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亭昀一定是故意的,雖然他這話一點兒毛病都沒有,她的的確確可以稱得上是“謝氏”……
但此“謝氏”非彼“謝氏”,她偏偏還不能反駁。
而且早在來之前沈亭昀已經算是和她打過了招呼:隻要跟在他身邊就好,不用管別人的話。
但樊將軍這句“昭儀娘娘”還是讓她左右為難……
好在她沒有為難多久,畢竟她不是這裏的主角,樊將軍向她見過禮之後重新看向沈亭昀,話題自然而然地也就拐了回去。
“若是戰時,有錢糧支持的話,募集人馬倒也還算容易,但如今並非要打仗,兵權又掌握在攝政王手中,單憑末將這一點微末兵力……”
樊將軍說到這兒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沈亭昀,見他神色無異,才又接著說道,“屬下還是覺得……如今不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那依將軍之見,什麽時候才是最佳時機?”沈亭昀仍看著校場那邊,忽然抬手一指場上輪著流星錘的猛士,“讓那個人來見我。”
“啊?”樊將軍愣了一下,“陛下是現在就要見?”
“嗯。”沈亭昀點了點頭,“此人雖敗多勝少,卻也越挫越勇,看著倒是比方才還要有氣勢。對了,”他回頭看了樊將軍一眼,“你接著說。”
樊將軍背著手對身後的副將比了個手勢,接著剛才的問話答道,“不過這是陛下的心願,末將還是願意替陛下達成的,就隻是不知陛下願不願意暫緩削藩。”
削藩是沈亭昀的心願之一,韞歡記得前不久的那場家宴上,沈亭昀還專門拿這件事問了沈聽舟,雖然最後不了了之,但她知道,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沈亭昀恨不得立刻就將那些藩王全都滅了。
說話間,被沈亭昀點名帶過來的流星錘猛士已來到將軍台下,這場對話被動的被打斷,沈亭昀明顯是對那流星錘猛士更感興趣,因而抬手示意樊將軍等會兒再說,自己則看向那猛士,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流星錘猛士一抱拳,“在下柯威。”
“任何職?”沈亭昀問。
“在下是軍中百夫長。”柯威答道。
“百夫長啊……”沈亭昀點了點頭,又看向他手中提著的流星錘,問,“你那流星錘有多重?”
“這一對流星錘是以玄鐵打造,重五十三斤六兩。”
沈亭昀聞言又點了點頭,卻是不再開口了。
樊將軍見狀便讓柯威退下,又對沈亭昀說道,“陛下,此處灰塵太大,不如進屋中坐坐吧?”
“也好。”沈亭昀不知在想什麽,一路上都若有所思的。
韞歡跟在沈亭昀身邊,從他們二人的對話中推斷……沈亭昀應該是準備繞過沈聽舟去做什麽事,這件事或許與之前他們在禦書房內的爭吵有關,而沈聽舟不同意他的做法,所以他就裝病,自己在暗中悄悄進行。
可這又和她有什麽關係?沈亭昀為什麽要專門帶著她?
而且那樊將軍在誤認為她是謝昭儀以後便不再設防,這不禁讓她懷疑謝相在這其中是否也扮演了什麽角色。
不管怎麽說,沈亭昀都不怕她知道,她又有什麽可怕的?
想通了這一點,她非常坦然坐在沈亭昀身側,等著樊將軍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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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將軍落座以後一臉疑惑地問沈亭昀,“陛下怎麽忽然問起柯威了?”
“柯威的流星錘舞得好,我很喜歡。”沈亭昀接著方才的話問,“方才樊將軍你說的暫緩削藩是什麽意思?”
樊將軍猶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韞歡。
原本做好坦然聽他們說話的準備的韞歡見狀,有些遺憾地想,看樣子她什麽也聽不到了。
不等樊將軍開口,她已經先起身對沈亭昀說道,“妾身出去走走。”
“都是自己人,不用回避。”沈亭昀將她拉了回去,重新看向樊將軍,“你繼續說。”
樊將軍見狀也就沒什麽顧忌了,說道,“眼下若要招募足夠的兵馬,確實有些困難,但藩王手裏兵馬頗多,陛下若能給藩王們發一紙密詔,讓他們進京清君側……待陛下借著藩王的手將心頭大患除掉,事後再為藩王們在宮中大擺宴席,到時候隻將此事推到攝政王頭上,就說攝政王假傳密詔騙藩王進京,設計毒殺之,藩王的手下為主報仇,除掉了攝政王。”
樊將軍說到這兒比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如此一來,陛下既除了攝政王,也達到了削藩的目的,同時又不費一兵一卒,甚至還能因此拿回兵權、收回藩鎮,陛下以為如何?”
韞歡聽到這兒大吃一驚,合著沈亭昀要對付的人就是沈聽舟,而且還讓她這個攝政王妃全程旁聽,他是篤定了不管她怎麽說,沈聽舟都不會相信嗎?
而這時候就見沈亭昀拍了拍掌,滿眼讚賞地看著樊將軍,“樊將軍此計甚妙,屆時便多仰仗樊將軍了。”
樊將軍行禮抱拳,“末將能為陛下排憂解難,是末將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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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很震驚?”回去的路上,沈亭昀問她。
這不是廢話麽……
韞歡低聲問道,“妾身今日聽到了如此多的事,不知陛下準備如何處置妾身?”
“朕這麽做這也是在幫你啊。”沈亭昀歪頭看著她,雖是在笑,但笑意並沒有落在眼底,“看在謝相的麵子上,你是他的女兒,朕不為難你,甚至還在救你,你不說感謝朕,卻覺得朕是在害你?”
在她麵前毫不避諱地策劃著怎麽殺沈聽舟,這樣是在幫她?
“看來王妃是過了幾天安生日子,就忘了自己脖子上懸著的那把刀了。”
沈亭昀半握起拳,圈起兩指比了一個丸藥大小的形狀,“這個東西……還有之前那四個人的死,王妃可是忘記了?”
她的呼吸一緊,她竟然真的忘記了這一茬兒,溫柔鄉易麻痹人,這句話同樣適用於她。
見她如此,沈亭昀收回手,“想起來了?”
之後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紅塵瀟灑,但也危機四伏,韞兒以為呢?”