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氳著無盡水汽的荷塘邊,白胖的法深和尚仍在閉目打坐,隻有偶爾的點頭或是搖頭,才依稀讓人分辨出他其實是在聽旁邊那女子說話。
“你也算是神通廣大了,能不能提前同我透露透露,他們這樣……到底能不能成功?”
法深和尚緊閉著嘴,連搖頭或是點頭的動作都沒有了。
“這又是泄露天機了?”韞歡張了張口,最後發現自己竟然無話可說了。
她幹脆也坐在一旁的蒲團上,學著法深和尚的樣子盤膝打坐。
剛坐下,忽然就聽到法深和尚說,“總之,你不準插手。”
“那要是不插手就會死呢?”
他們要搞垮沈聽舟,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就算謝相說要保她,萬一他隻是隨便說著玩兒的呢?
“你不會保護自己嗎?”
法深和尚這話說的讓她特別想揍他。
“我要是保護我自己,那我多多少少是不是就得插手?”她這個問題合情合理。
“獨善其身。”法深和尚惜字如金。
“那要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呢?”
“獨善其身。”
“獨不了呢?”
“獨善其身。”
“行。”韞歡打坐也進行不下去了,她現在相當的窩火。
“那異象什麽時候降臨,你總能給我算出個大概吧?”她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不發火。
隻要異象降臨,她踏著異象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到時候就算這裏因為這場鬥爭毀滅了,跟她也沒有任何關係!
“現在還不是時候。”法深和尚終於睜開眼睛,他努力將被臉上的肉擠成一條縫的眼睛瞪大一些,看向韞歡。
“給你一個建議。”
“你說。”韞歡全神貫注,生怕自己聽漏了什麽。
“該花錢的地方大方些,別不舍得花。”
得,這話跟沒說也沒什麽區別。
她到現在都還是一貧如洗,到這裏這麽久,連一點弄錢的道兒都沒摸出來。
但她忽然想到了金簪。
“金簪不能賣。”法深和尚就像是她肚子裏的蛔蟲,之後又好脾氣地補充道,“金簪不是這裏的東西,你若是拿出去賣了,會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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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含光寺出來,天已經黑透了。
玉竹不無擔憂地問她,“小姐,我們這麽晚回去,王爺會不會……”
“王爺隻會知道我們去了謝府。”
原以為這個時候沈聽舟會在書房,所以當韞歡看到坐在玉清堂內等著她回來的沈聽舟的時候,震驚到不知道應該先作何反應。
“怎麽才回來?”沈聽舟率先開口。
他的手邊並無文書,甚至連一杯茶也沒有,也不知道他這樣枯坐了多久。
“出宮以後……回了一趟謝府。”這是實話。
但她同時也在心中思索,上次她許久未歸,沈聽舟還帶了人到處去找她,這一次他隻坐在這裏,卻像是守株待兔了。
“回了謝府啊……”沈聽舟點了點頭,“你們父女二人許久未見,也確實是該有些話要說。”
沈聽舟這個反應不太對。
她下意識抓緊袖角,又回頭看了玉竹一眼。
她本意是想讓玉竹先下去,但這個舉動看在沈聽舟眼裏,卻被他誤會了。
“在謝府待了這麽長時間,你們主仆二人連串詞都沒想好麽?”
“不是你想得那樣……”她的辯詞在這一刻顯得異常蒼白。
“王妃覺得,我想的是什麽?”沈聽舟說完這句話,又猛地對玉竹喝道,“還不下去?”
玉竹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退了出去,同時在心中祈禱小姐平安無事,順利渡過此劫。
“過來。”沈聽舟坐在那裏沒動。
她慢慢走過去,心中暗想,隻要沈聽舟有一點質問她的意思,她就立刻低頭認錯,堅決不能讓自己與他的關係鬧僵。
但沈聽舟卻什麽也不再說,隻拉過她,讓她坐到自己身邊。
然後他歎了一口氣,側身低頭靠著她,完全將她視作了自己的支撐。
“是出了什麽事嗎?”她盡量挺直了身子,讓他在倚靠的時候能舒服一些。
沈聽舟這般態度讓她立刻就聯想起之前謝相說的話。
難道說……這通敵叛國的罪名已經非常嚴重了嗎?
沈聽舟的聲音悶悶的傳出來,“霓裳公主的案子結了。”
竟這樣快?
她跟著問道,“凶手也抓到了?”
沈聽舟又是歎了一聲,“抓到了,如今就關在大牢。”
“那……”既然沈聽舟主動同她說了這件事,她便也想多了解一些,因而問道,“凶手為什麽要謀害公主?”
“是見色起意。”
她一直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下文。
耳邊是沈聽舟平緩的呼吸聲,她隻當他是睡著了。
剛一動,忽然聽到他在她耳邊低聲問,“給我生個孩子吧……”
她隻覺得麵上轟的一下就熱了起來,而問這話的人已經以行動代替問答,抱著她一道沉淪進鴛鴦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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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老高,枕邊的位置早已經涼透,她蜷縮在帳內,心中總帶著對未知的惶惶。
玉竹見她醒了,小心翼翼地問,“小姐,王爺昨天沒有問什麽吧?”
她搖了搖頭。
“今早王爺出門的時候……瞧著好像是有心事,剛剛外麵也是亂哄哄的,不知是出了什麽事兒,好些人都在門口說……說……”
“說什麽?”她直覺是同沈聽舟所謂的“通敵叛國”罪名有關。
“說……”玉竹一咬牙,“說王爺勾結外邦人,要賣國!”
“胡說。”她起了身,“王爺不是那樣的人。”
“我們自然是知道王爺絕不是那樣的人,可是外麵的人不相信呀,甚至還有人帶頭往大門口丟東西,小姐你說……王爺是不是就是因為這件事,所以才不對勁的?”
“這樣下去也不是個法子,玉竹,你讓前院的侍衛守好大門,不能再讓他們將東西扔進來了。”
“小姐放心,門外都已經收拾過了,那些鬧事的人現在都接近不了王府,王爺便是回來了,也不會因為這些而糟心的。”
她點了點頭,忽然又見門外有人慌裏慌張地衝進來,跪在外間哭道,“王妃,崔嬤嬤吐了血,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