裏呼入的那些濁氣,全部呼出去。
佩蓉候在門外,見她出來,恭恭敬敬向著她行了一禮,“太後請二姑娘過去。”
同來的還有淑妃。
她還在微微發怔的時候,淑妃已經快步走了過來,挽住她的胳膊。
又柔聲打趣她,“二姑娘受了委屈,可是還在生太後的氣?”
這種話,淑妃可以不經意地用打趣的方式說出來,但她若是默認了,就是大不敬之罪。
她趕忙惶恐地搖了搖頭,又站定了,向著未央宮的方向,恭恭敬敬地拜下去,“小女多謝太後娘娘。”
“瞧你,我不過是這麽一說,看把你嚇的。”
淑妃捂著嘴輕笑一聲,又帶著她往未央宮的方向走,“太後體恤你這些日子辛苦,特特命人為你準備了熱湯沐浴,等會兒你沐浴過後,再去拜見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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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裏一應物什都已經備好,韞歡被淑妃帶了進去,見淑妃挽起衣袖,大有留下來一同侍候她沐浴的意思。
“我這樣也算是給你賠罪了,畢竟當時……”淑妃頓了頓,淺笑一聲,“若是當時我發現得早,二姑娘便也不會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了。”
韞歡在心裏默默歎了一口氣,麵上卻仍是帶著一絲惶恐,還有感激,“淑妃娘娘說得哪裏話,娘娘對我頗為照顧,韞歡實在是擔不起娘娘的這一聲賠罪。”
“好啦……咱們就都不說這些。水已經備好了,二姑娘就不要再耽擱了,切莫讓太後久等。”淑妃說著便要來解她的腰帶。
韞歡連忙向後退了一步,“哪能勞煩娘娘動手,娘娘也跟著忙了許久,玉體要緊,娘娘也該趁這功夫,休息一番才是。”
淑妃見狀,也不再堅持,隻又囑咐了殿內的宮女幾句,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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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完畢,韞歡換上了一身新衣服,又重新梳了發髻,之後由人引著,進了未央宮正殿。
太後與淑妃坐在殿內閑談,見她進來,便都止了聲。
等她見過禮以後,太後拉著她,說了許多客套的話,末了又以為她壓驚的名頭,賞了好些個東西。
她也都一一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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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宮門,就看到平遠侯和俞書潛一直站在馬車前麵。
見她出來,平遠侯一直懸著的心,才終於落了下來。
因著是在宮門前,他也不便多說什麽,隻簡短地問了幾句,之後便讓她上了車,父女三個一起回了府。
回府之後自是又一番熱鬧景象,平遠侯張羅了一大桌的山珍海味為她接風,但又以她在宮裏吃了苦頭需要養病為由,不許她吃這吃那,隻揀了些清粥小菜給她。
於是,當韞歡看著俞書潛掰開第三隻螃蟹以後,她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阿爹,你們是不是故意的?”
平遠侯略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個……小韞兒啊,你也知道,阿爹和你兄弟因為你的事兒,也好些天沒怎麽吃好了。如今你回來了,總得慶祝慶祝,你說……是吧。”
韞歡沒法兒反駁,隻好默默咽了自己的那份清粥小菜。
等回了自己的院子,她仍是堵著氣,卻在不經意間抬頭的時候,看到了戰戰兢兢坐在牆頭的人。
然後,她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